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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亲姐妹,可他们是帝王,咱们是草民啊!草民没那么大的福份。再说,二女同事一夫,必有妻妾之分……”小娟很惊讶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女人,日间说的是市井俚话,而夜间却变得通晓文墨了。
宋王氏似乎看穿她的猜度,说:“我和宝珠的生母都是伺奉光绪帝的宫女。皇上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真正喜欢的只是一人。唐诗中不是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吗?《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是情种,但真正喜爱的是黛玉。
话说回来,鸿飞如有意思,也是出自侠心热肠,他不忍拆散你姐妹……“”您不要说了。“小娟很反感地转过身,有些讨厌庇护女儿的宋王氏。自己期待的不过是种施舍。她决定跺脚就走。待宋王氏睡熟了,迅速地穿上衣服,溜出屋去。
她对着河水哭泣一会儿,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望着云霭渐开,浮出残月的天空,暗说:“时辰已经不早了,得把画取出来,连夜赶回奉天找孙狗去。”
她听到远处传来野狗的叫声和老鹊乱啼,唯恐有人暗伏,便先蹲身观察。为安全起见,她曾用重金请专制赝品的画匠,伪造一张可以乱真的《八骏图》,连上面的偌多印章、题字都与真品毫无二致,然后精婊起来,用红木画轴卷起,真品只是画心,秘藏在一截竹筒内,这事对宝珠都未得暇详叙。
小娟静候一个时辰,才脚步敏捷地向藏物之处奔去。两张画都藏在一棵柿树上。
她轻攀上去,自枝叶中察看四处,一切景物都静静地溶在如水的月光中。她对准个草窝儿跳下来,将东西插在后腰上,想到了滦县再购买一只皮箱。
走出百余米,忽听蒿草内一阵轻响,蓦地跳出两个蒙面大汉来,一个手里持着绳索,另一个晃动着明晃晃的匕首。小娟知道遭到暗算,忙转身想跑,但背后又蹿出两个蒙面人,布成夹击合围的阵式。小娟怕寡不敌众,宝物被抢,不想硬拼,当下就地一滚,滚到一棵被雷电击断的枯树旁,用手摸去,树根上面有个洞,以极快的手法,抽出真品塞进去。此刻,一把匕首飞掷过来,被小娟拔落,正要去拾,黑蛇般的绳索抛过来,恰好套住小娟的脖子。绳套收紧后拽,使小娟感到眼前冒出无数银星,胸憋得似乎要炸开一样。她把双手奋力地伸进绳内,一声“嗨”,麻绳立刻崩断。待跳起来时,四人已围拢过来,其中三个拳脚如急风暴雨般地打来。只几招,一个蒙面客的腿骨被小娟用掌打断,沉闷地叫着躺在地上;另一个略有惧意,手脚发滞,便被小娟击中胸窝,摇晃数步地吐口鲜血。“小娘们,好厉害。
闪开——“始终站在一旁观战的蒙面人掏出手枪。
小娟惧怕手枪,刚想躲避,但忽略下盘,一条腿被断骨的蒙面人抱住,说,“刘爷,别开枪。快按住这婊子。”
小娟一躬身,对准死命抱住她腿的蒙面人喉咙用力戳去,五指入肉,往上一挑,只听声惨叫,腥热的血喷溅小娟一身,蒙面人的喉管、动脉被生生抓断,立刻毙命。
与此同时,三个蒙面人如饿虎般扑到小娟身上,将她牢牢地按在地上,两把匕首同时刺人双腿,然后又深深扎进双臂。
“交出《八骏图》,咱算拉倒!”叫刘爷的蒙面人恶狠狠地说。
小娟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说:“刘十牌,画在我身上,拿去吧,姑奶奶算栽了。”
一个蒙面客果断搜出画来,刘十牌忙打开,看到嘿嘿一笑,阴毒的目光像刀一样在小娟苍白的脸上划来划去,说:“‘雪里红’姑娘,我们爷们倒想尝尝野味儿,可姓刘的心慈,不愿让你再受罪了。”用刀拍着小娟的脸说:“谁叫你认出我来?”
“王八蛋,给姑奶奶个痛快吧。”
“好,成全你了。”刘十牌对准小娟的胸膛一刀桶下去、又摇摇刀柄,往外一拔匕首,热血便随刀槽而上,喷了刘十牌一手。
“刘爷,可惜了。”一个蒙面客用脚轻踢着小娟的脑袋。“天不早了,快把她和二子儿扔进河里。”刘十牌话音刚落,自远处奔跑过一人,行速疾快如草上飞,眨眼间便如风般地吹落眼前。揪过一个蒙面人,手起掌落,打碎头颅,布袋般地摔在地上,刘十牌连发两枪,都被如鬼魅般的来客躲过,借此机会,他撒腿便跑。来者刚要追,另一个蒙面人举匕首自背后刺来,来者一转身,夺过匕首,刚要去刺,一声枪响,匕首竟被打断,只剩个刀柄。来者一怔,挥起一掌先打死眼前的蒙面客,再找刘十牌时已不见了踪影,知道他必隐藏暗处,因畏惧手枪,不敢再追,骂道:“东西落你刘十牌手里了,咱后会有期!”一猫腰野兔般地跑了,片刻不见身影。
一切又归复死般的沉寂。拂晓的凉风吹过,小娟慢慢地苏醒过来,数处伤口仍在流血,越淌越少。她的心很平静,望着满天稀疏的晨星,想把脸转向祝村,但脖颈加大山般沉重,每移一寸便要震动流血的伤口。她很清楚,心如平静的池潭,知道自己快死了,只要一闭眼便会永久地睡去。但有种神奇的力量支撑着将如烟雾散去的生命——要把《八骏图》交给宝珠、鸿飞……他们一定听到了枪声……就会赶来的。
被枪声陡然惊醒的是东方鸿飞。他感到那震荡夜空的枪声格外凄厉、惨人,像在报警,灾难的预兆。他忙推醒酣睡着的宝珠,急切地说:“宝珠,有枪声!”宝珠撒娇般地轻哼着,睡意朦胧地紧闭双眼,凄风苦雨的江湖流浪生涯,终于找到了幸福、和平的归宿;她想真正地睡一觉,躺在丈夫的怀抱里如甜捶摇篮的婴儿,女人一生中,被丈夫酝酿出的醉梦并不多。宝珠疲乏了,也醉了,爱情的八卦炉把“蓝色妖姬”融化了。
有人在急切地敲窗,呼唤着:“宝珠,鸿飞。快醒醒,有人在村头放枪。”
警长知道是宋王氏,忙跳下地,系住裤子跑出来。见宋王氏满眼惊慌,只披着件小褂,赤着双脚,一把抓住东方鸿飞,说:“小娟不见了!”
“啊,她走啦!”警长大惊失色,马上推断出吕小娟必然遭袭无疑,而且凶多吉少,因为她没有枪。
“我一觉醒来,身边就没她了。那放枪……这怎么是好?”
宋王氏急得直搓手。
未待警长去唤宝珠,她已推窗跳出,只穿着一身红色内衣,睁圆两眼,说:“鸿飞,咱们快走!”
警长望着她铅粉、口红残褪的脸和一阵风便能吹掀起的紧身短褂,说:“快把旗袍穿上,这一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时,宋王氏已把宝珠和鸿飞的便服拿来,说:“你们边穿边去吧。”又问:“用不用让福贵跟着?”话音落时,二人早就跳出墙去,跑出十丈开外了。
天色已透出日光,树木、土丘和篙草都已清晰可辨,黎明的的荒野一片沉寂。
宝珠四处寻觅,突然向前面一指,说:“那里躺着人!”
警长飞跑过去,见方圆十数米内躺着三具尸体,忙逐个揭开套头的面罩,两个被打陷了头骨,眼珠凸突,脑浆和血流满一脸;另一个喉咙被掏成窟窿,面目狰狞的脸歪向一旁,这三个死人警长都不认识。
“小娟在这里!小娟——”宝珠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警长回身去看,见宝珠半跪在一片没腰的蒿草中,悲愤欲绝地呼唤着。他跳过去,倒吸口冷气。小娟蟋缩着淌血的身子,紧闭着双眼,白纸般的脸泛着青色,一缕发紫的血淌出松弛的嘴角。
宝珠拼命地叫着,摇着她渐渐变凉、发僵的身躯。警长用手去摸小娟的口鼻,虽尚存一息,但绝无回生之望了。
小娟的眼皮微颤一下,但没有睁开,嘴唇一动便淌出鲜血,用极衰微的声音说:“妹……你来了……”她因创口巨痛而蹙起细眉,继续说:“画在……枯树洞…
…他来了。“”他?“宝珠反问,但立刻想起是鸿飞,忙说:”姐姐,鸿飞也来了!“
小娟想抬起手,被鸿飞连忙握住,大声地说:“小娟,我是鸿飞。是谁害的你!”
他是警长,懂得对临死者要首先问的话,唯恐待毙者一睹亲属便咽气身亡。
“刘十牌。”声音虽细弱,但警长听起却如震耳的大鼓,疾愤地喊:“小娟,我给你报仇!不打死刘十牌,誓不为人!”
小娟慢慢地睁开眼,看着宝珠,然后极艰难地将眸子移动,视线固定在东方鸿飞脸上,瞳孔内渐渐闪现出一线光明,她目光慢慢变得很深情、温柔和凄凉,喃喃地叫声“鸿飞哥”。
泪水从眼角滑落。警长的心在颤抖,感到小娟冰凉的小手把自己握出了汗。察看小娟伤口的宝珠,突然发现被鲜血浸得湿漉漉的内衣竟然是自己丈夫的,心一酸,扬脸把眼闭住,不让热泪滚出。
小娟僵硬的唇舌渐渐变软,像在自语般地叨念:“妹妹,别计较我……鸿飞做新郎时,换下的衬衣……我拿了……是纪念。”
“好姐姐,鸿飞也喜欢你!”宝珠喊着,又激动地对警长说:“你抱紧她,亲她,你不也是她的男人吗!”
坐在地上的东方鸿飞把小娟紧紧搂在怀里,心如刀绞,浑身热血如激越汹涌的浪潮,把一句话推出来:“娟妹,我也爱你!你是我的好妹妹!好妻子!”
小娟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潮,腮边呈出笑靥;含泪的双眼噙着满足的微笑,断断续续地说:“鸿飞哥,我要不死多好啊……
你真好。你要好好地看待宝珠,相爱白头……妹子也命苦……“她抬起颤巍巍的手去摸东方鸿飞的面颊、头发、耳朵,然后放在自己胸前,想去掏什么东西。宝珠跪在一旁,忙替她去办,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进去,在本是丈夫的内衣兜里,取出一缕缠绕着金戒指的青发,她明白了,送到小娟手上,说:”姐姐,你送给鸿飞吧。“东方鸿飞看着那缕乌亮的头发、折射昏昏日光的金戒指,不由得想起醍醐旅社中的情景,那时,小娟的狂情、柔情、深情,到今日都证实她是个忠诚、善良、纯洁的姑娘,内心一阵悲痛,泪珠落在小娟脸上。他俯下头,轻轻地吻着小娟的脸、眼睛和嘴唇……那两瓣玫瑰般的嘴唇枯萎、褪色了,小娟吐出最后一口气,轻松愉快地闭上眼睛。
天已透出蓝色,野雁在远处啼鸣。东方鸿飞一动不动地抱着小娟的身子,望着渐渐明亮起来的天际。宝珠双腿跪着如泥塑木雕,凝视小娟那张美丽、安详的脸,淌血的嘴角还噙着笑意。她用手帕去擦小娟唇边的血迹,轻轻地怕惊醒她甜美的梦……
警长站起身,说:“宝珠,小娟的后事怎么办?”宝珠好像从恶梦中醒来,神情麻木,没有吭声。
“宝珠。”警长终于冷静下来,“眼下有三件事要办。尽快地掩埋好小娟尸身,这事要瞒着母亲,年纪大了,禁不住惊吓和伤心。祝村不能再住下去了,如果刘十牌没有抢走画,势必还来,眼下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我认得刘十牌,但死人里没有他。再有,那张画为安全起见,不能再带在身边了。”
“我想把画焚烧了,让它和姐姐一起去。”宝珠抿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冷冷地说:“我不稀罕它。这东西害过多少人?没有它,娟姐何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鸿飞哥,干我们这行当的,四方漂泊,无家可归,哪死哪埋。待咱们有了家,过几年来收拾娟姐的骨殖。”说着,掏出蓝宝石短刀就去挖地,她挖得飞快,像要把一切仇恨、悲愤都倾泻出来……
埋好吕小娟后,又做成暗记,宝珠半跪在地上发呆。趁这工夫,东方鸿飞把三具死尸都扔到滦河里,又消除地上的血迹。按小娟的指点,找到枯树,取出装有《八骏图》的竹简。
“宝珠,这是画。”他递过竹简。
宝珠接过竹简,看也不看地扔在脚下,问:“带洋火了吗?”
“没有。不能烧。”警长拣起竹简,神情凝重地说:“这张画是小娟,她的父母和整整一山寨的弟兄用命换回来的,哪能毁在你我之手?再说,这是国宝,是中华民族的财富,不能做千古罪人!”
“那你说怎么办?”宝珠很干脆。
“想把《八骏图》占为己有的人不知有多少,若烧毁了它,无数的豪夺巧取者会以为画落到你我手里,会招惹来一生的麻烦。”
“谁能知道?”
“刘十牌没有死。”警长嘴唇紧抿,沉思片刻说:“也许还有咱俩身边的人。”
“你这是啥意思?难道眼前的妈妈和哥……”
“你不要说。”警长打个拦阻的手势,问:“小娟的武功到底如何?”
“这……这怎么好说呢?”她很困惑。
“比你我如何?”
“那娟姐还不行。”
“宝珠,你想,刘十牌最少来了四人,目的是抢画而不是比武打擂,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