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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拿了那张支票?”康仲恩急欲证实。
“人家好心借我们,谁教你不知好歹拒绝?”康伯恩真的骂人了。
“我看帐簿,怎么没看到?”
“你那时候根本不懂财务,帐簿上货款、保险金、赔偿金、遣散费、利息、银行贷款、进帐出帐的,我哪项不是记得清清楚楚?”
康仲恩是想不起来了,当年哥哥一肩挑下重任,将出事工厂的财务重新打理妥当,对于帐簿内容的来龙去脉,他确实是一无所知。
但是,欠债还钱的道理,他懂得的。
“我会还你钱。”他很坚定地说。
“你有钱还吗?”沈佩瑜淡淡地反问。
“这一、两年内,我一定还你。”
“你不是还要找资金买地?种花这种事,一两年内可以赚钱吗?就算要还钱,你怎么算九年来的利率?打算付我多少利息?”
面对她犀利又专业的问话,康仲恩哑口无言。
康伯恩被喂下一匙豆办酥鱼,有些感慨地说:“仲恩,我们下午去找的人,也是不太看好短期回收,只是他们比较客气,给的答案就是考虑看看。”
沈佩瑜问:“你们去找了什么人?”
康仲恩说:“是德富介绍的几个朋友。他们本来以为我们要买土地盖民宿,一听说是种花,就没了兴趣。”
“你的老板怎么不自己找资金?”
“扩充花园是我的主意,我想发展自己的事业,最主要的资金是买下我们住的那块地和房子,以及和缘山居中间的土地,把两边的花园连在一起。”
沈佩瑜又问:“你打算做休闲农业?”
康仲恩回答:“不完全是。我会朝两方面做,一个是育种,清境气候较冷,可以培育台湾少见的花种,做为研究或种苗出售;另一方面就是种植像薰衣草、迷迭香、薄荷这类的香草植物,连带扩充缘山居的花园,游客到缘山居住宿,可以在花园休憩看云,或者路过的游客到花园参观,也可以到缘山居喝一杯咖啡,顺便带一盆花下山。另外,这些香草植物又能提供缘山居做食材、做附加产品,我想,我们两家事业结合在一起,对彼此都有益处。”
沈佩瑜仔细聆听康仲恩的计画,记起了他提及父亲工厂时的豪情,此刻,她好像又看到学生时代的他,充满理想、认真、努力和执著。
年轻的他们,曾经一起展望未来,前景是那么光明美丽……
“你还缺多少资金?”
“两千万,我打算找银行做土地贷款。”
沈佩瑜很快地盘算:“两千万?一个月利息至少十几万,你开刚始能有这么多营收吗?利息负担太重了。”
康仲恩忙说:“两千万已经把两年的预估利息算进去了。”
“不行。”沈佩瑜立刻摇头。“你以债养债,又要还本金,就算一两年后开始赚钱,但贷款还是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应该用合资的方法比较适当,大家认同你的理念,可以慢慢等你赚钱回收。”
康伯恩插嘴说:“对,要听专家的话。唉!可是能出资的朋友就那几个,德富也砸下他所有的积蓄,还有农会贷款两百万,算来算去,就是少了两千万啊。”
“你有企画书吗?”沈佩瑜面对康仲恩。
“有。”
“我回去看看,再帮你想办法。”
康仲恩胸中蓦地热血澎湃,过去都是他为她作主张,如今她也能帮他解决这么庞大的资金问题?
沈佩瑜低下头,表情还是淡淡的,为康伯恩喂水果。
两个小孩无聊地吃饭,一句话也插不进去,挺饱了小肚子打呵欠。
“他们大人讲话很深奥,比老师说的还难懂。”康晓虹嘟了嘴。
“康小姐,你这句话也很深奥,什么叫深奥啊?”柯智山一脸迷糊。
“柯先生,你只会看卡通,不看书,我不告诉你。”
“康小姐,你很没义气喔,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会的东西,你要教我。”
“柯先生,你很大男人耶!我才不做你的女朋友!你要像我爸爸一样会写文章,像我叔叔一样什么都会,我才考虑当你的女朋友。”
这下子换柯智山嘟了嘴,要像大康小康叔叔那么厉害,他还要等多久呀?
“柯先生、康小姐,你们不要让我喷果汁,好吗?”康伯恩差点笑岔了气。
沈佩瑜和康仲恩也笑了,两人抬起眼,再度接触到彼此眼眸里的笑意。
这次,他们没有立刻移开视线,而是不自觉地凝视对方。
过了三秒钟,沈佩瑜低下头,神色显得懊恼,似乎为了多看他一眼而生闷气。
康仲恩没有放开目光,他仍然看她,很专注地看她……
康伯恩瞧没人理会他,干脆自力更生,逼出全身内力抬起右手,“爬”到餐桌上,准备以手指匍匐前进,目标正前方二十公分的芭乐切盘。
“再加把劲就行喽!加油!加油!”他咧开了笑容。
第七章
爱情,就是康仲恩心里那匹脱缰的野马,直直朝她奔去。
那天吃完晚饭,她和他们一起回到住处,却再度出门,到她父亲的豪厦过夜。
隔天,他们到动物园看无尾熊和企鹅,傍晚赶到淡水看夕阳、吃海鲜,大家过了愉快平和的一天;到了晚上,她还是回去她的老家。
四月的天空蓝得发亮,朵朵白云覆在山脉上,空气飘散花香。
午后的空档,缘山居其他员工趁空休息去了:康仲恩泡了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将数位相机拍到的照片输入,再打开他的电子信箱写信。
佩瑜:
附加档案是新整理好的花园,排水工程已完成,看不出走原本介于缘山居和我家的那块荒地吧?
从缘山居扩展过来,我依颜色种下不同品种的薰衣草,虽然规模不如普罗旺斯和北海道的大,但我们有壮丽的中央山脉做背景,自有一种山野之美。
另外,香草植物园也大致成型,我订制的认识植物木牌过两天会送到,上头写有植物的中文和英文名称、特色、产地、用途。
花园的另一边,我买来二十几株山樱花,铺上石板,布置成幽静的樱花林,开出一条捷径通到我家。为了不让游客打扰我哥,我锁上木栅门,钉了一块“私人住宅,请勿进入”的牌子。这里的花园改为育种培苗专用,我自己钉棚架,铺上透明塑胶布,做成花房。
有游客说,种那么多花,台风一吹就毁了。我告诉他,台风来时,我会做好准备,万一真的什么都吹走了,我还是可以重头开始,只要留下种籽和花苗,明年依然百花开放。
今天早上带了一群小学生做清境生态导览,他们很认真做笔记,中午就在缘山居吃饭。现代孩子的消费能力很惊人,我卖出一万零八百元的盆栽和种籽,当然售后服务不能马虎,我留下名片,相信很快就会收到t堆询问照顾植物问题的mail。
我以交朋友的心情对待所有大游客、小游客,这是我的事业,我希望能和哥哥永续经营下去。
网站和广告目渐收成效,游客愈来愈多,我愈来愈忙。缘山居新请一名员工,接下我原来的工作,以后我将专心花园和导览工作。我也找仲介公司申请外籍看护,有人随时看著哥哥、料理家事,我才能放心工作。
Excel档是三月份收支表,数字很难看,希望投资朋友们见谅,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能给我投资人的名字和地址吗?我想寄上邀请函,请他们上山走走,更欢迎全家光临,让他们了解投资的情况。
明天就是晓虹的九岁生日了,如茵要帮她做生日蛋糕,她将请她的同学到缘山
居办庆生会,我再寄照片给你看。
祝工作愉快
仲恩
他一口气写完信件,很仔细地重新读了十遍以上,改错字、改标点,再传送出
去。
他几乎每天寄信给她,一开始是商谈投资的事,后来他也转寄一些网路邮件,再来就是向她报告花园的施工进度,附上每天进展的照片,也谈点生活小事;但她除了必要联络的“公事”以外,从来不回信。
他们通过数次电话,谈的还是“公事”。
一百二十公里的直线距离比天还远,他无法叩开她的心扉。
没有可能了吗?心头漫上思念,他自然而然又去开启电子相簿,凝视她在动物园里的开朗笑容。
“小康,你又在看佩瑜姐姐了!”柯如茵从他身后跳了出来。
“啊!你吓我一跳。”康仲恩立刻关闭视窗,尴尬地笑说:“你要用电脑?”
“我不用。你怎么不睡个午觉?喔,我知道了,你在写情书?!”柯如茵顺手拿起搁在椅背上的鹅黄色围巾,笑眯眯地说:“天气热了,还戴围巾耍帅呀?我看今天那个女老师对你很有兴趣。”
“早上有点凉,披了围巾出来。”他拿回围巾,仔细折好,放到背包里。
“小康,你干脆邀佩瑜姐姐来玩,不然就去台北找她,别再两地相思了,我和大康都看不下去了,想爱就爱,直接一点嘛!”
“如茵,你别听我哥胡说。”
“有没有胡说,问你自己喽!”柯如茵靠在桌边,笑意盎然地说:“而且呀,我看佩瑜姐姐对你也很用心,十天之内找来两千五百万,帮你省下农会贷款,也帮我爸爸留点老本,你又可以买部客货两用的新车,种大片樱花林,不是还说要围一圈红毛杜鹃当做花园的篱笆?”
这笔额外的资金,的确为他纡解不少经济压力,也提早实现扩大花园的梦想。康仲恩望向悬垂窗外的常春藤:心情也跟著微风摇曳。
“车子和樱花都算是生财设备,算在开办费里面,我可不是拿来随便挥霍。”
“头痛!不要跟我讲商业的东西。”柯如茵愁眉苦脸地说。
“看来你爸爸嚷著提早退休,把缘山居交给你经营的美梦泡汤了。”康仲恩喝下冷掉的咖啡,露出微笑。
“等智山长大吧!”柯如茵大摇其头。
“那你更少可以先弄出香草专区吧?外头大厅的空间都挪出来了。”
“快好了,进货差不多了,我再找你哥帮我订价。”谈到她的专属“事业”,柯如茵恢复活泼神色:“对了,我今天要帮他理发,你们也顺便让我理一理。”
“又要理发了?”
“喂,小康,你敢质疑我妈妈教我的手艺?”
“不敢。”康仲恩笑著关掉电脑,这两年来他省了不少理发费。
“你去外面走廊等我,我拿围兜兜和剪刀。”柯如茵飞也似的跑开,顺便扯开嗓门通告诸亲友:“爸爸!阿全!阿哲!准备剃头啦!”
这种喊法,说不定客人还以为缘山居也提供理发服务呢!康仲恩搬了凳子,好笑地望向墙上挂钟,下午两点十五分,幸亏这个时间通常没有客人。
来到面向山脉的长廊下,坐在凳子上等待“宰割”,目光望向青山白云。
他慢慢收敛了笑容。中央山脉连绵壮阔,他幻想有一条棱线,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回台北和清境,直接拉近他和她之间,有形的、无形的距离。
柯如茵跑上走廊,瞧见他的神情,也不去打扰他,只说:“开始了。”
她帮他系上围兜,带著惯有的青春笑容,哼著只有她听得懂的歌,以熟练的手法拿起剪刀和梳子,喀喀修剪他的三千烦恼丝。
风和日丽,一部白色轿车驶进了缘山居的停车场。
晚上八点,月出山头,沈佩瑜拉开房间的窗帘,盘腿坐到床上。
她困在缘山居二楼的房间,莫名其妙地生闷气。原本计画今晚去见康大哥和晓虹,顺便带上晓虹的生日礼物,却被柯如茵帮康仲恩理发的一幕给搅乱了。
他们两人的动作是如此亲密,她当场回头,提著行李到二楼房间。
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她请餐厅送上晚餐,就是不想再“巧遇”康仲恩。
为什么要生气呢?她不停地扪心自问,一再地想缓和情绪,却又是一再地烦躁不安。她和他都分开那么久了,即使那晚曾有亲密动作,但她只当做是梦游;而她帮他找来资金盖花园,也不过是做一份投资罢了,他并不需要向她报告感情生活,她又何必生气呢?
叩叩叩,急促敲门声传来,她扔了电视遥控器,满腔郁闷不知如何发泄。那个新来的大男生动作很慢,怎么收餐盘就这么急?
她打开门,康仲恩站在她面前。
她心一跳,立刻移开视线,但还是看到他理短而显得帅气的发型。
“你来了,怎么没找我?”康仲恩急切地问。
“我何必找你?”她反问,想要直接甩上门。
“佩瑜……”他脱口而出,用手挡住门板。
“不要叫我!”
她真的生气了,他凭什么喊她的名字?他以为写了那么多e-mail,讲些似若有情的话,她就会对他有什么感觉,从而和他旧情复燃吗?错了!
她抬起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