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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翻弄过去。
很多靠近发根的地方都是银白色的。
“怎么会这样?”十一娘不由失声。
她昏迷前,她还给他洗了头发的……
这决不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徐家没有一个早生华发的,就是三爷,年过五旬,头发依旧乌黑亮泽。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娘愣住。
难道是……
徐令宜已笑着捉住了她的手,短短地交待了一句“我年纪大了,自然要长白头发了,这样什么好奇怪的”的话,说起去陈阁老和路尚书那里的情况来,“……收获还是很大的。陈阁老和路尚书不仅觉得贵州总兵应该从贵州都司里提拔一个人比较好,而且觉得四川总兵最好也是贵州都司的。一来是以后西北在靠龚东宁镇守,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是他的老部下,以后调兵遣将指使如臂,对西北的战争有利。二来是这次贵州都司的人立下了大功,于情于理都应该大加褒奖才是。不过,我觉得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都同自龚东宁麾下,又同是龚东宁的得力干将,那以后西北那块岂不成了龚东宁的天下?
“龚东宁既然派谨哥和回燕京,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明天最好给龚东宁带个信去。
“陈阁老和路尚书俱是善于揣磨上意之人,不可能不知道皇上的心意。
“那四川物华天宝,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人口经济,都比贵州强很多。两位大人现在却把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相提并论,如果我没有猜错,陈阁老和路尚书恐怕都看中了贵州总兵的位置,因龚东宁此时立下赫赫战功,不好和他明争,以此暗示龚东宁,让龚东宁支持他们的人做贵州总兵。”
说到这里,他哂然一笑。
“他们却没有想到我们看中的也是贵州总兵。这样一来,反而好行事了──我们索性把四川总兵的位置丢出去,既可以示诚意地与两位大人交好,又可以获得两位大人的支持。至于四川总兵的位置是陈阁老的人得了还是路尚书的人得了,那就是不关我们的事了。可不管是谁得了这个位置,想必都会念记着龚大人的好,这和龚大人的部下得了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区别?反而不显山不露水的,免得人惦记……”
这件事关系到谨哥儿的前程,可十一娘却无心仔细地打探,她望着徐令宜,只觉得眼睛涩涩的。
他的笑容安祥,语气平和,就如同许多个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他默默地负背着岁月的艰辛而从来不向她坦露,却只让她看到令她安心的气定闲神的一面。一如先帝在世时,他始终做着最坏的打算,却从来不曾向她表露半分。
她更觉得难受了。
那样的情景都相安无事,现在却白了头发!
想到这些日子她对徐令宜的猜测,十一娘的眼泪随话语一起簌籁落下:“您什么时候白的头发,我都不知道!”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徐令宜坐了起来,不以为然地笑,“你还能管得住光阴不成?”从枕下擦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她心里越不好受,抽过他手里的帕子擦着眼泪。
徐令宜笑着把她抱在了怀里,打趣道:“人家说,相由心生。我看,你这一胎准是闺女要不然,你也不会像小姑娘似的嘤嘤乱哭了!”
十一娘知道他想逗她开心,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徐令宜只好道:“快别哭了,小心把谨哥儿给引了来。他现在,耳目灵敏,你可不能小瞧。”
十一娘闻言果然抽抽泣泣地停了下来。
徐令宜拿了她丢在一旁的羽扇帮她打起扇来。
十一娘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
黑暗有助于睡眠。
徐令宜想了想,干脆吹了灯。
“快睡吧!”他佯装着打了个哈欠,“明天一早我还要进宫,礼部的递了献俘礼的章程,皇上让我也看看……”
十一娘睡不着。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轻轻地喊了声“侯爷”。
身边的人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
“谨哥儿不见的时候,您肯定又内疚,又自责吧?毕竟让他去贵州是您决定的,龚东宁也是您推荐去平的西……加上我怀着孩子,还和您那样的闹腾……您两头着急,是不是那个时候,头发才白的?”
徐令宜没有做声,十一娘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一顿。
这一刻,她得到了答案。
“大义我也懂!”十一娘的声音轻如晓风,在这寂静的夜里,柔和而清晰,“可有些事我就是没有办法镇定下来。明明知道这样做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坏事,可就是想做,不然,心里会觉很不安,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后悔……”她说着,翻身抱了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很抱歉”她语气一敛,又道,“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又何尝不是。
能想到了全都做了安排,可以说,已尽了人事,只能等天命了。心里却始终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候,特别是十一娘要拖着怀孕的身子去找谨哥儿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惶恐起来。
使了个计策让十一娘昏昏沉沉地睡觉,他就应该把十一娘交给儿媳妇、管事的妈妈照顾,他一心一意关注着西北的战事,随时好运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谨哥儿才是……可他只有一有空,就待在正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真如她所说的,两头着急,待到谨哥儿平安的消息传来,他这才发现自己鬓角根部有了些许的白头发!
徐令宜握住了十一娘的手。
“所以说,我们都别为从前的事神伤了!”他幽幽地道,“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就是了!”
十一娘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对,侯爷应该改改才是──您可不能像从前似的,没十全把握的事就瞒着我。我如果知道你早就安排了王家的人去了蒙人的草原,我也就不会这样担心了……”她说着,笑了起来,语气也带着变得活泼了。
徐令宜听着也笑起来,道:“要是王家的人没有找到谨哥儿呢?”
十一娘语塞,又恍然。
徐令宜只做不说的性子是改不了呢!
她遇到谨哥儿的事就着急上火,恐怕也改不了呢!
十一娘失笑。
心中郁意一扫而空。
“睡吧!”徐令宜捏了捏她的手,“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十一娘“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徐令宜很快发出绵长而匀称的呼吸声。
十一娘突然想到新婚之夜。
那个时候,徐令宜装睡,也是发出发出这样的呼吸声。她当时想,如果徐令宜能给她一些适应的时间该多好。可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还是要了她……当时也有些怨气……后来想起,要不是他的这番举动,她又怎么能在徐家有个很好的开端?他就是为别人着想,有时候也透着几分生硬。在外面他肯定不是这样的吧?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说他木讷,也不会能高居庙堂之上了……或者,这就是徐令宜的真性情就好自己一样,越是亲近的人,要求就越严,越容易动怒。实际上这都不是什么好品行。可改,却有点难!
她不由扭头望着徐令宜。
没有点灯的葛布罗帐,只能借助帐外墙角的那盏立式宫灯的光线。
侧面的徐令宜,鼻梁挺直,额头宽阔,轮廓的线条非常的优美。
她嘴角轻翘,扬起个愉悦的弧度。
“徐令宜!”十一娘在他耳边喊他。
可能是被吵到了,徐令宜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又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他又是朝廷,又是西北,又是家里,忙得团团转,太累了!
十一娘抿了嘴笑,看见徐令宜的嘴唇嚅了嚅,让她想起徐嗣谨小时候……枕着她的臂弯睡着了,她一动,他嘴唇就会这样嚅动,像是抗议似她的吵闹般……想到这些,她心中骤然间荡漾起满腔柔情来。
红唇微启,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一双大手突然用力扣紧她的的脑后……唇被撬开……口齿间激烈地追逐着……让她几乎窒息过去……
十一娘杏眼圆睁,一面推搡着她,一些发出“唔唔”的声音。
感觉到她的不适,徐令宜放开她,望着她红艳艳的唇低低地笑。
“你又骗我!”十一娘轻喘息着,瞪着他,“没睡还装睡!”
“我如果不装睡,怎么能有这样的好事?”他眉眼间全是喜悦的笑意,碾压上了她的唇……
十一娘闭上眼睛,紧紧地搂住了他,麻痒感从就从脊椎底端窜升上来……他的手甚至还没有伸进她的衣襟。
“孩子……”十一娘小声地提醒他。
“我知道!”徐令宜也喘得有些厉害,“别怕,有我呢!”
是啊,别怕,有他呢!
十一娘笑。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从来不敢把自己交给别人……这一次,就让她把自己交给这个为她白了头的男人吧!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任他摆布成他想要的姿势,全身心的去体会他带给她的销魂滋味,一如她以后的日子……
别怕,有他呢!
七百四十一
徐嗣谨左瞅瞅父亲,右瞅瞅母亲,饭含在嘴里都忘了咀嚼。
好奇怪啊!
父亲和母亲同往常一样正襟危坐地吃着饭,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可不知为什么,两人的一举一动间却透露着自然的亲昵,与昨天的冷淡、疏离完全不同。
不过一夜功夫而已。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怎么了?”觉察到儿子的异样,十一娘笑着问他。
徐令宜也停下了筷子,目光中露出关切。
“没事,没事。”徐嗣谨掩饰般低下头去扒饭,却忘记了口里的饭还含有嘴里,呛得咳了起来。
“这孩子!”十一娘忙给儿子舀了碗汤,“怎么慌里慌张的?”
冷香已机敏地递了漱口的茶水过来。
徐嗣谨接了十一娘的汤,喝了两口,感觉好受多了,怕父亲发现他的小心思,忙道:“爹爹,您还没有跟我说昨天去陈阁老家的情影呢?”
“先吃饭!”徐令宜淡淡地道,“吃过了饭,我们去东稍间你母亲的书房里谈!”
徐嗣谨“哦”了一声,三下两下地吃完了,眼巴巴地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吃了,站了起来:“走吧!”往东稍间去。
徐嗣谨忙跟了过去。
十一娘笑着让冷香收拾碗筷,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了,架起花架子绣起花来。
大约绣了半柱香的功夫,徐令宜和徐嗣谨一前一后从东稍间走了出来。
徐令宜的表情很平静,徐嗣谨的却十分兴奋的样子。
“我去趟孙老侯爷那里。”徐令宜对十一娘道,“中午就回来。”又对徐嗣谨道,“你就待在家里陪着你母亲,知道了吗?”
“您放心!”徐嗣谨忙道,“我知道轻重的,保证不会到处乱跑。”
十一娘下炕送徐令宜出了门。
见父亲走了,徐嗣谨揽了母亲的肩膀:“娘,这些大佬们可真是黑啊!难怪来的时候龚大人反反复复地叮嘱我,说燕京的水深着,让我有事商量父亲,千万不可自作主张。”然后把陈阁老和路尚书都想丁治被调回燕京的机会安插自己人的事告诉了十一娘。
昨天晚上徐令宜就分析过了,当时十一娘满腹心事,听得不十分仔细,认真地听徐嗣谨讲了一遍,笑道:“朝堂上的事就是这样。你别以为你现在是武进伯了就很厉害,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次徐嗣谨没有顶嘴,而是老老实实地道:“所以有‘满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的说法嘛!”
十一娘笑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儿子。
“怎么了?”徐嗣谨被她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着解释道,“这句话我是听我们千总的屋里人说的。就是平夷卫的千总……”
“我是高兴啊!”十一娘颇有些感概,“我们谨哥儿长大了,知道自省了,也知道正确地评价自己了。”
母亲的夸奖让他赧然,他左顾右盼地道:“我,我本来就知道自省,是您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嗣谨怕母亲继续夸下去,忙转移了话题:“娘,祖母那里,我还是想偷偷地去看看她老人家!”
徐令宜曾说过,有些事,掩耳盗铃也比肆无忌惮的好。龚大人的帅印都还没有交,徐嗣谆就悄悄跑回了京里,这样让有心人看在眼里,就算这次念着皇上的兴头上大家装做不知道,以后哪天有了利益冲突,只怕都会拿出来大做一番文章。“
见母亲没有做声,徐嗣谨知道这事不成了,双手枕臂倒在了炕上:“我们兄弟几个里面,祖母对我是最好的……”很失望的样子。
十一娘苦笑:“你就耐心等上两天吧!”
徐嗣谨只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