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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梅尔左摇右晃,一步也不敢迈,唯恐摔倒。我们后退几步,开始围着他轻快地跳起舞来,还冲他挤眉弄眼、揶揄笑骂。一会儿把拇指放在鼻子上对他猛扇,一会儿又像猴子一样冲他抓耳挠腮;像小丑一样乱蹦乱跳。这个可怜的家伙气得发狂,一个劲儿地大喊大叫。幸亏这条街很偏僻。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向我们猛冲过来。结果一失足跌进了阴沟。我们把他拉到人行道上,然后又故伎重演,还用他的名字编了一个小曲儿,把他大大地损了一通。
出租车来了,我们把他塞了进去。告诉司机他喝多了,给了一个在哈伯肯的假地址然后就挥手再见。我们回到酒店里以后,他的朋友们又是陪礼又是道歉。其中一个人说:“他应该进精神病医院。”然后坚持给每个人叫了一杯酒和一些三明治。
“如果那个平足的家伙再来捣乱,就尽管来找我们。”秃头的政治家说。他递了一张名片给我,还提到一个贩卖私酒的人,并答应我们尽可以在他那里赊帐。后来又喝了两杯,都是上等的“苏格兰”酒,可对我来说和马尿差不多。
他们刚离开不久,阿瑟·雷蒙德和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小伙子大吵起来。他非说那个小伙子对莫娜非礼。这个小伙子叫达菲。他虽然略有醉意,但似乎不失为一个正派人。“他必须当众道歉。”阿瑟·雷蒙德一再坚持。达菲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过份了。阿瑟再也忍不住了,他起身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摔倒在地,骑上去把他的脑袋往地上撞。“道不道歉?”他一再逼问,恶狠狠地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的头撞得“嘭嘭”响。最后达菲含含糊糊地道了歉,阿瑟才罢手。店堂里出奇地沉寂,这令阿瑟很不安。达菲抓起外套和帽子付了帐,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阿瑟独自坐在桌边垂头丧气,面有愧色。一会儿他也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几天后,他再次出现在店里时竟变成了乌鸡眼,我们得知那天达菲在外面等着,把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奇怪的是,对自己挨的痛打阿瑟似乎很高兴。不打不相识,达菲和他竟成了好朋友。带着惯有的矫揉造作,他补充说每次一打架他都处于劣势,因为他不能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挨打给他的震动非同小可。他略带一丝怨气说:“好像每个人都对此拍手叫好,也许我是罪有应得。”
“也许这件事给你的教训是少管闲事。”莫娜说。
阿瑟没说活。
“还有,你准备什么时候付帐?”她追问。
令人惊讶的是,阿瑟·雷蒙德回答说:“多少钱?”他边说边从兜里摸出一卷钞票,付清了欠款。
“没想到是吗?”他得意洋洋地环视四周,然后站起身钻进厨房,把他的名字从名单上抹掉。
“另外,还有一件让你们惊讶的事。”他为每个人要了一杯酒。“一个月之后,我将举行一个演奏会,曲目包括巴赫、贝多芬、莫扎特、拉威尔、普罗科菲耶夫和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请你们都去——我请客。可以说,这是我的告别演出,然后我就去为共产党工作,再也不必为我的手提心吊胆了。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我要干点有意义的事。是的!”他把拳头捶在桌子上,“我和你们没有瓜葛了。”
他缓步走出去时转身说:“别忘了去听音乐会!我会给你们送来楼上前排的票。”
自从阿瑟宣布他的声明之后,酒店的情形急转直下。所有的债主似乎立刻蜂拥而至,而且不光是债主,还有莫德请来的警察和律师也来索要赔偿金。从一大早送冰人敲门时就开始了。我们假装沉睡不醒或者躲出去。到下午就有百货店、熟食店的人或者一两个贩私酒的人来敲前窗,而晚上又会有冒充顾客的送传票者或是便衣警察,最后房东也开始索要房租,并威胁说,如果不把款付清就把我们告上法庭。
这一切已经足以把一个人逼疯了。有时我们感到厌倦之极,就干脆关上店门去看电影。
一天晚上,三个老朋友——奥塞奇、奥沙尼斯还有安德鲁斯——带着三个剧院的姑娘来了。时近午夜。他们都已酩酊大醉。这是好朋友欢聚一堂的一个夜晚。那几个剧院的姑娘漂亮、嗓音尖利、粗俗异常,她们非要把桌子拼起来,好在上面跳舞,做大劈叉等各种动作。奥塞奇想象自己是一个哥萨克,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逗得我们捧腹大笑,可见旧习未改,但他比以往更兴奋。不知什么原因他竟以为自己是个杂技演员,摔坏了几把椅子,打碎了一些瓶瓶罐罐。我们突然决定去黑人区。
莫娜、奥塞奇和我钻进了一辆车,还有斯巴德·杰森和他的阿拉梅达,阿拉梅达膝头抱着一只名叫菲菲的小赖皮狗。等我们到那儿时它已经尿了两个人一身,最后阿拉梅达也兴奋得尿了裤子。
在斯摩尔我们喝着香槟,冲着大块牛排和熟洋葱挥动脏兮兮的刀叉。克伦斯基博士也参加了聚会,而且好像异常开心。我也不知最后谁付的帐,也许是奥塞奇,反正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们倒在床上,精疲力竭。刚合上眼就听见艾伦·克罗姆韦尔敲打窗户求我们开门。没有人理睬他。“是我,艾伦!让我进去。”他一个劲地喊,声调越来越高,简直是在尖叫。显然,可怜的艾伦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最后一个警察过来把他拽走了,照例用警棍亲切地拍了他几下。睡在桌子上的克伦斯基和奥玛拉都觉得这个玩笑有趣之极,可莫娜却有点儿担心,不过没一会儿我们都酣然入睡了。
第二天晚上,内德、奥玛拉和我想出一个点子,我们拿着一把四弦琴,坐在厨房里低吟浅唱,由莫娜去招待客人。那时正逢佛罗里达热,奥玛拉总是贪得无厌,做梦都想发横财,他怂恿我们和他一起去迈阿密闯荡闯荡,并坚信不出几个星期就能挣到足够的钱,寄给莫娜,然后开始新生活。既然我们谁也没钱投资房地产,就得从别人手里弄。我们可以当侍者、侍候人,甚至擦皮鞋。万事开头难,只要能干起来就行。天公也做美,而且越往南走天气会越好。
奥玛拉的花言巧语总能说得大家动心。
莫娜自然对我们的计划不以为然。我只好答应她,无论我们在哪里我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电话。只要有一枚五分钱的硬币她的电话费就可以免了,否则,一旦收到电话费帐单,酒店就得关门,她也得跟着我们受苦。
几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不幸的是,在我们启程前两天,房东把我们告上法庭,我拼命筹钱,哪怕能付清一部分欠款也好。情急之下,我找到父亲一位好友的儿子,他很年轻,但轮船生意兴隆,我也不知自己怎么鬼迷心窍,竟去求他——就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刚一提钱,他就冷冷地拒绝了,甚至还板着脸问我为何偏偏去找他?他可从来没求过我,是吗?俨然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生意人,过两年肯定会飞黄腾达了。我忍气吞声,苦苦哀求,最后,蒙他大发善心,被我成功地榨取了十元钱,我想开一张借条,他一脸鄙夷,傲慢地拒绝了。我回到酒店,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真想放一把火,可是……
星期六下午,奥玛拉和我动身去迈阿密,偏巧空气潮湿,雪花飞扬——是这个季节的头场雪,我们计划在伊丽莎白外的高速公路上搭车去华盛顿,在那儿与内德会合。他自作主张,要乘火车去华盛顿,随身还带着那把四弦琴——以作消遣。
等我们在伊丽莎白外截到一辆车,天已快黑了,车上的五个黑人全都醉醺醺的。
司机不知怎么,把车开得飞快,不久我们就发现车上装满毒品,联邦警察正在追踪,可他们为何把我们捎上,仍是一个不解之谜。一直等快到费城,我们被甩下,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雪越下越大,狂风呼啸,寒冷刺骨,更糟的是,这时已显然一片漆黑,我们走了好几英里,冻得牙齿打颤,才到了一个加油站,又等了好几个钟头,才搭上又一辆车,只能到雅明顿,我们只好住宿在那个荒凉的鬼地方。
我如约给莫娜打了电话,她足足说了十五分钟,接线员一个劲儿提醒,“已经超时。”她那边前途未卜;第二天就要出庭了。
挂上电话,我感到心灰意冷,真想立即转身回去。
“别这样。”奥玛拉说:“别灰心,你了解莫娜,她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我心里也很明白,可仍提不起精神。
“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我说:“争取三天赶到迈阿密。”
第二天正午时分,我们与内德会合,他住在每晚一美元的一家破旅馆里,那房间就像高尔基在《夜宿》里描写的那样,窗户破了大半,有些用破布塞住,有些糊上报纸。
水龙头不滴水,床上铺着草垫子,弹簧毫无弹性,到处挂着蜘蛛网,浓重的灰尘味,呛得我们直咳嗽,这还是一座为白人开的旅馆,而且还在我们伟大的首都!
我们买了一些奶酪、葡萄酒、萨拉米香肠、一长条面包、一些徽榄,然后过桥进入弗吉尼亚,跨过州界,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我们饱餐了一顿,在温暖的阳光下,舒展四肢,吞云吐雾,还高歌一曲——找朋友。
我们情绪高涨,昂首阔步地出发了,南方的景致极好——阳光明媚,幽雅动人,令人心旷神恰,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到了南方,总是令人欢欣鼓舞。在马里兰,穿过一长串敞篷车,一切都变得温柔。当你来到弗吉尼亚,毫无疑问就是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人们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庄重大方。这个州孕育的总统为数最多,至少也是最杰出的,它时至今日仍是人杰地灵。
我曾离开纽约数次,只要把自己和所厌恶的城市之间拉开距离,就不会在乎将要去往何方。到北卡罗来纳、田纳西去,穿过弗吉尼亚时,就像重温一部熟悉的交响乐或四重奏的主题,偶尔,因为留意小镇的风貌,我会停下来,力图找份工作,当然从未如愿,也许会逗留一段时间,极力想象在那儿安度余生,而饥饿总是将我从幻想中逐出。
从华盛顿到洛亚诺克并非一帆风顺,因为我们是三个人,无人愿意让三个流浪汉一起搭车,尤其还是来自北方。晚上,我们决定最好分散行动,我们查了地图,决定第二天晚上在沙罗特的邮局会面,计划完成得相当圆满,我们先后到达,相差不过半小时,这回,我们又改变了计划,因为内德已和那个司机说好,可以直达迈阿密,我们决定,下次在杰克逊威尔会面,奥玛拉和我一道,内德独自上路。第二天细雨霏霏,天刚亮,我们就等在沙罗特外的高速公路上,过了一个多小时,仍无人理睬,我们厌倦已极,决定挡在路中央。这一招竟然奏效,车子“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司机喊。
“想搭个顺路车。”
“你们去哪儿?”
“杰克逊威尔。”车门开了我们钻进去,又上路了,风驰电掣一般,开始司机一言不发,后来终于开了口——“幸亏没撞着你们。”我们没吱声。“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开枪,或者把你们撞倒。”他接着说,奥玛拉和我对视了一下,“你们从哪儿来?”他问,“干什么的?”我们一一作答。开始他有些疑惑,最终还是相信了,随后他慢悠悠地痛苦地讲述了真相,他在一个酒吧,因酒醉后争吵,误杀了一位朋友,出于自卫,他用瓶子敲了他的脑袋。他失魂落魄,惊慌失措地从酒吧里跑出来,跳上车,一溜烟儿地跑了,身上揣了两支枪,准备一旦受阻就开火。“你们算是死里逃生。”他说。
过了一会儿,他坦言要去坦帕,安安稳稳地在那儿避一避,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也许我会回来,听天由命,但我得先静下心来。”并一再说,“这不是我的错,我根本不想杀他。”他忍不住哭了,像个孩子一样。
停车吃午饭时,他坚持付帐,晚饭也是如此,在美肯,我们要了一个双人房间,又是他掏的腰包。大厅偏僻的角落里,红灯下,摇椅上端坐一个妓女。我们一边把朋友的手枪和钱包一并放在梳妆台上,一边平静地谈论,谁先拿到这些谁就是幸运儿。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又出发了,我们的朋友本可似径直去坦帕,但他坚持先把我们送到杰克逊威尔。不仅如此,还硬塞给我们十元钱——祝福我们交好运。
“你们最好先了解一下情况。”他提醒道。“我有种预感,这股热已过去了。”
我们互相道了珍重,目送他远去,心中揣测他几时会被捕。他是个单纯、诚恳、善良的职业机械工,对于这种人,人们会说——“他连一只苍蝇也不会伤害。”
遇到他真是三生有幸,除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