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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说“哇!”愉快地回他一笑。“那么,长远目标呢?”
“我想象妈妈一样,成为工程师。”肯特瞥他母亲一眼。他脸部暴露在太阳光下,吸引着汤姆的眼光。此前他尚未注意到,什么东西在他大脑中激灵了一下,带来一种提醒信息:头顶正中的头发形成小旋,其余黑发剪成短平头。由于发旋,使头顶看起来好象秃了。
这一点跟自己完全一样。
在他继续叙述的时候,汤姆认出的这些特征,好象一只脚踢在肚皮上。
“我想上斯坦幅大学,因为那里的工程专业和橄榄球队都很棒。我想我可能争取到橄榄球奖学金。如果我今年继续打球,他们的招募人员会看上我的。”
男孩直视汤姆,整个脸型与汤姆不可思议地相似,简直令人震惊。
汤姆转望他处,以除去心中的荒诞念头。他俯身向前:“能让我看看你的课程表吗?”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兰色的纸面上,希望能在上面发现错误。这孩子选修的课很重:微积分、高级化学、高级物理、社会学、体重训练、高级英语等。
高级英语……由汤姆的妻子克莱尔教。
他低头长久地盯着课表,心里想,那不行,那不行。但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到的一张脸与他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的脸太相似了,长条型,夏天晒成黝黑,棕色眼睛,鹰钩鼻,坚实的下颌,小酒窝。而头顶的发旋是他一生都在讨厌的东西。
他将注意力转向莫尼卡,见她正注视着自己的膝头,嘴巴紧闭。他记起在办公室外面相互介绍时,她表现得多么慌乱。耶稣基督啊,如果那是真的,为什么17年前,她不告诉我呢?
“啊,这个……”汤姆开口,但声音结巴起来,只好清清嗓子。“你的课表很重,而橄榄球又比所有课优先,你敢肯定能应付过来吗?”
“我想没问题。我一直都修这么重的课,也一直打球。”
“你成绩怎样?”
“我的总评成绩是3。8。妈妈已经要求我原来的学校将成绩单寄来,我想还没寄拢。”
一股奇怪的情感风暴卷进汤姆的血流中,他坐在转椅上推前一点,力图使自己不带表情地说:“我很喜欢我看到的和你所讲的。肯特,我想要你与教练戈尔曼谈谈。球队已经训练两个星期了,这事只能由教练来定。”
莫尼卡插话进来,自进入办公室以来,第一次直接迎住汤姆的目光。她已恢复了平静,但仍面无表情,表现出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女人。
“他准备升大学,只有这一个打算。”她指出:“但如果在高三没机会打球,你知道对他获得奖学金的机会有多大的影响。”
“我知道。我也会和戈尔曼教练讲,请他考虑一下。肯特,你能在今天下午3点钟到球场来一下吗?球队要训练,我会把你介绍给教练。”
肯特看了他妈一眼。她说:“我看没问题。你先把我送回去,再用我的车来学校。”
“那好。”汤姆说。
这时,琼·波拉茨基插话进来,把头从过道伸进来说:“抱歉,汤姆,我忘了告诉肯特,我们有一个新生小组,每周星期四早晨上课以前聚会一次。这是个很好的互相认识的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意参加?”
“我愿意,谢谢!”
琼离开后,汤姆站了起来,其他二人也随之站起来。“好,肯特……”他把手伸过桌面,与肯特握手。在如此接近范围,欣赏着他漂亮的黝黑面孔,直接与之接触,汤姆的怀疑显得更难以置信。“欢迎你来hhh中学。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请告诉我,我在任何时候都会为学生服务的。即使你需要与我谈话……我也很乐意。”
汤姆绕过桌子与莫尼卡握手:“莫尼卡,很高兴又见到你。”他想从她眼中得到什么暗示,但她什么表示也没有,只将眼光定在他左肩后面的什么地方,冷淡地保持着距离,回答:“我也是。”
“对你也一样,如果他在这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请给我打电话。波拉茨基女士和我都会尽力帮你。”
“谢谢你。”
他们在门口分手了。
他望着他们穿过杂乱的外间办公室。有人已经将大厅的门打开,以便排除强烈的油漆味。收音机正在播放罗德·斯特华特的歌。复印机里向外蹦出一张一张黄色的纸,并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秘书正在桌子上忙着打字。有三位教师正一边清理邮箱一边闲谈。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怀疑他们的领路人正在经受生活转折的冲击。他望着莫尼卡和她的儿子走出办公室,穿过大厅,走出敞开的大门,进入八月的阳光下。他们在人行道上边走边交谈,然后走下阶梯,继续走向那辆新的宝蓝色豪华轿车。男孩坐到方向盘后面,发动引擎,在他倒车、转弯时,太阳光从车身干净、晶莹的油漆上反射过来,最后,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此后,汤姆才动起来。
“我想呆会儿,别打扰我。”他告诉多娜·梅依,关上门。这门除了他与学生谈话时,通常都开着。他瘫坐在转椅上,正对着没有窗子的门,头仰靠椅背,感到自己身心被什么束紧了,仿佛一根大树倒在胸膛上。他的肚子在抖动,恐惧的打击正在向他逼近。他闭上眼睛,试图抵制恐惧的袭击,但毫无作用。
拉开门,睁开眼,他感到一阵晕眩。
他走向窗台,站在倾斜的阳光下,一手捂住嘴,一手扶肋骨。在外面的花台上,阳光一条条地照在修剪整齐的花草上,在修整过的树上留下斑点,使式样古旧的野餐木桌改变了颜色。远处,网球场的铁丝网在阳光下投下网影,
汤姆对这些景色视而不见。他看到的是肯特·艾仁斯的漂亮面孔,和他母亲先是紧张、羞愧,后来又毫无表情,尽力回避与他的眼神接触的面容。
我的老天爷,难道这孩子是他的?
时间很合拍。
那是1975年7月的第三个星期,是他即将与克莱尔结婚的日子。此时她已怀上罗比。他眼光散乱,似无所见,深感后悔。18年前的一次对婚姻的背叛,尽管只是婚前犯下的过失,却使得他与克莱尔多年建立起来忠贞的婚姻关系褪色不少。
他把手放下,深感羞愧,似乎喉头有一粘块贴着,就象一块硬糖,每次吞咽,都搁搁绊绊的。或许这孩子没有17岁,只有16岁,或18岁。总之,不是所有高2年级学生都是17岁。
但是以普通常识看起来,肯特·艾仁斯的身高和体形发育远不止16岁。他显然每天都要刮脸,肩部和胸膛都已经是成人的样子了。更进一步,他的体形与自己惊人地相似,也打消了他的怀疑。
他站起来,站在全家福照片面前,抚摩像框。照片上是:克莱尔、切尔茜、罗比。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获得学士学位庆祝聚会的事。
啊,上帝,千万别让这个孩子是我的儿子。
突然,他转过身,拉开门。“多娜·梅依,你将肯特·艾仁斯的报名卡归档了吗?”
“还没有,正在我这儿。”她从桌子上找出来,递给他。他拿回自己办公室,跌坐回椅子上,仔细阅读卡上的每项内容。
肯特,17岁,生日是1976年3月22日。正好是汤姆不负责任,背叛他还未完全准备好的婚姻行动后9个月。
家长姓名:莫尼卡·J·艾仁斯;父亲一栏空白。
他搜索关于那晚已经模糊的记忆,但时间过去太久,当时他喝多了,而她只是一个送外卖的姑娘,为他们的聚会送比萨饼来。采取了避孕措施吗?他一点也不知道她是否采取了。而他自己呢?恐怕也没有。因为那时克莱尔已怀孕,无需避孕。那之前,克莱尔通常是吃避孕药丸。但在一次周末去科罗拉多滑雪时,忘记带了。象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以为不会有事,但就是怀上了。
是不负责任吗?的确。但那一晚,整个聚会都是不负责任的。喝了太多的酒精,兄弟伙的色情表演,他自己与一个相交不深的女孩随意的性行为。
坐在办公室,手拿肯特·艾仁斯的报名卡片,汤姆叹息不已。在转椅上前后摇动。可能这孩子长的与他相象,但不是他的。在这种环境中,他自己就能轻易看出他们之间的相似处,那么其他任何人也当然能看出。包括办公室工作人员、切尔茜、罗比、克莱尔。
想到自己的妻子,不由使他相当恐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卡片留在桌上。本能驱使他要设法防止她因为嫉妒而出事。
“我两点半回来。”他告诉多娜·梅依,离开办公室。
就象主办公室一样,通往教室的走廊也是一团糟。到处堆满学习材料,盖着防雨布,散发着油漆味。某些教室传来收音机响声,声音开得很低。教师们穿着工作服,布置自己的教室。视听主任推着堆满磁带的小车,吃力地向汤姆走来。堆满东西的走廊让他颟顸难行。
“嗨,汤姆。”他打招呼。
“嗨,丹尼士。”
“我想跟你谈谈有关新摄影教室的问题,我这期要上这个课,需要和学校文印室一起安排暗室的使用时间表。”
“等会在办公室找我,我们一起安排。”虽然他……不过,现在任何事情都赶不上他与克莱尔的关系重要。
走近她的教室,他感到好似接近一个危险的火炬。似乎18年前的不忠显示在自己的脸上,她会看着他说:“你怎么这样干?同时搞两个女人?”
象他的办公室一样,她的教室也朝向南面,门边的名字牌写着:伽德纳夫人。
尽管学校没有规定学生必须使用教师的姓,她却喜欢学生用她的姓。
汤姆在敞开的门道里停下来,看到他的妻子正俯身向一个纸箱,手里包着大抱小册子,背向着他。她穿着兰斜纹布裤子,红色橄榄球靴几乎打到膝盖。当她将手中沉重的资料往桌子上放时,太阳光一条条地照射到她的金发和肩膀上。她把头发掠向脑后,两手交叉到腋下,向后转身。这样观察她,她一点也不知道。在工作上,她干得比其他教师更卖力。结婚18年,有两个孩子了,但她身材仍然苗条,形体漂亮。汤姆突然产生一股恐惧感,担心会失去她。
“克莱尔?”他喊,她转过身来,听到他的声音,笑了。她面部因打高尔夫球而晒成古铜色。一对弯曲的金耳环,衬托出她金色皮肤更显富态。
“哦,嗨,你怎么样?”
“还是乱七八糟的。”
“你找到那些新英语书了吗?”
“还没有,我正在找。”
“他们会说送到什么地方了,总是这样。”
对教科书的牵挂冲淡了汤姆进屋的重要性,使汤姆在她面前一时无话可说。
“克莱尔,我在想……”
她脸上布上疑云:“汤姆,出了什么事?”
他把她抱入怀中。
“到底什么事,汤姆?”
“星期六我们一起去外面,就我们两人,在什么地方过夜。我们可以叫爸爸来照顾两个孩子。”
“你有什么事不对劲!”
他听出她的嗓音里有担心,肩膀显得稍许僵硬。
“我只是需要这样。”他把她转过来看着她的脸,轻轻握住她的脖子。“我想我们两人在开学前单独在外呆一晚上,一定很消魂。”
“我想我们有过协议,在学校内不干个人私事。”
“是的,但我是校长,只要愿意,我可以打破规定。”他低头吻她,带着比在家里卧室吻她更强烈的感情。他爱这个女人。他有一次曾经想过,不能爱她了。是的,他是被迫与她结婚的。那时他深感不足意。作为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想要继续进取,创建自己的事业,不愿过早地被妻子和孩子拖累。但她已经怀孕了,他必须作有名誉的事。爱是婚后才逐渐到来的。有了罗比,她精心喂养孩子,一年后,又添了女儿切尔茜。两年后,她重新上班,将职业干得令人称羡。
她聪明,肯干,他们分享了许多共同的背景,双双从事教育工作。他简直不能想象,自己还能和另外的人结婚。他们也是好家长。就在同一所学校内,见证了许多因不良家长而导致的灾难性恶果:离婚、虐待、吸毒、酗酒、遗弃等。他们经常与那些遭遇这类恶果的孩子家长一起开会。由此,汤姆和克莱尔逐渐明白了:应该怎样才能建立巩固的家庭。他们常常一起讨论,将他们相互间的关系保持紧密和爱恋。在孩子们面前,要作出某些决定时,总是步调一致。迄今为止,他们感觉很幸运。他们的教育方法,对孩子付出的爱,效果十分显著,两个孩子出落得很优秀。
爱克莱尔吗?是的,他爱她。多年以来,在同一屋檐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变得非常巩固。他们经营自己的事业,并获得生活的奖赏。
一个蓄着长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