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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就说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大哥这次回余杭,主要是为了沿途游历一番。侯爷觉得机会难得,想让谨哥儿也跟着去见识见识。可我觉得谨哥儿还小,一去大半年的,有些担心。侯爷却说,谨哥儿连西北都去过了,江南是富庶之地,太平盛世的,还怕遇到什么事不成?他今年都十岁了,如果能大江南北的走走,开了眼界不说,这心胸也会跟着开阔起来,行事也就大方沉稳了。我听侯爷说的也有道理,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就来和娘商量……”
太夫人听着沉默下来。
十一娘和徐令宜担心的就是太夫人的阻挠。
她悄悄朝着杜妈妈使了个眼色。
杜妈妈会意,笑道:“哎呀,我们六少爷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前几天刚跟着侯爷去了趟西北,又要跟舅老爷去江南了。我活了快五十几岁了,最远也不过是跟着太夫人去了趟老家。可见我们六少爷以后就是个有出息的……”
太夫人微阖着眼睛端坐在那里不停地捻着沉香木的佛珠,如老僧入定。
十一娘不由急起来。
杜妈妈就朝着西北边指了指。
十一娘想了想,这才会意过来──杜妈妈这是让自己找二夫人出面说项。
只是不知道二夫人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可要是今天不把话说完了,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十一娘立刻招琥珀进来到附耳交待了两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二夫人就到了。
“四弟妹在啊!”她淡淡地笑着和十一娘打了个招呼,太夫人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想到您这里来借点东西。”二夫人笑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在商量?要不,我等会再来吧?”说着,就要告辞。
“没什么事!”太夫人忙留二夫人,“在说谨哥儿的事,已经说完了。”
杜妈妈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再不敢多说,这话题却不能断了,十一娘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样说来,是跟着罗舅爷,身带还有英娘照顾了?”二夫人沉吟道,“舅老爷虽然是有名的少年老成,行事沉稳,英娘也温柔大方、细心体贴知道照顾人,可毕竟一个是老爷,没有妇人细心,一个是年幼,没有个主见。我看,这身边得带几个得力的妈妈才行!”
她人刚开始说的时候,神色间露赞同之意,听着听着,眉头蹙了起了。显然对二夫人的话也很不满意。
二夫人却如没有发现似的,继续对十一娘道:“我看你身边,管事家的不错,宋妈妈也行,不过,要是让她们跟谨哥儿去了余杭,只怕你身边没个得力的了。好在现在有谆哥儿媳妇,她身边那个袁宝柱家的也不错。家里的事倒可以帮着四弟妹分担分担……”
她的行事做派和平常完全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被请来的。不停地提着要求,而且要求越来越苛刻,待她说到“护卫八十,官船两艘,用永平侯的拜帖”时,太夫人的神色慢慢开始缓和,待到太夫人开口说出“这也不行,全是些内宅的妇人,怎么也要派几个回事处的管事”这样的话时,十一娘长长地松了口气。
六百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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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二夫人说项,但还是费了颇多的周折,太夫人才勉强同意谨哥儿随罗振兴回一趟余杭。
谨哥儿喜出外望的同时也有点小小的郁闷:“爹爹不和我一起去吗?”
“你在我面前不是夸口说不管是谁,你都能和人好好相处的吗?”徐令宜笑道,“这次我不和你,看你能不能交几个朋友回来。”又道,“我还是十六年前去过一次江南,你回来,好好给我讲讲江南的事。”
谨哥儿听着又高兴起来,跑去问太夫人:“您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您买!”
太夫人抱谨哥儿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好像他明天就要走似的:“祖母什么也不要,就要我的谨哥儿平平安安地回来!”然后悄悄塞给他一个荷包,“拿着谁也别告诉。要是路上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又不好意思向你舅舅开口,你就用这个。我们不看人眼色。”
“不用。”谨哥儿推了回去,“爹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娘给了我二百两银子。我可多银子了!”
“出门在外,钱多好傍身。”太夫人非要谆哥儿收下,“谁还嫌银子少啊?”
谨哥儿不喜欢这样推推搡搡的,想了想,笑道:“那好。我是我没有用完,就拿回来还给您!”
“不用还我!”太夫人眯眯地笑道,“你留着用好了!”
谨哥儿也不和太夫人多说,爽快地收了。和太夫人说着话:“这次我们坐官船去。庞师傅说,官船可安稳了,比坐马车还舒服。我还是第一次坐官船。从前只是随着爹爹给人送行的时候上去看了看……”
十一娘则在向二夫人道谢:“多亏有二嫂出面,不然太夫人肯定不会同意谨哥儿出门。”
“没有我,侯爷出面,娘一样会答应。”二夫人微微地笑,“我出面,不过是快一些罢了。”她说着,起身到书案上拿了一张名帖递给十一娘,“既然要去江南,不如到太仓拜拜冯乾英冯先生。他是星学大师,对算术、易经、风水都颇有研究。这可的奇人,不可过门而不入。”
十一娘汗颜。
谨哥儿跟二夫人学了一段时间的星象,好像只分清楚了东南西北。算术更是她根据印象胡乱教的,不过是背会了九九乘法口诀、会做“一个鸟笼里有三只鸟,四个鸟笼一共有几只鸟”之类的应用题,至于风水和易经,不知道常先生和赵先生谈不谈,反正她是肯定不懂的,徐令宜十之八、九也不懂……让谨哥儿去见这样的人……难道就为了行个礼回来?
她思忖着,考虑这是二夫人的一片心意,也不是什么难事,笑着应了。
回去看那名帖,落款是韶华居士徐项氏。
看样子,这韶华居士是二夫人的号了。
说给徐令宜听。
徐令宜直笑:“你才知道。二哥曾经用珍贵的鸡血石亲自为二嫂雕了个闲章。”
十一娘打开名帖,指了那个红印子:“是不是这个?”
徐令宜瞥了一眼:“没想到二嫂还在用……”语气很是唏嘘。
十一娘就问他:“二嫂为什么不过继个孩子?”想到过继孩子一般首先丈夫兄弟的孩子,而她嫁过来之前徐令宜子嗣单薄,徐令宽还没有孩子,三夫人只有两个儿子,南京那边又直接拒绝了,“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徐令宜道,“主要还是二嫂觉得自己带不好小孩子。”
“带不好小孩子?什么意思?”十一娘很是不解。
家里有的是丫鬟、妈妈,而且孩子五岁之前都由乳娘照顾,她完全可以每天只是象征意义似的看上一眼就行了。
念头一闪,她突然想起来。
二夫人是独生女,嫁过来后,孩子小产,丈夫突然病逝……难道说,她认为了自己的命太硬?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南京那边才不愿意把孩子过继过来?
而且她对孩子虽然好,却从来没有拥抱、亲吻之类的肢体语言。
“那二嫂有什么打算?”十一娘不由道。ω×ɡ点Cc
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徐令宜,从他们对二爷的感情看来,都不可能让二房绝嗣。
“二嫂的意思,是她过世后,由我们过继一个在二哥的名下就可以了。”徐令宜的神色有些黯然。
十一娘不由向西北角望去。
知道过了端午节,英娘就要回余杭了,大家都有点吃惊。
“这么快就回去了!”项氏的神色间流露出几分不舍,“不是说要陪您些日子的吗?”
英娘性子活泼,又很勤快,闲下来不是弄花弄草,就是做针线,有时候看见项氏过来问安也会帮着项氏抱莹莹。项氏和她的话虽然不多,却对她的印象非常的好。
十一娘把一个艾草荷包坠在莹莹的胸前,笑道:“我把她留在我这里,她娘怎么办?来这里陪我住了几个月,够了!”
项氏不敢多问,唯唯应喏,下去后带着莹莹去看英娘,送了五十两银子的仪程。
太夫人、五夫人、姜氏、歆姐儿等则送的是耳环、簪环之类的饰品。只有徐嗣诫,除送了五十两银子的仪程,还送了一个绣花绷子给英娘:“你上次不是说绷子松了,使不上筋吗?我就做了一个。”
英娘很是惊讶:“你还会做这些?”
徐嗣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是做灯笼留下来的竹蔑。随手而已。”
英娘笑起来:“你还会什么?”
“什么都会一点。”徐嗣诫听着讪讪然,“就是都不太精。”
“还是挑一件自己喜欢的好好学淡。”英娘不禁教训她,“我大伯母说了,人这一生能把一件事做好了,就能受用无穷。”
徐嗣诫点了点头,红着脸走了。
英娘看着,突然觉得自己说话太苛刻了些,忙喊徐嗣诫:“四哥,我在家里口无遮拦惯了,你别把我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不是!”徐嗣诫道,“大表妹这话很有道理。我要回去仔细想想,看做什么好。”说着,想到那些事件件都喜欢,样样都舍不得放弃,语气一顿,道,“至少要分个主次,一件一件都做好。”语气很真恳。
英娘笑起来,觉得徐嗣诫挺好玩的。她扬了扬手中的绷子:“谢谢五表哥了!”一扭身跑进了正屋。
徐嗣诫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常常笑口长开的大表妹,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起来。
十一娘隔着马车的绿纱看着大船缓缓地驶离了通州河的码头,一直强忍着的眼泪落了下来。
“有庞师傅跟着,那些护卫又都是精挑细选的,手上还有我的名帖,不会有什么事的。”徐令揽了妻子的肩膀安慰她,“谨哥儿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七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十一娘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睛道:“我们回去吧!”鼻子不通,说话还有点嗡声嗡气的,语气却很坚定。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再犹豫、迟疑了。
徐令宜感觉到了她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温声道:“昨天在客栈和谨哥儿说了大半宿的话,你靠着我睡一会吧!”
十一娘也的确有些累了,她闭上了眼睛,在单调的车轮声中,很快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醒来。
马车停了下来,她还在马车里,四周没有什么声响,大红灯笼的烛光透过马车的窗户射进来,徐令宜静静地坐在那时帮她打着扇。
“醒了!”他笑道,“饿了吧!我们下去用晚膳去。”说着,丢下扇子撩了车马的帘子,“这里是东升客栈,我们在这里歇一天,明天一早赶路,黄昏时分就能进燕京城了。”一面说,一面朝她伸手。
十一娘握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院落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
“谨哥儿和诫哥儿呢?”两个孩子和他们一起来送谨哥儿。
“我让他们先回去歇了!”徐令宜领着她往正房去,“看着你睡得熟,就没有叫醒你。”
十一娘抬头望天。
天空灰蓝灰蓝的,没有月亮,只有几小星星。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初了。”徐令宜掏出怀表借着屋檐下的灯光看了半天。
谆哥儿离岸的时候是末初……那她岂不睡了三个多时辰。他们又不赶路,昨天听管事说,应该会在酉初的时候投店……那他岂不是在马车里给自己打了一个多时辰的扇?
“侯爷怎么不把我叫醒?”十一娘嗔道。
“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叫醒你。”徐令宜牵着她的手进了屋。
秋雨正等,看见他们进来,忙吩咐摆了午膳。
刚吃了两口,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徐令宜看了秋雨一眼,秋雨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又很快折了回来。
“侯爷,夫人,是二少爷!”她满脸的惊喜,“二少爷回燕京,也歇在这间客栈里。要不是墨竹到厨房去给二少爷要洗脚水看到了护院,还不知道我们也歇在这里。”
“快请他进来!”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道,秋雨已撩了帘子,瘦瘦高高的徐嗣谕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他也不管地上放没有放团圃,就那样跪在了两人的面前。
“快起来!”徐令宜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六月底、七月初才回来的吗?”
六百八十七
徐嗣谕恭敬地道:“岳父写信给先生,问我什么时候启程。如果能早些到燕京,让我去他的好友五岳先生那里拜访拜访。先生听了,就让我提前回来了。”
“五岳先生?”徐令宜思索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