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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看着更能肯定晚香的心思了。
她能把三夫人换米的事摸得这样清楚,利用的这样彻底,说起来也算是有勇有谋了。可惜,私心太重,失了公允,不免显得小家子气,难堪大用……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她笑道,“这件事你暂时别声张,我来处置就是了!”
晚香见自己说了半天,十一娘没有半点的激动,还一副你不用再管的姿态打发她,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如果不把这事捅到侯爷那里,就是让太夫人知道了,为了自己的颜面,只怕也要为三夫人遮掩一番。只要三夫人有了喘气的机会,查出是说把这事捅出来那是迟早的事。这管厨房的,谁没有个猫腻,到时候,只怕就是大姑奶奶转世,自己也没办法挣得脱了。
一时间,又后悔自己来告了这状,又气恼十一娘不帮着出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您听我说。”她如坐针毡,有些话却不能不说,怕以后没有了机会,“这件事必须得告诉侯爷。三夫人是太夫人自己定的管家人,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互相包庇的。我冒这样的风险,全是为了夫人好……”
十一娘暗暗摇头。
私心人人都有,可过了度,就不免让人心生愠意……
“我会仔细思量的。”她不动声色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移了话题:“至于你的差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到时候我也好为你筹划!”
晚香听了十分失望。
可事到如今,十一娘不嗔不怒,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夫人。”她神色沮丧,“我还是想在厨房里当差!”
十一娘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办妥的。”然后端了茶。
晚香怅然地起身告辞。
十一娘叫了红绣:“去门口守着,侯爷一回来就报我。”
红绣见她表情郑重,不敢马虎,应声而去。
十一娘端了杯热茶,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思忖半晌。
……
徐令宜回来见十一娘屋里的红绣在等他,挑了挑眉。
成亲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月,但十一娘一向行事稳重,这个时候让人等他……
他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徐令宜本就不怒自威,何况这时脸色凝重。
红绣吓得哆嗦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道:“夫人让侯爷一回来就去报了她!”
徐令宜点头,大步去了正屋。
帘子一撩,带着重重寒意走了进去。
感觉到一股冷风撺进来,十一娘不用打量也知道是徐令宜回来了。
“侯爷,妾身有急事找您!”她一面下炕帮徐令宜解斗篷,一面使了眼色让服侍的人退下。
徐令宜见她眉宇间有几分急切,表情变得缓和起来:“坐下来说!”
十一娘点头,给徐令宜沏了茶,和他一左一右地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把晚香的话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越听目光越冷,起身道:“我去看看!”
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
十一娘拿过一旁的斗篷重新帮徐令宜穿上:“您等会不去娘那边吃饭,找个什么借口好?”
徐令宜眼底闪过不解。
十一娘解释道:“三嫂做出这样的事固然不对,可她毕竟是徐家的媳妇,是娘指定的管家人。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了,不知道有多伤心呢!我看,还是瞒着点的好!”
徐令宜听着眉头微蹙:“你就说皇上让我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我要晚点回来!”
“嗯!”十一娘柔声点头,送徐令宜到门口。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夫人这些手段,迟迟早早会被发现。早一些,捉个现行,迟一些,被人议论。不管是哪种结果,对徐家都是一种伤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现在是徐家的媳妇,与徐家同声同气,同根同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固然是十一娘不愿意把这件事声张的原因,但她还有更重要的担忧。
调集粮米这样大的事,单凭三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怕这其中还有些蹊跷。说不定还牵扯到外院的一些管事,甚至于徐家一些重要的人……她不想变成一只飞蛾扑到网里去,却又不能置身事外或让灾民吃出事来,或让徐家陷入困境。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徐令宜出面去解决。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自己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自然要保持沉默,免得打草惊蛇,自己变成了诬告之人。
可当她看见漫天飞雪簌簌打在徐令宜笔挺如松的身上时,又忍不住喊住他:“侯爷!”
徐令宜回头。看见十一娘立在门檐下,大红斗篷像朵不驯的云般追逐着空中的雪花,一双眸子闪闪生光地注视着他……忍不住就走了回去:“怎么了?”
十一娘看着他走近,停在了离自己五步远的距离。
“侯爷,”她望着徐令宜,“施粥这件事可大可小。大的来说,是救灾,为黎明百姓。小的来说,是行善,为徐家积德。何况我们家的粥棚紧挨着威北侯家的粥棚。您就是再大的气,也等这事过去了再说。”
徐令宜知道她是在嘱咐自己等会行事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颇觉得她多事,点头应付:“知道了!”
十一娘见他态度敷衍,知道他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再解释:“各家施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换米,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侯爷不妨让那些煮粥的婆子把米多淘几次,然后放点醋在里面一起熬,免得吃出事来……就是有人起疑,就说您觉得她们当差不仔细就是了。待过了这一顿,您再安排人换米不迟……”
可一抬头,却看见徐令宜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已淡淡地道:“不过是米霉了罢了。当初行军的时候我也吃过,哪有那么多的事?你别乱操心了,好好陪着娘,别让她老人家起疑心就是了。”
十一娘不禁语塞,想着他今晚要歇在文姨娘那里,道:“我等会会嘱咐文姨娘帮您留门的!”
徐令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因为连续的大雪,后花园又以青石路居多,太夫人怕五夫人滑脚,早下令免了她的省昏定省,还让徐令宽也不用来问安,陪着五夫人即可。而三爷和三夫人又忙着粥棚的事,不到吃饭的时候见不到人。
她去的时候申正过一刻,贞姐儿和谆哥由几个丫鬟陪着在厅堂里跳绳。
看见十一娘进来,贞姐儿忙领着谆哥给她行礼。
可能是一直和谆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谆哥如今见了十一娘并不像她刚进门的时候那样的警戒地望着她。
十一娘看着当然高兴,站在离她们五步远的距离,不动声色地和两个孩子打招呼:“祖母在干什么呢?”
贞姐儿笑道:“正和杜妈妈两个人斗叶子牌呢!说不好玩呢!”
十一娘朝他们笑了笑,转身往内室去。
“爹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她身后突然传来谆哥细细的声音。
十一娘回头,看见谆哥紧张地拽着贞姐儿的衣角,表情有些复杂地望着自己。
“你爹今天晚上要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她笑容和刚才一样温和,“今天不能过来陪祖母吃饭了。”
贞姐儿和谆哥眼中都流露出失望之色来。
父女(子)是天性。徐令宜对孩子那样严厉,他们还是喜欢他,惦记着他……
十一娘有些羡慕。
而太夫人听说徐令宜不能回家吃饭,也难掩失望。
杜妈妈劝太夫人:“您就当侯爷是出去应酬了!”
太夫人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不甘地道:“去应酬起码还活色生香。可你看这风大雪大的……”十分心疼徐令宜的语气。
十一姐嘴角微翘。
脑海里却浮现前世母亲的面孔……
一百二十六
风雪越来越大,屋顶、树梢都被埋在茫茫白雪之中。只有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映得雪地一片红亮,如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般,透着欢快的气息。
“……一面拿着夫子的戒尺舞着,一面吟着‘英姿飒爽来酣战’,夫子进来,三弟吓得一个激灵,戒尺当时就落下来。”
太夫人指着徐嗣俭呵呵直笑:“这个孩子,真是顽皮。”
“祖母别听大哥的。”徐嗣俭一溜爬上炕钻进了太夫人的怀里,“戒尺没有落下来,是我见夫子来了,所以放下来的。不是落下来的,是我放下来的……”纠缠着“落下”和“放下”不依。
三兄弟来给太夫人和诸位长辈问安,只有十一娘在一旁服侍,没有往日那样的拘谨,互相打趣着逗太夫人开心。太夫人见气氛热烈,自然是由着他们闹。而谆哥儿见一向是自己的位置如今被徐嗣俭占了,嘟着嘴扑到太夫人的背上,小脸在太夫人颈边拱来拱去的撒着娇儿。
端坐在炕边的徐嗣谕见了只是淡淡一笑,徐嗣勤则去拉胞弟徐嗣俭:“你多大了,还往祖母怀里钻。小心累着祖母!”
太夫人抱着徐嗣俭:“不要紧,不要紧。祖母喜欢着呢!”
徐嗣俭也有些懂事了,知道适可而止,在太夫人怀里腻了一会,就笑着坐到了太夫人身边,问贞姐儿:“姐姐今天干什么了?”
谆哥抢在贞姐儿前面道:“我们今天跳绳了。”
“你怎么天天玩女孩子的玩艺儿。”徐嗣俭捏了谆哥儿的小脸一下,“哪天跟着我,我们骑大马去。”
谆哥墨玉般的眸子全是惊喜:“真的?三哥真的要带我去骑大马吗?”
徐嗣勤大笑,摸了谆哥的头:“他自己都只是夹根棍儿当马骑……”
“大哥!”徐嗣俭恼羞成怒,瞪着徐嗣勤。
徐嗣勤忙强忍着笑:“好,好,好。我什么也不说。”
太夫人呵呵笑,问魏紫:“三爷和三夫人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如今已是酉初,平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到齐了。
魏紫忙笑道:“已经差人去催了!”又道,“我再去看看!”
谆哥却绕着徐嗣俭:“三哥,我们什么时候去骑马?”
贞姐儿抿着嘴笑。
徐嗣俭脸红得像绸缎,含含糊糊地道:“到时候自会叫了你去!”
十一娘在一旁笑望着这些孩子,心里却想着粥棚的事。
不知道徐令宜到了阜城门没有?这样大的风雪,不知道那些灾民怎样了?既然下面的人都知道换了霉米,也不知道传出去没有……希望这件事能不惊动旁人快快解决了才好!至少顾了颜面。至于其他的事,那是徐家内部的事,关起门来都好说了!
思忖间,就看见魏紫笑盈盈地陪着三夫人走了进来。
十一娘一怔。
平日三爷和三夫人都是同出同进的。
太夫人也很意外:“老三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三夫人笑着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道:“这些日子三爷怕粥棚那边有什么事,一直在阜城门那边看着。今天风雪太大了,怕是回来的路上迟了。我已差了人去看了。”又道,“您别担心,我看着天气不好,今天特意让三爷坐着轿子去的。”
太夫人点头:“这就好。”
十一娘笑着上前和三夫人互相见了礼,几个孩子纷纷上前给三夫人行礼,徐嗣俭遇到母亲,叽叽喳喳地说起学堂的事,气氛很温馨。
就有小厮进来禀道:“三爷说,让太夫人、诸位夫人先吃,不用等。他遇到了侯爷,兄弟两个一道巡巡。”
这么巧?
十一娘恍惚了一下。
太夫人听了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等了!”
丫鬟、婆子得了音,纷纷布箸摆碗。
三夫人扶着太夫人坐到上座。
“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太夫人很担心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年的耕作?”
“大雪兆丰年。”三夫人笑道,“想来不会!”说着,用帕子包了筷子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接了箸儿:“今天吃火锅子,不拘大人、小孩,都围着坐了罢。”
人老了,图个热闹。大家也是知道的,何况没有徐氏兄弟在这里,都笑围着太夫人坐了。
一品羊肉火锅,除了鸡鸭鱼肉,还有一碟黄灿灿的芽菜,一碟水水灵灵的红萝卜,一碟绿油油的小白菜,一碟脆生生的黄瓜。
这样的天气,桌上能有这样几道菜,可是要费一番心思的。
孩子们看着都高兴起来,就是一向显得有些老成的徐嗣谕也笑了起来。
太夫人望着三夫人,脸上就露出满意之色来:“让你费心了。”
三夫人笑得风轻云淡,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不过是安置您吃饭穿衣罢了,这点小事还是做得来的。”说着,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迎着她微微一笑,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这是要把事情做到最好,就算有一天自己当家,前任后任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