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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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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印象最深的崇拜者是个十九岁姑娘。她是一个小城市的剧团演员。她在小礼堂给报告团演京剧《红灯记》。这个女孩演李铁梅。开头挺不错,后来出了岔子、她唱“咬住仇,咬住恨。仇恨入心要发芽”时,由于动了真情,也由于忘了头上戴的是道具,反正她用力那么一拉,假辫子假头套一下子打了下来。观众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先是一愣,接着沸反盈天,笑死笑活。李铁梅端着假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雷鸣般的哄笑声中,呆在台上,一动不动,偏偏大幕又不落下遮丑。梁宝看见这姑娘眼泪吧哒吧哒往下落,不禁心颤。演出结束后,演员和报告团共进夜餐、联欢。这姑娘躲在角落里,成了受气包。梁宝凑上前安慰她,说她演得不错,还把事故归咎于道具。姑娘受了感动,马上把他引为知已。吃饭时,他们挨着坐,姑娘把脚放在梁宝脚上,还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丰腴的腿上。席间他俩曾一度缺席半个小时之久。姑娘先出去的,临走时,狠狠踩了梁宝一下。梁宝会意,过了一会儿也溜出去。在这个城市梁宝共报告三场,每次这个姑娘都坐在头排,兜里揣了好几条手帕(有的捋鼻涕,有的专为擦眼泪而备)。梁宝离开时,姑娘哭肿了眼,送梁宝一支钢笔,上刻一颗心和几行字,梁宝给她一个塑料皮笔记本,写上“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和自己的英名。
  梁宝出发前夕,眼镜蛇来到张庄青年点。一见梁宝,他就直乐。他多少有点红肿的小眼睛甚至笑出了眼泪。
  “我那宝贝舅舅来信了吗?”他不怀好意地问。
  “他一封都不写。”梁宝说,“咱从没收过他的信。”
  “但愿他别写。”眼镜蛇看着梁宝,又笑了,“你说是吗?”
  “咱不知道。”梁宝说,“反正咱就一直这么稀里糊涂的。”
  “你小子不熊。”眼镜蛇说,“原先我以为你会露馅呢。”
  “咱也不想干,”梁宝说,“人家这么抬举咱,咱能不识抬举吗?”
  眼镜蛇说:“我给你背一段报纸,咋样?”
  “那些个记者咱算服了。”梁宝说,“还有华不石,你认识吗?他一件事都没问咱,却写出好几万字,够咱念半天的。咱可不唬你,那上面的事呀,叫咱念着都脸红!”
  “你能不能和他们说说,”眼镜蛇说,“咱俩换个个儿。我替你出去念,我保险脸不红,心不跳。”。
  梁宝说:“咱说了不算。再说,咱点里伙食太熊。出去转一转,肉和细粮总该管吃吧?”
  “说不准天天让你吃忆苦饭呢。”眼镜蛇又动员了半天,梁宝还是没让步。最后,眼镜蛇才说明来意:“咱俩可做成一笔买卖。”
  眼下天气渐冷。眼镜蛇建议梁宝这次随团巡回报告时,尽量少带衣裳,每到一地,都冻得够呛,当地肯定会送他棉衣,尤其到军营报告,即使不缺衣,也会赚上一身半身新衣裳,军队的人明白。如今的小青年喜欢军装,因此他们总拿军装送礼。
  梁宝得转上一两个月,去四五十个以上单位,去军营也起码十次以上,如果一个军营送一套,那么就是十套以上,就当一套卖三十块钱,两人可均摊好几百块。眼镜蛇扒拉着手指头,算得头头是道;吃喝拉撒睡,人家全管,礼品干赚。工厂农村白搭,他们送的礼品多是宝书,包在红绸子里,挺沉的,背不动。眼镜蛇让梁宝做个顺水人情,把宝书转赠给当地残疾军人和五保户,让他们好好学吧。凡是可以作价卖钱的,都留着;太沉了,就托人捎回来,由他眼镜蛇及时处理掉。如果找不到人捎,就寄,邮费二人分担。见梁宝有顾虑,眼镜蛇给他举了“诉苦大王”皮糠大的例子。
  皮糠大是全县最著名的忆苦思甜专家。逢年过节,尤其是大年三十的早上和下晚,全县人民都从喇叭里聆听皮糠大那嘹亮而熟悉的号陶大哭声。县里本来抓了一批苦大仇深的老贫农,他们几乎都可称作专家,但经过几轮真刀真枪,大多数人淘汰了,最后优胜者非皮糠大莫属。要说苦大仇深,淘汰者们大多数超过皮糖大。但他们输在技巧上,比如说音色音量音质以及感情的运用等。有的人讲到父亲被地主活活打死时。竟一声也哭不出来;有的人哭着哭着就昏死过去,多方抢救,险些送命;更多的人是讲的时候哭不出来,而哭得颤颤巍巍时,又一句话都说不出……皮糠大音色纯正,声高气阔,抑扬顿挫,边哭边讲。最后一条最是拿手。他号得情真意切,痛不欲生,同时又一句话也没耽搁。到眼镜蛇把他引为梁宝的榜样时,他已经连续六年独占鳌头了。有多少人淌了伤心泪以及泪湿了多少条手帕,县里边有专门的统计(上报省市中央)、咱们忽略不计。眼镜蛇注重的是皮糠大在物质上的斩获。由于名气远扬,上门邀请者络绎不绝,其中尤以军队为多摄红火那几年,皮糠大几乎没端过自家饭碗。每次被请,他都换上最旧最破的衣裳,回来时焕然一新,从头换到脚(那套补丁镙补丁的衣裳他始终带在身边,下次再用)。据不完全统计,他已拥有的馈赠品数量大抵如下:《毛泽东选集》一百二十四套;《毛主席语录》三百五十九本;钢笔元珠笔七十三支;塑料皮笔记本八十三个(不算被耗子嗑破的六个)3 军帽二十九顶;军大衣十兰件;军用大头鞋、雨靴、解放鞋及其他胶鞋布鞋三十四双;军用衬衣十九件;军上衣五十件;军裤三十二条;军短裤十八条;军袜四十三双;军挎六十八个;还有部分女用军衣物,乃皮糠大为其女所索要……这一两年皮糠大已经过劲了,不大在广播里出现,主要原因不在年轻人都学他的哭腔哭调取乐,而是由于他变卖斩获的军用品,索价高昂,一分不苟,邻居们还检举他用军用品换大豆和猪油,此外,还控告他出宕不逊,殴打邻家婆媳儿童,扩边展沿,侵占集体耕地,甚至掘倒邻居院墙,趁机扩展自家院落……
  梁宝依了眼镜蛇,每每去军营报告时,总是丢三落四,装得又象,便每每得计。
  他收获的军装囊括陆海空三军,数量也可观,回来便交给眼镜蛇变卖,二人各得不少进项。眼镜蛇的信誉被梁宝偷偷考察了一回(他暗访了几个买主),证明眼镜蛇诚实无欺,是正人君子。两人皆大欢喜,不在话下。
  且说梁宝巡回报告归来时,声誉日隆,如日月中天。相形之下,钱方和卫东一批新老先进,此时黯然失色。猴子不再据傲无礼。卫东看梁宝时的目光,复杂而多变,似怨似恨,又似别的。钱方简直快要落拓了,她挑的土篮即使比汽车拖斗大也不顶事了。最近刚推荐一个大学生,钱方多次找过主管,名额还是给了一个有来路的斜眼姑娘。梁宝刚回来时,钱方正躺在炕上养病,她好几天没上班,累趴下了。
  梁宝去女生屋里,钱方让他坐在炕沿,又拉他坐在枕边。她的长头发蓬蓬松松,肩膀头露在被外,拉梁宝时,他看见她肩头上松松垮垮的两根布带;她并不遮掩,他又看见了她成熟的胸脯。梁宝把军队馈赠的食品罐头抱过来,给她打开包装,还起了一个桔子罐头。钱方掩面而泣。梁宝一时无措,心里十分酸楚。
  过几日,钱方痊愈。中午,阳光白晃晃的,十分炫目怕人。在外间地,钱方撞了梁宝一下,用的是肩。
  “梁宝,今晚有电影。”她小声说。
  “演啥?”梁宝嗓门不小。
  钱方拐了他一下,“小点声儿!”又说,“外国片。打仗的。”
  梁宝不禁雀跃,说看。钱方让他先头走,二人在大柳树下会齐,说完便回自个屋里,晚饭时二人故意不递话,胖子也没看出破绽。
  场院里人山人海,电影机挤倒好几回。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最远的有十几里。
  倒片时,一度停电,人群大哗,骂声沸腾,却无人早退。来电时,人们方才平息。
  钱方牵着梁宝,在人群里拥来挤去,换了好几个地方。因为她都发现了熟人和那些熟悉的目光。最后落脚处靠近墙根,是个死角,别人看不到这里,看银幕又很敞亮。
  这里也挤。钱方挤进梁宝怀里,梁宝肩膀比她宽,护住她。她不比梁宝矮,梁宝从她耳边往银幕看。她头发上弥漫出一股好闻的气味,她刚洗过头。
  演的是阿尔巴尼亚电影,名叫《地下游击队》。片子很老。有时竟至于变了声儿,人们看得十分投入。梁宝和钱方都是头一回看,更觉抓魂夺魄。电影里出现谈恋爱的镜头。男女主人公同处一室,男的弹起吉它唱道:赶快上山吧同志们,我们在春天里加入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即将来临,我们的祖国将要获得自由解放。
  女的说:“没想到革命者还弹吉它呢。”……钱方拉住梁宝的手,她的小手热乎乎的,并且潮湿。梁宝这才揽住她的腰,她就势翻转过来,偎进他怀里。梁宝觉得她身上颤得厉害,就腾出一只手,摸她的脸,他的手掌湿了。梁宝也一阵阵抖起来,他颤颤地说:“我一定把你弄回城。”回来的路上,梁宝吻了她。她先站住,迎着梁宝。他顶了上去。她睁着眼,张着嘴,让他吻,她的牙齿一直护住舌头,梁宝探了半天,她的舌头才迎接出来,她的眼还一直愣愣睁着。梁宝想,这丫头是头一回。眼镜蛇多次和他切磋,认定这便是头一回的表现。想到此,梁宝更加心生感动,动作不禁激荡起来,兑现诺言的决心也与时俱增。
  过不多久,钱方就回城了。临行前一晚,公社管知青的干部约她到一个草垛后面谈心,她拒绝了,一直等到半夜,还不见梁宝回来。天亮上车前,她匆匆忙忙见了梁宝,便登车起程,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十、梁宝当上民办教师,
  并担任了班主任,
  被学生整得焦头烂额
  梁宝从报告团回到队里,正赶上农田基本建设高潮,活儿比修大坝还累。正在他害愁时,张驴儿和大舌头把他叫了去。“你这小子没出过猛力,我们也怕把你累坏了,没法向首长交待。这样吧,学校少一个人,你去顶个坑儿,总比刨大镢挑土篮轻巧吧?”
  梁宝千恩万谢,来到学校当了民办教师。
  校长把一个纪律最差劲的班级交给了他。他是一个灰呛呛的小老头儿,象刚从灶坑里执拉出来似的,抄着手,嗓子沙哑,还下大冷,就穿上了棉袄棉裤,他的单帽子叫头油渍透了,棉鞋帮踩得垮了下来。除了帽子是灰的外,他浑身上下一套黑。
  他告诉梁宝,这帮学生已经轰跑五个教师了。其中两个当场气昏倒地,有三人在课堂上呜呜哭过,有一人次气得抽了羊角疯,三人次引发心脏病。除此之外,教师们还损失了帽子五顶,上衣三件,鞋七只,至于烧个窟窿以及甩上墨汁更是不计其数。
  最后一个班主任上个月一气之下当了兵。他脾气好,大脸红扑扑的,笑起来象个大姑娘,脸上有俩儿酒窝。他天天可着嗓子吼,嗓葫芦揪得通红,到学期末教材才讲了三分之一。他苦苦哀求调皮鬼,还给他们买过饼干和烟卷,有一回他甚至下了跪,他们只是笑,把桌凳擂得震天响。他有个女友,在大队当广播员,学生们以他的名义,给她写情书,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话,最后女友和他吹了。他哭了几场,卖了自行车和手表,多方走动,终于光荣从军。他走后这一个多月,学生们完全自由。
  他们在上课时间打篮球,要么趴在别班窗下,往教室里扔石头,有的上房子掏麻雀窝,甚至有人从办公室里把铃偷出,咣当咣当摇晃起来,别的班以为提前下课或放学,课上到半截,纷纷走出教室。介绍上述情况后,校长有些难为情:“给你这么个班,真是对不起你了。”
  校长马上就领梁宝赴任。走在操场上,梁宝看了几眼,篮球架子说不准哪天就倒了,房上的瓦打碎不少,至于玻璃,根本就没几块囫囵的,教室的后墙根上,写了许多骂人话,还尿了不少尿,从气味上分析,也有人拉过大便。
  来到扇最破的门前,校长说:“到了。”
  梁宝一看,这扇门已经无法上锁了。再往上看,只见许多个头从窗户伸出来,一个摞一个,叠得密实。门口也涌来一大群。他们无一怯生,而是嘻皮笑脸,又打又闹。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这时家伙们竟齐齐地喊了些什么。梁宝脑袋胀得挺大,听不清具体内容。进了教室,学生们仍然满地乱窜,交头接耳,后排有三四个女生站在凳子上,中间排有几个男生坐在课桌上,教室里还有股烟味儿。梁宝嗅了嗅,又象洋烟又象老旱烟。校长咳了几声嗓子,学生们仍然喧哗。校长只好板下脸,立正站着,直直看着他们,一句话不说。梁宝也仿效校长。抽半袋烟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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