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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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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往往跟得太紧,不让你喘气。和已婚妇女就不用担心了,她们懂行。”有时,华不石让梁宝给他们方便,梁宝问清大约需要多少时间,就出去遛达,到点再回。“有时我不在,你就代劳吧。”华不石这么对梁宝说时,梁宝骂了他。华不石呵儿呵地笑,“你太死心眼,一条道儿走到黑。这玩艺又不是豆包,吃一口少一块。”
  有一回,华不石紧张了。他买回酒和一大包香肠牛肉,两人对酌时,他老在想事儿。梁宝再三追向,他才问梁宝懂不懂妇女卫生常识。梁宝说:“咱是学医的。”
  华不石说李子月经没来。梁宝问过了多长时间,华不石说过了半个月。梁室又问李子最近身体怎样,闹过病没有。华不石说她近来突然食量如牛,体重大增。架空望着华不石说:“有喜了。干一杯吧!”
  华不石放下酒杯:“坏了。”
  梁宝问:“你头一回处理这种挠头事?”
  华不石笑笑:“那倒不至于。”
  梁宝问:“消灭掉还是添一口?”
  “这事只好求你了。”华不石说,“首先得做思想工作,她不愿人工流产;其次,医院得你陪她去。钱当然我出。除药费外,你们俩一人一份营养补品,你的和她一样。”
  梁宝说:“你这不是熊我吗?肚子是你搞大的,丢人现眼却让我去。左一个证明,右一个介绍信,弄得人人皆知,叫我脸往哪儿搁?咱可是连媳妇还没娶上呐!”
  华不石说:“不瞒你说,所有的妇产医院我都打过交道。有一回忘了,又领去一个。那个女医生鬼精,记性比华罗庚都好,‘怎么,今儿个一个,明儿个一个,回回不重样一你本事可真不小哇!’她这么一说,得,我领去这人撒腿就跑,我怎么动员她也不听。你知道,我已经让她深信不疑,她是我除了法定妻子以外唯一的女人。我花了不少钱,才把她安抚住。这件事还是让我老婆知道了。她痛苦得不行,磨了好几把刀,差点儿把我倒了。不骗你,她后来告诉我的。这一回,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我求你了。”
  华不石说着就要给梁宝下跪。梁宝惊得不行,赶忙一口应承下来。
  黄毛给开了假信,证明上说,梁宝李子二同志乃我厂之工作人员,已婚,为响应政府晚育之号召,前往贵院做计划生育手术……
  女医生接过证明,看看李子说:“中学还没毕业吧?”
  梁宝忙说:“她可是地道的工人阶级,上班好几年了。”
  女医生板着脸说:“没问你。”她又问李子,“你妈知道吗?”
  李子摇摇头。
  梁宝忙说:“她妈老脑筋,怕她知道了,不让来。她想早日抱外孙呢。”
  女医生明白了,其实她早就明白了。不过,对有男人陪同前来的堕胎者,她还是稍为客气些。没有男士陪同的女士,可就吃尽了她的苦头。她训斥她们,做手术时动作粗鲁,她们叫爹喊娘,痛不欲生。
  “早干什么了?怕疼别图一时舒服呀!”她轻蔑地说。
  李子被带了进去,梁宝坐在走廊长椅上耐心等待。做完手术出来的女人都弯着腰,她们的男人都负疚地跑上前去搀扶她们。她们表情不一,有的痛苦,有的自豪,有的撒娇。但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她们都象立了一等功似的,骄傲地接受丈夫或情夫侍候。没有男人陪同的妇女显得低人一等,进去时受尽医生折辱,出来时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到拐角,悄悄溜掉。
  李子出来时比别的女人坚强。梁宝伸手扶她,她推开梁宝。但下楼梯时,她还是伏在梁宝肩上,软沓沓地让梁宝带下来。梁宝一只手扶住她丰腴而有弹性的腰肢,她的胸脯毫不设防地贴在他的身上。梁宝心里骂道:“华不石呀华不石,你真是一只害虫……”
  梁宝把李子带到一家小餐馆,要了几个菜,见她直淌虚汗,小心地问:“疼吗?”
  李子嗔怪地白他一眼,想发火,但她还是说:“说不清楚,那是叫疼还是叫什么。一个小机器,搅来搅去,人一下子就掏空了。旁边几个女的又哭又叫,我咬着牙挺过来了,女医生挺佩服我,折腾我也不狠,对那几个叫唤的,可就别提了。”
  菜上来了,冒着热气。李子看着菜,皱眉头,不想动筷。梁宝百般哄劝,她才勉强动了几筷。梁宝不想把钱糟蹋了,大口小口,吃得鼻尖挂满了汗珠。
  李子说:“你这个人,心眼挺好使的。我将来没人要了,干脆就嫁你吧。”
  梁宝鼻里一阵发酸:“瞧你说的。”心里却在盘算。别看叫人祸害了,她还是挺漂亮的,可以说千里挑一。对不知底细的人来讲,还不是一回事。知道了底细又怎样?美人还是美人,说了归齐,还是什么也没少。至于说经历,瞧她白惨惨的,冒虚汗,更招人怜惜有加……
  李子见梁宝胡思乱想,问:“你瞧不起我了吧?”接着,她又若有所指地说:“这事除了你,没别人知道。”
  “华不石也不知道?”梁宝装傻。
  “瞧你这人!”李子拍了梁宝一巴掌,她脸上浮起一片羞涩而温情的红晕,一种独特的别人休想进入的美,令人目眩。梁宝醋意大发,真想伸出五指,抓破这一脸红晕,留下五道血红的爪印。
  “你妈没看出来吗?”梁宝问。
  “亏她没看出来。她要是知道了,华老师还能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今天找,明夭找,要钱,催办婚事……爱情一掺进别的东西就变质了。它比眼睛还金贵,容不得一粒沙子……”李子声音低低的。
  “华不石,你的华老师,对你是个啥态度?”梁宝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子不愿有人将她的军,她慍怒,但还是说了,“他倒是非常想娶我。我有他两封信。他说我是他生命中不可能第二次遇见的女人。他甚至准备牺牲一切,和我结婚,可我不能毁掉他的事业。他说他老婆凶着哪,会把我俩一块儿杀掉。杀了我倒没啥,他这么大的作家少了一个,那损失就大了。再说,他说了,重要的是内容,而不是形式。只要他爱我,怎么都行,我要那名分有啥用?”
  梁宝说:“想不到你爱他这么深。”他很想说出下半句,但还是没说。
  李子真诚地说:“只要跟着他,叫我去死我都干。”
  见梁宝愣神儿,李子对他说:“你不生我的气吧?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虽然你是好人,叫我嫁给你那办不到。我妈就是把我剁了汇肥喂庄稼也不会把我给你。你问我,我也这么想。人往高处走冰往低处流。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梁宝向华不石要三十元手术费。华不石问他吃饭花掉多少,梁宝说二十五元(实际上花十八元)。华不石大方地说:“就算二十吧,加上手术费,一共五十元。
  你先垫着,我这本书马上就写完了,稿费一来,立即还你。“
  李子来得更频了,华不石大都被她培个正着。他愁眉苦脸地对梁宝说:“豆腐掉灰堆里去了,吹不掉,掸不掉。咱得写东西,有老婆孩子,还有别的事。哪能就在一个丫头裤腰带上拴死了?得想个辙。”
  某日,李子再来时发现,华不石的床上空空如也,桌上的书和稿件也不见了。
  “他哪去了?”李子定定地问梁宝。
  “不知道。”梁宝说。
  李子一连问了几遍,梁宝都说不知道。李子火气冲天,梁宝也不相让。李子后来不吵了,她撩起裙子,钻进床下,一无所获。又翻遍所有的抽屉和犄角旮旯,连一张纸片也也没翻出来。她仍不甘心,把梁宝床铺掀开,后又逐本抖搂梁宝那几本少得可怜的藏书,抖完一本,就扔在床上。
  梁宝冷静地看着她大搜大查,不咸不淡地对她说:“不用翻了,没用。”
  “你是什么意思?”李子问。
  “他啥也没留下。”梁宝冷冷地说,“也没告诉我他的去向。你去他家里找吧。”
  “你以为我不敢?”李子恼火地问。
  “你是不敢。”梁宝针锋相对。
  李子不说话了。她故意把梁宝屋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往外走时,她骄傲地盯着梁宝说:“我还是爱他。永远不变。”
  梁宝说:“好。好。爱情万岁、万万岁。”
  二二
  梁主与黄毛闹翻,被街道工厂除名
  黄毛说:“你咋变成霜打的茄子,蔫了巴卿的。”
  梁宝说了声“咳”,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别的找不着,蹲着撒尿的可远去了,占人口一多半呢。”黄毛安慰他。
  “这么多,你还不是打光棍。”梁宝说。
  黄毛说:“咱只是形式上的光棍。你还不知道,咱这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你把她娶回家给咱看看。”梁宝指的是第一美人。她现在也捧了本书,象个人似的,读得一本正经。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只要咱一开口,不把她乐得屁颠局颠才怪。
  咱在她身上也不是一回两回啦。这样的女人,能要她吗?瞧,来了个作家,多瞅她几眼,喘得不知天高地厚,还寻思人家想娶她呢。还役等男的放开手段,她倒好,狗皮膏药贴上了,而且是义务的,白送。人家完了事屁股一拍,走人。她傻眼了。
  现在又专在人跟前捧着书看,牛鼻子插大葱——装象!“
  骂完了第一美人,黄毛又顺序从俊到丑把厂里女工骂了一遍。骂着骂着,自己先消了火,梁宝脸上愁云惨雾也消失大半。黄毛告诉梁宝,这几天他正在用望远镜偷窥对面楼上新分来的女大学生。两座楼间隔不过四十米。女大学生总是忘拉下窗帘,在屋里洗头洗脚。她们住阳面,黄毛住阴面。他早早就关了灯,给对方他已睡觉的错觉,因而麻痹大意。其实他在黑暗中鹤立久矣,一旦画面值得观赏,立即举起望远镜,象位身经百战的中将,看得仔仔细细,眼睛生疼。梁宝经不住诱惑,一跟去瞅了几回。女大学生的身材和脸蛋都赶不上李子,他又心疼又失望。黄毛说:“你别拿她们和李子比。好看的不念书,念书的不好看。各使一股劲。女人的资本全在脸蛋上。有了好脸蛋,就有了一切,苦巴苦业念书干啥?脸蛋丑的没了资本,就想在别的方面出人头地,结果一头钻进书里,吃了一肚子学问,出了学堂净占了大衙门。脸蛋好看的,反受了她们辖管。”
  两人也瞎逛。街上色彩鲜艳起来。有男女穿着喇叭筒裤,裤角大得象特号竹扫帚,也有的穿牛仔裤,屁股兜得原形毕露。小伙子们把鬓角扩大,头发长披在肩。
  女士们烫发,用于化妆品的费用直线上升。她们有的装了假睫毛,有的拉了双眼皮,有的把塌鼻梁垫高。所有的女人都把嘴唇抹成红的或紫的,吃东西喝水时不得不把嘴撮成O 形,以免破坏美感吞下化学品。黄毛对梁宝说:“我一看见她们把嘴唇抹得通红,就想扑上去亲她们一口。”他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在街头又接连受了几次挫折。“白眼,唾沫,”拳头,耳光,派出所,他都领教了,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厂里人知道这些后,对他更为不敬。唯有梁宝对他一如既往。
  有一次散步时,他对梁宝说:“操他妈,早晚等老子发了,看怎么收拾他们!”
  梁宝知道,黄毛不光指厂里那几十号女工。他指的是社会。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叫黄毛愤怒的事情一天天多起来:最时髦最漂亮的姑娘不是挽在刚释放不久的小痞子手里,就是那些胳膊和胸脯长满了杂毛胡子拉碴的外国人手里,而丑的却和广大知识分子工人阶级携手而行;。突突冒烟的摩托车和小汽车的主人,肯定是痞子、无赖、刑满释放分子、摆小摊的、待业的、哪家工厂也不要的……
  梁宝知道,直到目前,黄毛的小厂还是经营得一团糟。有时往街道办事处交几个子儿,有时连工资都开不出。工人们打扑克织毛衣,日子过得悠闲。黄毛常用公款胡吃海塞:“妈的,吃他个王八犊子!黄了拉鸡巴倒……”
  过不久他就不这么说了。他舅舅在街道办事处干部陪同下,在工厂转悠一圈,办事处请他吃了一顿饭。黄毛做陪,当天下午宣布,工厂由黄毛承包。各项条件对承包者极其有利。在宣布之前,只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工人听到一点风声,大多人蒙在鼓里。一俟宣布结束,底下立刻大哗。
  “便宜这个免羔子啦!”
  “又该多一个暴发户了!”
  “赶紧搂住他脖子,说不准会娶你呢……”
  黄毛对梁宝说:“现在和以前不同啦。你和她们不一样。咱们是哥们儿,我光景好了,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把好大门,一张纸一个钉子也别叫她们揣出去。给我仔细搜搜,她就是藏进裤裆里,也要给她翻出来……”
  接着整顿劳动纪律。甩扑克的,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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