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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前,紧紧地凝视她,深深望著她那对清灵的眸子,颤声问道: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她为他逸出最美丽的微笑,可不知为何:心头一酸,视线模糊了。
“佩瑜!”他激动地呼唤她,抚摸她的头发,摩挲她的脸颊,揉著她的肩膀,又按压她的手臂,似乎是要证明她的真实存在。
他双手来来回回,同样的动作又做了一遍,眼眶溢满了欣喜的泪水。
泪眸相对,两人除了痴痴对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仲恩……”沈佩瑜还没喊出他的名字,眼泪又是掉了一大串。
康仲恩心情激狂,又疼又惜,双臂一张,将她拥入怀里,寻著她的唇瓣,热烈地亲吻她,再深入寻索缠绵,将自己最深的情意,以吻倾诉而出。
她迎上他的吻,任泪水奔流,恣意地让自己摊软在他的怀抱里,享受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依赖戚,真正将整个人交给了他……
晨曦透明,清凉的微风吹来,顽皮地在他们的亲吻间隙一溜而过。
“佩瑜,佩瑜,佩瑜……”他不断地唤她,吻著她的泪水,声音仍然激动地问:“你怎么来的?”
“开车来的。”
“什么时候到?”
“四点半。”
“佩瑜!”他捧起她的脸,轻叹一声,眼眸里满满是温柔的责备。“你知道开夜车走山路有多危险?”
“知道了。”
“以后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下次我开的时候,你会坐在我身边。”她仰望著他,认真地回话。
“佩瑜啊!”他为她的答案又气又感动,唇畔有了疼爱的微笑。“第一,除非必要,我不开夜车;第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为你开车。”
“你累的时候,我可以替换。”
“佩瑜!”他又是紧紧地拥住她。
在他心目中,她固然娇弱,但他也绝对不能忽视她的成熟与独立。
“这些日子,你在哪里?连手机都不开?”他轻抚她的长发,为失而复得的她而感到欣慰。
“我去高雄陪我二姐,她乳癌复发开刀。”
“情况怎样?”
“大概明天出院,只要好好休息,配合疗程,预后应该很乐观。”她不自争地偎紧他的胸膛,语气流露出些许的不安。
“你怕家族遗传?”
“我怕。”她抬起头,定定地看他。“我亲妈妈家族那边,有一个阿姨和表姐乳癌过世:在我家这边,先是亲妈妈,现在是我二姐,我……”
“所以,你因为这样,怕你万一得病了,宁可骗我要去结婚,也不愿意我陪你一起面对难关?”他的手掌按上她的左胸,神色十分严肃。
“你为了照顾康大哥和晓虹,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让你辛苦下去,你没必要承担我的病……”她语气渐微,泪盈于睫。
“你忘了你骂过我的话吗?”
“没忘。”她摇头,泪珠掉落。“我只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反正我们本来就分手了……”讲到“分手”两字,她声音已哽咽。
“傻佩瑜!”他轻轻地叹息,深深地吻她。“说的是什么傻话?!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你愿意承担我的艰难,同样地,我也愿意承担你的一切啊。”
“如果我真的生病了,也许你会照顾到很烦……”
“没错,我是人,我会烦,以前哥哥跟我发脾气的时候,我也会不高兴。”他拭去她的泪水,坚定地说:“可是,你们是谁?一个是从小替我打架、偷摘芒果给我吃的好哥哥;一个是我最爱的、想娶来当老婆、好好牵手一辈子的你,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有了爱,我就能承受重量。”
“仲恩……”她心有所感,又掉下了泪水。
他的话像是温润的晨光,抚平了她的心头疙瘩,身与心都暖烘烘的。
他以笑容印干她的眼泪。“乖乖,别哭了喔。”
“仲恩,你可以放下康大哥两天,陪我去检查吗?”
“没问题。”他立刻就答应。“别担心我老哥,我会请人来照顾他,你今年还没做过检查?”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他惊讶地复述她的话,按住她的肩膀看她。
“在纽约的第二年,我发现了那块东西,家庭医生推测是纤维瘤,转介我到肿瘤科,我借口工作忙,没去,其实……我是害怕,我本来是不想回来的,这里曾经是伤心地,可我想就算死,也不要一个人孤伶伶地死在外国,后来,我还是回来了……”
他心疼地搂住她,让她倚靠在他的怀抱里。“回来也没做检查?”
“没有,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尤其听到你即将‘结婚’的消息,我又很气自己,气自己干嘛回来,又伤心了一次。”
“佩瑜,对不起,对不起……”他深深懊悔自己的绝情。
“不要说对不起,那时的我,也绝对没办法心平气和找你问个清楚。”
她释怀微笑,缘份与误解交错而过,注定了他们感情的波折。
“后来被你摸到,你拼命寄相关报导给我看,加上二姐乳癌复发,我又觉得那块东西变大了,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医生,医生判断是纤维瘤,但考虑到我的家族病史,排定时间手术,准备割下来化验。”
“你没去?”
“我还是很怕,心里有很多顾虑,也许那是癌,也许不是,也许现在没事,但以后会发病,我如果只是一个人,我不会想那么多,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开始自己的事业,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佩瑜!”他凝视她的忧虑,眼眸里有著浓浓的不舍。
“看到网站,我终于明白,若要真正不成为你的负担,我就必需为自己珍重,我快乐,就是你的快乐;我身体健康,也是你的身体健康,这样我也才能说:我爱你……”
她的话消失在他的热吻里,深深的情意,母庸再说。
黎明破晓的前一刻,他们再一次的相逢、相知、相惜、相爱。
“佩瑜,为我们珍重。”他微笑看她。
“嗯!”她笑里有泪,用力点头。
“你看,日出了。”他握住她的手,转身面对青山。
连绵山脉上,金色光芒迤逦天际,含羞的日头跃跃欲出。
一刹那,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四野,整片山头都苏醒了。
阳光洒落花园,为各色花朵著上最鲜艳的彩妆,细长的红、黄大波斯迎风舞动,洁白的玛格丽特争相探头,薰衣草摇成一片柔和的紫色海浪。
酒红朱雀啾啾飞过树梢,冠羽画眉唱著悠长的“吐米啾——”,红嘴黑鹑也站在枝头上啁啁唱和。
他们在阳光下拥吻,为美好一天的开始而欢喜。
长长的亲吻结束,她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享受晨曦的美好。
“你愿意在这里住下来吗?”他柔声问,捏捏她的手心。
“我房子都卖掉了,你叫我住哪?”她眨眨眼。
“唉!佩瑜,我就知道……”
“爸爸给我两间房子,我本来只是拿来贷款,利息重是重,但我还负担得起,后来辞掉工作,干脆卖掉,还掉贷款。”
“佩瑜,你没必要为我背上这个担子。”他一叹再叹。
“我不要看你为钱奔波,我希望你早日盖好花园,实现你的理想。”她专注地看他。
他轻抚她的脸颊,望进那对深深爱他的眼眸,胸臆全是说不出的感动。
“谢谢你,给了我未来奋斗二十年的资金,我一定会努力,做出好成绩回馈你这位大投资人。”他郑重地说。
“不赶我走了?”
“绝不。”他抱紧她,再度为年轻无理的骄傲而愧疚;心中充满的只有感恩,一再地说:“佩瑜,谢谢你,非常谢谢你。”
她眼眶湿热,脸颊在他格子衬衫上磨蹭,将最后一道泪水擦干。
“可是我目前失业了,该怎么办?”她微笑看他。
“我缺个育种培苗的园丁,学历经验性别年龄不拘,只要心细,有足够的耐心照顾花草,你行不行?”他的笑如阳光开朗。
“我一直在挑战自己的能耐,最近辞职,就是想安静思考一下,下一步,我该怎么走?到欧州?还是美国?当园丁嘛……”
“你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为我育种……当我的妻子?”
“育什么种?!”她泛出潮红的娇羞神色,恼得低下头不理他了。
“今天就开始上班吧!啊,不行,我先带你去看医生。”
“明天再去,我开了一夜的车,好累,我想吃你做的早餐,再睡上一觉。”
她带著微酣欲困的脸色,轻轻地倚在他的肩头上。
“好!”他微笑牵起她的手,看了手表。“也该帮哥哥起床了,哥哥和晓虹看到你,一定很开心。”
“嗯!”
轻风吹过,浮云飞过山头,光影掠过彼此的眼帘,时间带走过去,驱走悲情,从今天起,他们以心接续对方的心,重新串起永恒的爱情花束。
未来,或许仍有很多变数,凡人亦无法一手掌握命运——但她知道,生命有仲恩同行,她就无须惧怕。
以后的夜晚,她不再孤独,因为他会陪她走过黑夜。
期待每一个破晓时分,当阳光晒上她的脸颊时,他就在身边吻醒她。
走过鲜花遍地的小径,穿越樱花林,他们回到挂有“瑜园”木牌的矮篱前。
“我们回家了。”康仲恩开启木栅门,带她走了进去。
“嗯,回家了。”
沈佩瑜笑意嫣然,握紧他的手掌。
她终于回家了。
后记
写完故事,默雨还想再聊聊。
现在想“少奋斗二十年”的男生很多,但什么是“少奋斗二十年”呢?
如果男生娶了富家千金,随便拿个高薪职位,住进花园洋房,整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那我只能说是岳父宠坏了这个女婿,真的白白让他少奋斗二十年了;但也有的情况是,男生进入岳父的公司,照样得从基层做起,在升迁机会方面,他绝对比别人占较大优势,但相对地,他一定要付出更多心力,兢兢业业为岳父卖命赚钱,一天当四十八小时用,这种“少奋斗二十年”,恐怕是“比别人多奋斗二十年”了。
二十出头的康仲恩在ㄍㄧㄥ什么,我也不知道。一般人年轻时,总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坚持,譬如:一定要自力更生、一定对父母采取反抗态度、一定要爱上长发女生、一定不交大十岁以上的男朋友、一定会义正辞严地跟老板吵架、一定不吃朋友的暗亏……诸如此类的坚持,在历经岁月的磨练后,也许我们会一笑置之;也许会以更成熟的方武对待。人,总是在成长,这并不是被现实打败,而是我们走过风风雨雨,终于学会以更宽阔的心境,去看待我们生命中的种种事件。
写这个故事时,我著实为“背景”伤脑筋,最后还是以南投的清境农场做为主要场景,这里被称为是“台湾的瑞士”,不管它有没有所谓的“过度开发”,它依然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我可以躺卧在月光下,看特别清朗的星空,也可以一早被天光唤醒,痴痴地等待太阳升起,那份大自然所给与的感动,是持续在月光和日光里昏睡的杜老爷所不能体会的,唉!
不过,长久住在山上,绝对不是一件趣事,因为种种自然和人为的因素,许多“移民合欢山”的城市人铩羽而归;但也有人为了理想,在那里建立农庄,种植花果,经营民宿,很多都是夫妻一起努力打拼,实现他们的梦想,也为到访的游客提供一个休憩身心的桃花源。
看完这个故事后,大家可别在清境找缘山居哦!缘山居可能在清境,也可能在台湾的某处乡间,更是存在默雨和每一对恋人的心灵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