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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连连点头,陶妈妈来了。
“……五夫人那边送到三夫人那里的菜谱有寻常小菜也有些名贵的大菜。轮番下来,大约要一百二十两银子左右。”拿了一个单子给十一娘,“我照着拟了一个,您看看可行不可行?”
十一娘没有接,而是问她:“大概要多少银子?”
陶妈妈道:“一百两银子左右──毕竟五房那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
十一娘点了点头:“那就照着八十两银子拟个单子报到三夫人那里去。”
陶妈妈面露难色:“这也太低了些。这个家里除了太夫人和侯爷,可是您最大!”
十一娘觉得陶妈妈太好强,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是坏事:“谁天天吃佛跳墙不成?”
陶妈妈知道她这是在示弱,想想也觉得说得有道理。笑着曲膝行礼退下去重新拟了单子报到了三夫人那里。
又有万义宗来给她回信:“……五百亩的那个田庄是片坡地,三百亩的那个田庄是块沙地。两个田庄隔着不过十来丈的距离。”
“坡地?沙地?”十一娘很是意外:“还只隔了十来丈的距离?”
万义宗点头:“中间是一户刘姓人家的田地。我也向田庄原来的管事问过了。这沙地原是种花生的,那坡地种着枣子。”说着,他神色微有些不自在,“我们那边种水田。这花生、枣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十一娘苦笑。
别说是他了,就是刘元瑞、常九河只怕也是第一次见到。
沉默半晌,十一娘道:“要是我让你去管,你有几分把握可以管得好?”
万义宗没有表态,只道:“我尽力而为。”
十一娘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活,此刻也是一愁未展,找了陶妈妈来商量:“家里可有种田的好手。”
“田庄上的事属于外院管。”
“家里有几个书房。”
“外院有个大书房,后花园里的半月泮,您屋里的小书房,三爷、五爷房里各有一个书房。大少爷和二少爷各有一个书房。”
“帮我看看,有没有关于种地的书。”又补充道,“类似于《天工开物》之类的。”
陶妈妈点头,问了几个管书房的小厮都没有找到,有个小厮还道:“种地这种事哪里还值得写书!”
十一娘只好嘱咐万义宗:“你到附近看看,看看大家都种些什么庄嫁?收成如何?”
万义宗神色间就有几分犹豫。
十一娘笑道:“有什么话你直管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万义宗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十一娘的神色,道:“我听说,那沙地和坡地原也是刘家的,刘家老太爷曾经做过官,是免田赋的。可去年老太爷死了,那沙地和坡地所得还不够付田赋。所以刘家才把两块地卖出来的。”
十一娘早就猜到自己的两个田庄收成不会太好,可低到这种程度……好在她不是个在困难面前绕道走的人。
“你以前种水田。同样一块地,有人整出八十斤稻子,有人整出一百斤稻子。”她望着万义宗淡淡地道。
万义宗神色一凛,低了头:“我这就去周边打听打听去。”
十一娘就露出满意之色来。
万义宗脸色一红,匆匆而去。
那天十一娘一直在想这件事,偶尔露出几分恍惚来。
从太夫人那里吃了晚饭回来的路上徐令宜突然问她:“岳母的病情可有什么变化?”
十一娘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些来,笑道:“没有。今天差了琥珀过去看,说已经能吃粥了。”
徐令宜没有作声。
到晚上,十一娘吹了灯躺下,徐令宜又突然道:“我看你心事忡忡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可不是自己逞强就能成的事。
她把田庄的事告诉徐令宜。
徐令宜“哦”了一声,然后躺下睡了。
十一娘倾述了一番,心情好多了,也很快睡着了。
谁知道第二天徐令宜走后没多久,白总管突然求见。
十一娘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白总管要见她的?
隐隐觉得十之八九是徐令宜跟他说了些什么。
她请了白总管到厅堂坐。
白总管果然是得了徐令宜的吩咐来为她解决田庄的事:“……我们府上专管田庄的是贾管事。他去天津收租去了,过两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会派他亲自去您田庄上看看,再和您商量到底种些什么好。”
十一娘客气地端茶送了客,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这田庄虽然不好,毕竟是自己的。如果能有好收成,可以养活几房陪房不说,自己也不用捉襟见肘了。
如今她手里缺钱的很。
琥珀也很高兴,雀跃着告诉她:“夫人,辰正差两刻。”
该去给太夫人问安了。
这段时间十一娘总在辰正差一刻钟到达太夫人那里。她还把留在元娘院子里当差的人和调入自己院子当差的人的名册带在了手里。
到了太夫人那里,三夫人和五夫人都还没有来。
杜妈妈就请她先进去。
十一娘委言拒绝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谁愿意披头散发的见人。
杜妈妈见了不由暗暗点头,觉得十一娘是个规矩的人。就笑道:“太夫人年纪大了,睡的少,早就醒了。特意让我来请您进去的。”
十一娘听了,这才随杜妈妈进了屋。
太夫人正歪在大迎枕上喝茶,见了十一娘,叫了魏紫:“给四夫人来碗羊奶子。”
魏紫应声而去,端了羊奶子来。
十一娘道了谢,忍着腥味喝了下去。
太夫人看着呵呵笑:“你们南方人不习惯这个,可这东西养人。”又吩咐杜妈妈,“以后每天早上给她送一碗去。”汶xin阁崘坛
杜妈妈笑着应了。
十一娘就拿了名册给太夫人:“您帮着看看,妥当不妥当!”
太夫人看着那字眼底就有几份惊讶,笑道:“这字写得不错!”
十一娘笑道:“以前先生总说不够秀气,没想到得了娘的夸奖。”
“是你写的!”太夫人更惊讶了。
十一娘笑道:“写得不好,以后会抽空多练练的。”
太夫人半晌没做声,突然道:“你给我做件亵衣吧!”
这下轮到十一娘惊讶了,可也有惊喜。
做亵衣呢……
是不是表明,婆婆已经开始接受了她这个媳妇呢?
她笑着应了,然后用手给太夫人量了尺寸,又问了平时喜欢穿什么布,让琥珀去库里领了料子,就回到屋里撒粉裁衣,烧斗烫衣。
徐令宜回来不免有几分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十一娘笑盈盈喊了春未进来给他更衣:“给娘做些小东西。”
徐令宜在她脸上打了几个转,“哦”了一声,进了净房。
那边太夫人却吩咐杜妈妈:“把那两双绣了福字的鞋找出来。”
杜妈妈和魏紫、姚黄在专放箱笼的耳房找了两刻钟才找出来。
太夫人就穿着在地上走了一圈:“还挺合脚的!”
杜妈妈不由掩嘴而笑:“你不是说这鞋花哨吗?”
太夫人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地道:“我年纪大了,反反复复一下也是常有的事。”
杜妈妈不由大笑。
一百零七
田庄的事多亏有徐令宜帮忙。晚上他回来,十一娘细细地把和白总管的对话告诉了他,向他道谢。
徐令宜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上床歇了。
十一娘不禁嘴角微翘。
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包袱。不过,他的包袱反正已经够多了,大概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吧!
想到这些,心情愉悦地吹灯上了床。
徐令宜却突然道:“怎么不看书了?”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笑道:“怕吵着你!”
“没事。”徐令宜语气淡淡的,“你想看就看吧!”
他怎么突然说起看书的事来了?
难道是睡不着,想和自己说说话?
十一娘本就有睡前看书的习惯,现在既然他觉得可以接受,她自然从善如流。
她一面点灯,一面笑道:“侯爷怎么知道我睡前喜欢看两页书?”
徐令宜不知道她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有人在早朝弹劾宣同总兵范维纲族兄强抢民女,皇上大发雷霆,让内侍带了问罪诏八百里加急送往宣同。
是觉得范维纲治家不严丢了皇上的体面呢?还是飞鸟尽良弓藏的征兆呢?
他已派了人去打听,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是气闷。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范维纲是从小在皇上身边当差的,那些一个个只手遮天的重臣哪个不是倒在那些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如今他也是正三品的武官,难道反而看不透这其中的道理了不成?
徐令宜听着身边的人窸窸窣窣地上了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小事上:“看的是什么书?”
“大周九域志!”
“还没有看完吗?”
十一娘笑道:“只带了这一本书来。”
徐令宜这才发现,十一娘好像从来没有向他提过什么要求!
他不由沉默半晌,道:“东厢房里有藏书!”
只说东厢房的藏书,却没有说家里有藏书……十一娘突然兴起了想去半月泮看一看的念头。
她轻轻地笑:“可以借阅吗?”
徐令宜“嗯”了一声。
“我最喜欢看野史画本。觉得很有意思。”十一娘笑道,“侯爷喜欢看什么书?”
“看史记。”
看史记,据说这样的男人通常都很有野心……
十一娘微微地笑,“沙沙地”翻着书。
“看到什么地方了?”徐令宜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萍乡。”十一娘笑道,“说东有罗霄山,罗霄山水发源于此,分二支。东的一支为虞溪水,下流为秀江,管宜春县界。”说着,她侧头望徐令宜,“五姐夫是宜春人,但是四川宜春。”
“天下同名同姓的地方多着。”徐令宜闭着眼睛,“原礼部给事中叫万春,广西新喻人,太仆寺有个主簿,也叫万春,江西新余人。有一年,吏部有个高州县令的差。礼部的万春找人,好不容易答应了把这个差事给他。结果他等了大半年也没有消息,跑去吏部一问,吏部的人说,万春早就去上任了。他就在那里嚷了起来。吏部的人看着不对劲,把文书找来一看,去的竟然是太仆寺的那个万春。”
十一娘笑起来:“你骗我!他既找了人,肯定是递了条子进去的,籍贯、年纪都会写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弄错人!”
那种愉悦的声音直击他心。
徐令宜睁开眼睛,就看见伏在大红锦缎迎枕上的粉脸。
一双眸子莹光浮动。
他心突然跳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呆板起来,“没骗你。是太仆寺的那个万春无意间得了消息,找小吏换了条子,吏部的人没仔细对,结果被偷梁换柱。”
十一娘觉得很有趣,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后来怎么办了?”
徐令宜目光一闪。
她脸微扬,斜斜的衣襟里露出白瓷般的肌肤。
他突然想到那天自己留下来的痕迹。印在她身上像绽开的粉色花朵,又想到她柳眉紧蹙时的娇弱无力……身体突然燥热起来。
“只能亡羊补牢了!”徐令宜望着她,目光灼灼,“吏部尚书、侍郎都惊动了,大家商量了半天,承诺一有空缺就让礼部的万春去补了。”
手却轻轻地拂上了她的面孔。
十一娘脸色“腾”地一下红如朝霞。
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想到眼前这个人不过认识十几天,又觉得尴尬!
“那,那很好啊!”她絮叨着掩饰自己的不安。
而徐令宜看着她神色慌张,脑海里浮现她态度端庄,笑容大方的模样,压在心底的不安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的手臂健壮有力,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被褥里抱出来,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身体突然落到一个滚烫的怀抱里,她还是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后来金华府缺个知府,”他的声音一路沉下去,如抚在肩头的灸人的手,一路滑下去……“就让礼部的那个万春去了。”
她感觉自己像落在热锅里,碰到哪里都是烫的,只好继续絮叨:“……知府换县令,比,比原来还好……”
“是啊!”徐令宜看着她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无措模样,感觉到手下虽然细腻的不可思议却又有几分僵硬的纤细身子,有些拿不定主意,心不在焉地应着十一娘的话,“而且到了金华知府的位置上还算勤勉,连续三年的考核都得了个‘优’。”
手掌宽大温暖,细细地抚摸磨挲着她,带着无限的耐心……她觉得自己全身都热起来,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两人的对话上。
“那,那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