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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徐令宽听了忙道,“四嫂,你快写信。说不定四哥接到了您的信,又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就算是改变主意,也不可能赶回来过年了。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和徐令宽说好了明天一早来取信,匆匆回了屋。
徐令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道:“四嫂怎么知道四哥不在范维纲那里啊?”
十一娘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让琥珀把信送去了五夫人那里。
徐嗣诫过来问安,看见她精神不太好,让人端杯热羊奶进来:“母亲还是少喝点热茶。”又道,“年年过年都是照着旧例,那些管事妈妈资历最轻的也有十年了,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做些什么。母亲喝了热羊奶就歇会吧!过年祭了祖、守了岁,一大早还要进宫朝贺,您这几天不好好养着,到了那时候怎么办”非要她歇下,“我下了学就来看您!”
十一娘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让小丫鬟拿了被褥铺在临窗的大炕,就在大炕上躺了。徐嗣诫看着她喝了羊奶,这才去上学。
“五少爷真是孝顺。”琥珀笑道,“只盼着您能心想事成!”
是指英娘的事吧!
十一娘只是笑。
有小丫鬟进来:“夫人,梁家三少奶奶来了。”
兰亭?
十一娘忙坐起来:“快请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领了穿了大红遍地金通袖袄的兰亭走了进来。
“大白天的,怎么躺下了?”见炕上有被子,她微微一愣,“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十一娘请到太师椅上坐了,“昨天没有睡好,准备躺一会。”
兰亭长舒了口气,接过了小丫鬟的茶水。
梁夫人去年冬天染了风寒,直到今天也没有好。梁家的中馈由兰亭主持。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十一娘奇道。
两人是没出阁时就认识的,又都是爽直的人,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你在金鱼巷不是有个宅子吗?我想租了你那个宅子。你看多少钱合适。”
十一娘大吃一惊:“你租宅子做什么?”
燕京居,虽然不易。可不管是梁家和甘家,一个小宅院还是腾得出来的。
“是我三姐。”兰亭把十一娘当闺蜜,家里的那些丢脸的事从来也不在她面前粉饰,“她想过了年就带着儿子文哥儿回燕京。”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不由紧紧地握了兰亭的手。
兰亭苦笑:“我三姐不想看到家里的那些龌龊事,孩子三岁的时候借着身体不好要静养,搬回了田庄。头两年还好,吃穿用度蒋家都分按时送过去,三姐在院子里种花养草,教孩子读书写字,也算是自得其乐了。可自从三年前蒋家老太爷去后,蒋家的银子一拖再拖,到了前年,竟然说负担不起,让三姐和孩子搬回老宅子里去住。三姐想着孩子大了,要读书启蒙,不能跟着她这样住在田庄。就回去了。”说到这里,兰亭顿了顿,“谁知道我姐夫竟然收了个青楼女子在屋里。三姐怕文哥儿有样学样,要把那女子卖了。我姐夫索性把那女子养在了外面。我姐姐看着家里已经是乌烟瘴气,一狠心,当着蒋家的人说要带文哥儿回燕京省亲,实实际上准备在燕京长住,然后给文哥儿找个好一点的先生,等文哥儿举业上有了些眉目,再寻思着要不要回建安。”又道,“你也知道我那边,实在是不方便。娘家就更是提也别提,只好来求你了!”
建宁侯杨氏败落后,梁家三少奶奶杨氏就没两年就郁郁而终了。孝期一满,梁家三少爷就续了弦。这位新三奶奶模样好不说,还比梁三公子小了七、八岁,梁三公子从此得了个惧内的毛病,也把这三奶奶的性子养得十分好强。一双眼睛就盯着兰亭,巴不得她有个什么错。曹娥要是住到了梁家的宅子里,就是租,只怕也要被说成是占便宜。至于甘夫人那里,曹娥没有嫁的时候都巴不得快点嫁,现在嫁了人,就更不会留她了。
“这个宅子每隔两年就翻修一次。翻修一次就布置一次。布置一次就换一次东西。那些字画器皿、桌椅床凳都处都是,七间后罩房全做了库房还不够。看着大,能给你做的地方却不多。”十一娘沉吟道,“我在四儿胡同还有个小宅子。虽然只有二进三间,可小巧精致,又闹中取静。你要是想租房子,不如租了我在四儿胡同的那间!”
早就听说十一娘喜铺的生意好,没想到她竟然在四儿胡同买了宅子。
“那太贵了,我们租不起。”兰亭坦然道,“而且我看中了你在金鱼巷那边的宅子,也是因为你还有陪房在那里住着。三姐在那里,也有个照应的人。”
可那边就是院子葡萄架下的那四张石墩都是前朝的古董,刘元瑞一家住在那里,也就是个守仓库的,她怎么好把那宅子租给曹娥!
她想了想:“要不这样。我那陪房刘元瑞家的长子成了亲,一家七、八口都挤在那里,前几天还和我说想加盖个退步。不如这样,我租只正房和正房后面的小厨房给你,你只付三间的房钱。刘元瑞家的长子搬到倒座去住。这样一来,既解决了租金的事,我也不用加盖退步,曹娥姐也有个壮胆的人。你看怎样?”
四儿胡同就在六部衙门附近,住的多是六部的官员。安静不说,来往无白丁,像曹娥这样一个妇人带着个幼童,住在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兰亭明明知道十一娘这是在帮她,却没有办法拒绝。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着十一娘点了点头。
六百七十四
收拾好四儿胡同那边的房子,刘元瑞的长子刘太平一家搬进去安顿好,已到了腊月二十二,十一娘让琥珀去给兰亭报信:“随时都可以搬进去了。”
第二天就是小年,来给梁阁老拜年的人川流不息,兰亭做为主持中馈的媳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就这样,她还抽空去了趟四儿胡同,给了刘太平家的二百两银子,让她帮着置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盘,柴米油盐,还另外打赏了她二两银子。
刘太平如今在徐府值房,专司守门,人依旧很老实,可他是十一娘的陪房,没有谁敢轻瞧他。不仅如此,还抬举他做了个领班,手下管着十来个人。他家的,是内院管厨房黎妈妈的嫡亲侄女,曾在徐府内院二夫人的小厨房里当过差,人不仅灵活,还做着一手好饭菜。得了赏,忙拿了一匣子点心给兰亭贴身的妈妈:“自己做的,您拿去尝尝。”
那妈妈笑着接了。回去拿给旁边的人尝,旁边的人都赞不绝口,吃了一块还要第二块。那妈妈心中一动,忙把剩下的几块点心装碟奉给兰亭:“您也尝尝。”
兰亭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就着热茶咬了一口:“真是不错。香甜清爽,又有莲子的味道又有绿豆纱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馅做的。”连吃了两三块才放手。
“是四儿胡同那位刘太平家里的做的。”
兰亭微微翕首,说了句“我知道了”,把那点心留了下来。
忙过了初五,就让妈妈递了贴子去徐家,说初六去给太夫人问安。
徐令宜不在家,祭祖、拜年,都由徐嗣谆出面,小字辈的自然就领到了姜氏那里,像周夫人、唐四太太这样的则由十一娘出面招待,黄夫人、郑太君等长辈就会请到太夫人屋里坐。只是周夫人他们都是宗妇,家里的客人还忙不过,怎么能到徐家来凑热闹,不过是差了得力的妈妈拿张名帖过来拜个年,黄夫人、郑太君都年事已高,经不得喧阗,平时还互相走动,越是到了这年节上,越是哪里也不去,就是本家的旁支来拜年,还要看精神好不好。太夫人那里根本就没有客人,十一娘也闲下来,反倒是姜氏那里很忙。太夫人请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说书。徐嗣诫怕母亲寂寞,每天早早就过来陪十一娘说话,太阳好的时候倚在屋檐下的美人倚上吹笛子。惹得过往的丫鬟、媳妇子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十一娘不由微微地笑。
这算不算是吾家有男初长成!
徐嗣诫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他拉着十一娘站到穿堂的台阶上。
“母亲,您说,我们在墙角种几株美人蕉如何?”他指了东边墙角垒着的两块形态秀丽的太湖石,“像从石头里冒出来的,不管是什么季节,都带着几分妙趣。”
“好啊!”十一娘觉得这主意不错,“等开了春,你就让人来种几株吧!”
徐嗣诫笑着应“是”,有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夫人,四少奶奶陪着翰林院姜学士的夫人过来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到院门口迎了姜夫人。
互相道过“恭禧”,姜夫人和十一娘并肩去了正屋。
“年前就应该来看看你的。”姜夫人道,“可巧家里有点事,等忙完,都过小年了。这不,初四一过,我就来给你拜年了。”
“您太客气了。”十一娘请姜夫人到临窗口大炕上坐下,“应该是我去给您拜年才是。只是侯爷不在家,我多有不便。今年过年哪里也没有走。还请您多多谅解!”
两人寒暄了半天,姜夫人起身要告辞:“这大过年的,太忙了。等过完了年,哪天我再来你这里串门,我们好好说说体己话。”又笑道,“早就听说永平侯府的暖房一年四季鲜花不断,到时候还要请夫人带我去看看这暖房才好。”
“只怕我请也请不来!”十一娘留她,“怎么也要吃了饭再回去吧?要不然,你让我们四少奶奶心里怎么想!”
“你的客多。我改天再来打扰。”姜氏坚持要走。
姜氏挽了姜夫人的胳膊:“伯母,您就留下来用了晚膳再走吧!”留得非常诚恳。
姜夫人有些犹豫。
王树急步走了过来。
“夫人,四夫人,姜夫人!”他抱团行了个礼,“四少爷有话让我问四夫人!”
姜氏上前一步:“什么事?”
王树看了十一娘和姜夫人一眼,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四少爷让我来问四少奶奶,去年夏天买的那对养蝈蝈的葫芦您收到哪里了?王允王公子过来给四少爷拜年,四少爷让把那对葫芦找出来给王公子送去。”
“那对葫芦我让宝珠收了起来,就放在书房多宝阁架子顶上。一找就能找到。”姜氏沉沉道,“是王公子向四少爷讨这对葫芦?还是四少爷想要把这对葫芦送给王公子?”
“是王公子说,前些日子和李公子斗蝈蝈,结果输在了器具上。四少爷就说,他夏天得了对葫芦,看上挺不错的。让拿出去给王公子看看。要是王公子瞧得上,就送给王公子了。”
姜氏没再多问,吩咐珠宝去给徐嗣谆找葫芦。
姜夫人笑着说了声“打扰”,留在十一娘这里用了晚膳。
姜氏送姜夫人到了垂花门口,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半天话,直到姜夫人的马车消失在了姜氏的眼前,姜氏站了一会,这才转身往内院去。
秋雨笑着走了过来:“四少奶奶,夫人让你去她那里坐坐!”
姜氏有些惊讶。
这个时候,不知道婆婆找她有什么事?
她整了整衣襟,随着秋雨去了正屋。
平时立在屋檐下服侍的丫鬟此刻一个都不见了,大红的灯笼静静地挂在屋檐下,院子里落针可闻。
她的心弦不由紧绷了起来,举手投足间有了一份小心翼翼。
“来,”十一娘笑着指了炕前的太师椅,“坐下来说话!”
姜氏应了声“是”,正襟危坐在了太师椅上,眼角的余光朝四周睃了睃。
屋里只有琥珀一个在一旁服侍,可琥珀给她敬了茶后就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和十一娘。
姜氏深深地吸了口气,心绪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母亲,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十一娘笑着随手拿了炕桌上青花瓷高脚果盘装着的橘子剥了起来,“就是想到了一件事,想问问你!”
姜氏忙道:“母亲请问?”
十一娘没有做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剥着橘子。
屋子变得异常安静。
姜氏听见自己急促而粗重的呼吸着。
她忙静心屏气。
半晌,十一娘终于把橘子剥好了。
她又仔细地把橘子上白色的经络除去,这才笑着抬头,把橘子递给了姜氏:“尝尝看,是福建的贡品。”
姜氏欠了欠身,接过了桔子,有些进退两难──吃吧,看婆婆这样子,分明是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她就这样大咧咧地吃着桔子,好像不够尊重。不吃吧,是婆婆亲手剥的,要是婆婆想偏了,还以为是嫌弃她。
一时间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十一娘已经拿了帕子擦手,分明不打算再剥桔子了。
要不要分一半给婆婆呢?
姜氏思忖着,就看见十一娘端起茶盅来轻轻地啜了一口,笑道:“我听上次谆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