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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娘忙帮着琥珀安箸摆碗,文姨娘就笑着指挥丫鬟服侍十一娘净手,乔莲房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僵硬。
十一娘不想为难谁,笑道:“大家都散了吧!我等会还要去给太夫人问安。”
乔莲房转身就走,秦姨娘却笑道:“夫人也让我尽尽心。”
十一娘笑道:“以后大家一个屋里住着,日子长着。也用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
陶妈妈也看出她不想留三位姨娘,也在一旁劝着,这才把秦姨娘和文姨娘劝走。事后还道:“四夫人这样做就对了。那文姨娘的一张嘴就没有关得住的时候。她今天服侍您吃了顿饭,等会就传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天天在您跟着服侍着。白白便宜了她。”
十一娘笑起来。
这还真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笑着遣了陶妈妈,她问琥珀:“送太夫人和五夫人的药材可准备好了?”
琥珀点头:“照您的吩咐,两支人参各一支,六两血窝给太夫人,另四两给五夫人。”
十一娘点头,吩咐冬青:“你这几天待在后罩房不要出来。免得遇到五夫人。”
冬青连连点头,十一娘就带着琥珀和滨菊去了太夫人那里。
知道十一娘给她和五夫人送了药材来,太夫人很高兴:“我这里不缺这个。”
十一娘笑道:“这还是侯爷吩咐我送来的!”
“是吗?”太夫人听了更是高兴,忙让杜妈妈收了,又让姚黄陪着琥珀去了五夫人那里。
乳娘就陪着贞姐儿和谆哥过来给十一娘问安。
大家刚说了两句话,徐嗣勤和徐嗣谕来了,接着三爷和三夫人带着徐嗣俭来了,然后五夫人由一大群丫鬟簇拥着进来了。
一时间,太夫人屋里热闹极了。
待把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送去上学,又把三爷送去铺子,五夫人就说起搬家的事来:“……把两家的父母都吵得不得安生,我们做晚辈的实在是过意不去。正好我陪嫁的院子有一座在慈源寺附近的放生胡同。您也知道,慈源寺的主持济宁大师医术了得,五爷就和我商量,我们暂时搬到那边去。”
三夫人一听,立刻道:“这怎么能行。五弟妹怀着我们徐家的血肉,怎么能在外生产。这样也不吉利啊!”
太夫人没有做声,眼底却有犹豫闪动。
“也不算是外面了!”五夫人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做声十一娘,笑道,“既然是我的陪嫁,自然也是徐家的产业……”
“五弟妹是怕兴师动众,有人说闲话吧!”没等五夫人的话说完,三夫人笑着望了一眼太夫人,“说起来,这可不是五弟妹你一个人的事。想当初,二嫂小产需要静养,二嫂就提出来把二哥身边的两位丫鬟开了脸。二哥不同意,娘也心疼二嫂,没有答应。结果,二哥如今连个供奉香火的都没有,二嫂孤零零的一个人……”
“别说了!”太夫人厉声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家里属牛的全都回避!”
没有人敢再提出异意。
三夫人脸上就有得意之色闪过。
五夫人不由望向十一娘。
却发现十一娘依旧沉静如水,没有任何异色。
她不由微讶,却听到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慈源寺的济宁师太来拜见您。”
大家一怔。
太夫人已道:“快请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太夫人就问五夫人:“可是你和济宁师太约好了的?”
“没有,没有。”五夫人忙道,“我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眼中有几份茫然。
不一会,小丫鬟就领了个身穿青绸缁衣的白胖尼姑走了进来。
她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给众人见礼,太夫人、三夫人、五夫人纷纷起身喊那尼姑“济宁师太”,十一娘也随着起身迎那尼姑。
太夫人叫了小丫鬟端了太师椅给那尼姑坐,上了清茶。
济宁师太笑着坐下,啜了口茶,和太夫人寒暄了几句“还是盂兰盆节上见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这位是府上新娶的四夫人吧!只是我前些日子做了道场,没有前来恭贺,还请四夫人不要责怪。”说着,起身双手合十,给十一娘行了个礼。
见太夫人这样礼遇济宁师太,十一娘自然不敢托大,笑着起身回了礼:“俗事不敢打扰,济宁师太太客气了。”
济宁师太听了就笑起来:“早听说四夫人谦虚有礼,是罗家小姐中的头一人。还以为是有人夸大其词,如今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十一娘愕然。
其他人也很惊讶。
济宁师太就笑对太夫人道:“说起来,我和尊府也是相熟,只是这事我受人所托,想请太夫人行个方便,让我和四夫人私下说两句话。”
太夫人听着目光微闪,笑道:“师太行事向来庄重,我自然信得过。”又对十一娘道,“既然师太受人所托而来,你少不得听听师太说些什么!”
十一娘自然应喏,随着济宁师太出了太夫人的正屋,去了一旁的东厢房。
一百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济宁师太,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是什么人托了她来找自己?说起来,自己认识的人也很有限。
这么一想,她不由心中一跳,手心骤然有汗。
可当着太夫人的面,她不动声色地笑着随济宁师太出了太夫人正房,去了一旁的东厢房。
丫鬟给两人上了茶,济宁师太笑道:“四夫人,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一位叫段霜影,一位叫袁雪衣的妇人。”
大姨娘和二姨娘!
虽然隐隐猜到,但被证实,十一娘还是觉得很惊愕。
没想到,她们曾经还有那么好听的名字……不过,既然济宁师太通过太夫人找上门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和她单独谈谈,又开门见山的问她认识不认识两位姨娘,想来早有准备。
她微微笑:“我娘家大姨娘和二姨娘一位姓段,一位姓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您所提的两人。”
“那就是了。”济宁师太笑道,“大姨娘说,夫人是个直爽人,让我找您,说您一定会帮她们的。”
在骗了所有的人之后,包括自己在内……二位姨娘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帮她?
十一娘笑望着济宁师太没有做声。
济宁师太对她的态度并不吃惊,而是笑道:“二位姨娘说,她们多年信佛,诚心想出家供奉佛祖。只是主母怕有多事的人说些闲言闲语,以为两位姨娘出家是不堪主母虐待才不得已而为之。因此一直没有答应。这次随贵府的人到燕京之后,更是看破红尘,所以才离家出走托身我寺。我不知道夫人知道不知道慈源寺。在燕京,我慈源寺虽然不能与护国寺、白云观这种受僧道禄司庇护的寺院、道观相比,但也不是那默默无闻之地。”说到这里,她脸上流露出骄傲神色,“两位姨娘识字断文,进退有度,言词文雅,托身我寺,不仅能潜心修佛,而且能一展所长。夫人如今落藉燕京,人生地不熟,何不为两位姨娘大开方便之门,也与方便呢!”
两位姨娘真是好计策!
仅仅是识字断文,进退有度,言词文雅恐怕不会入了这位师太的眼!
“不知道两位姨娘托身贵寺,捐了多少香火钱呢?”
十一娘淡淡地望着济宁师太。
济宁呵呵笑:“夫人果是直爽人。不过五千两银子。”
十一娘费了一番功夫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济宁已笑道:“这些银子对永平侯夫人来说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对二位姨娘来说,却是孝敬菩萨的功德。所以才苦苦哀求贫尼帮着走这一趟。”
十一娘不禁为杨姨娘感到悲哀起来。
刚开始,她以为十娘手镯里装的是银票,后来发现却是砒霜……她当时就在想,那些钱去哪里了?或者,是用来干什么了?
故事到这里,才有了答案。
十娘留在大老爷看不到的余杭,只会被大太太如钝刀子割肉般的收拾了。还不如奋起一博,说不定还能有个出路。而两位姨娘定是像唬弄自己似的取得了杨姨娘的信任,共同定下这围魏救赵、金蝉脱壳的计中计。杨姨娘以自己的死引开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时也希望大太太知道自己死了,能对十娘存一丝怜悯,让两位姨娘借参加庙会的机会带走十娘,然后结伴进京。
十娘出现的那样巧,想来到燕京已有段时日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给她们通的风报的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是如此,十娘嫁王琅,两位姨娘为什么不出面阻止呢?
济宁却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般,笑道:“两位姨娘还让我给夫人带句话。说,十小姐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她们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求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十一娘不由苦笑:“这毕竟是我娘家的事,只怕还要我母亲做主。”
“那是自然。”济宁笑道,“只是罗府的大太太既然能把您嫁到永平侯府来,想必有一番思量。两位姨娘,有不为多,少不为憾。想来这个账罗府的大太太是算得过来的。可对我慈源寺却不同。能有像两位姨娘这样言之有物的人,想必很受高门女眷的亲睐。这也是我不得不来夫人面前求这个恩典的缘由。”
她反复强调钟意两位姨娘,欢迎两位姨娘到慈源寺出家。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趟这浑水了。
十一娘也能理解。
寺庙要发展,必须要有相应的人才。一般出家之人不是因为生活贫苦无所依靠,就是家庭变故心灰意冷,前者没受过什么教育,后面对世事很是冷漠。像两位姨娘这样,曾经为大老爷红袖添香夜半陪读过,见识谈吐自不一般。这般年纪还折腾着离家出走,有搅了大太太的布局怕被大太太报复的害怕,估计也有想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憧憬。这样的两个人能加入慈源寺,还捐了大笔的香油钱……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济宁都是要出这个头的。何况,十娘嫁到了茂国公府,自己嫁到了永平侯府,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十娘私自离家,她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姐姐……最终,声誉受损的是她们两人,得不偿失的是罗府。
所以,济宁师太才敢这样直白以告。
“既然夫人不反对,那我等会走趟罗府。”济宁师太的目的达到了,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如果太夫人问起,我会说是两位姨娘想到慈源寺出家,特托我来请夫人到罗家大太太面前说项。至于其他,自会一字不提。”
敢情还要感谢这位济宁师太和两位姨娘不成?
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
她突然有点理解徐令宜的无可奈何。
那天在小院,明明知道是元娘设的一个陷阱,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为了那些顾忌的人或是事,却只能眼睁睁地跳下去……
……
回到太夫人那里,济宁师太果如在东厢房所言,说是受两位姨娘之托来请十一娘到大太太面前说项,还说,十一娘觉得两位姨娘既然是出家意志已定,乐意成全,待一月新婚过后,问了太夫人、侯爷的意思再择日回娘家为两位姨娘的事与自己的母亲商量。
大家听了虽然都觉得有些意外,但济宁师太的话说得通情达理,又是十一娘娘家的事,也就没人这个时候去追究。
济宁师太说了一会话就告辞了。太夫人看着时辰不早了,和杜妈妈去了佛堂。其他人自然也就散了。
十一娘回到屋里就找了冬青来,把济宁的来意告诉了她。
“你回去一趟,把这事告诉大波奶,特别要提醒大波奶,看济宁的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插手这件事了。”又叮嘱,“暂时别跟大太太说,先跟大波奶说,请大波奶拿个章程。看我这边该怎么办?”
冬青应诺而去。
十一娘又叫了陶妈妈来:“能不能挑几个机敏伶俐的人,我这边还有两个二等丫鬟、六个三等丫鬟、四个粗使婆子的缺。”
陶妈妈忙道:“夫人放心交给我来办。下午就把人领来您看看。”
十一娘点头,又低声道:“能不能安两、三个人到外院的书房当差。”
不愧是元娘的人!
陶妈妈微怔后立刻低声道:“三位少爷在家学里上学,那边有好几个人都是我们派过去的。夫人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就是。就是我一时半会答不出来的,下午也能有信给您。”
十一娘微微摇头:“听侯爷的口气,只怕是在给三位少爷寻合意的先生。到时候肯定是在外书房别设讲堂。谆哥儿今年都六岁了,身子又弱,多半会跟着几位哥哥在外书房启蒙。太夫人根本没有把谆哥交给我带的意思。而且,我们毕竟是内宅妇人,不比爷们在外见多识广。如果有个好先生在身边时时指导,既占了名份,又能督导谆哥的品行学问,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和先生说,让先生去教导谆哥。岂不比你我这样胡乱插手的好。”
陶妈妈不由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