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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毛走到门口的时候,心里面很失落,但回机关去吃食堂他又没有胃口,食堂一天到晚都是老三样,他早就吃腻了。于是他就回头冲老周说:周大哥,咱俩去外面吃吧。
老周回头望眼杨司长做的饭,似乎对家里的吃食也已经腻了,便很干脆地说:那行,我换件衣服。两人就下楼,找了一家饭店进去。黄小毛主动地让老周点菜,老周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菜点完了,老周点菜时,从不考虑价格,都是平时自己很少吃到的。黄小毛的意思是,弄两个家常菜,喝两瓶啤酒就完了。老周则不,因为黄小毛留京,是他一手操办成的,吃黄小毛他认为是应该的,名正言顺。菜要了一桌,两人根本吃不完,吃完饭,老周又让服务员拿了几个快餐盒,把没怎么吃的剩菜装起来,提在手里挺长一串,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和黄小毛挥手告别了。
这饭吃得黄小毛心疼,一转眼就花了二百多,然后黄小毛就无精打采地往宿舍走去。过不了多久,黄小毛又犯同样的错误。有时他想,日后在机关里混,还要靠人家杨司长呢,就算是感情投资吧。
黄小毛结婚之后,他去杨司长家的次数少了起来,年呀节的仍去探望一下,礼是自然少不了的。每次去,杨司长就说:小黄,这样不好,让人看见会有反映的。
老周则不说什么,默默地把东西接过去,轻描淡写地放下,插着杨司长的话说:小黄也没来看你,他是来看我的,我们是老乡,我是他大哥,有啥反映的。
幸福生活万年长
黄小毛也笑着说:就是,就是嘛。
杨司长就不说什么了。干干地坐一会儿,老周和杨司长都不挽留他,他也就告辞了。
后来,老周有一次风风火火地打电话主动找到黄小毛,说让他晚上去家里一趟。原来老周和杨司长的闺女小雯要参加初中升高中考试了,小雯这孩子很不争气,模拟考试时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这下子老周和杨司长都急了,老周就想到了小黄,小黄大学毕业没几年,功课肯定还没忘,就想让黄小毛辅导小雯。黄小毛自然义不容辞地接受了这份工作。
黄小毛和小雯面对面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真的不可救药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她当着黄小毛的面,一会儿照镜子,一会儿修指甲,要么一会儿把头发散开,一会儿又系起来。总之,没有一会儿安静下来的时候。黄小毛就说:小雯你这样可不行,你爸你妈还指望你考高中呢。
小雯不说话,把书本翻得哗哗响,黄小毛就从数学讲到物理,他正讲着,小雯趴在桌上睡着了。黄小毛就敲桌子,小雯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黄小毛生气地说:小雯你这样,我告你爸去。
小雯叹口气说:人家来月经了,还不让人歇会儿呀。
小雯的话说得黄小毛一愣一愣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说“月经”跟说口香糖一样自然。黄小毛就在心里说,这孩子毁了。
黄小毛帮助小雯辅导了一阵子,也没什么起色,他后来在杨司长和老周面前提议说:这样不行,要不就让她上补习班吧,也许那样效果会好些。
杨司长叹气,老周也叹气,两人一商量就采纳了黄小毛的建议。在海淀那面一所学校里报了名,学校离杨司长家住的位置还挺远的,接送小雯的任务又落到了黄小毛的身上。
周末还好一点,他把小雯送到学校去,自己赶回来,下午放学时再去接。平时就紧张了,下了班,来不及吃晚饭,忙赶到小雯的学校去,然后带着她穿越大半个城区赶往海淀,小雯兜里有花不完的钱,到学校旁边“麦当劳”买了一兜子东西,边吃边上课。黄小毛就惨了,他舍不得在外面吃,偶尔一次两次还可以,吃碗面什么的,天天如此,他就吃不消了。那阵子女儿出生不久,小于又没奶,只能吃奶粉,像样一点的奶粉一筒都上百元钱,不到十天就吃完了。孩子半岁以后,食量大得惊人,黄小毛已经不是以前的黄小毛了,孩子出生后,他才感到日子的拮据。一个孩子什么地方都得花钱,他和小于两人都靠工资,没有别的什么进项,又有了孩子,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他这么天天接送小雯,小于很有意见。小于休完产假开始上班了,请不起保姆,只好把小于的妈请来照顾。老太太早就退休了,没带孩子时,生龙活虎的,不是扭秧歌就是爬山,硬朗得很,一带上孩子就立马不一样了,不是今天这疼,就是那里不舒服,住木板床不习惯,非得要住“席梦思”。黄小毛没有办法,听着娘俩上一句下一句的冷言冷语,抽空还得给丈母娘买点营养品什么的。前两天刚一回家,就听丈母娘说:你们这孩子累死人,我到你们家这一个多月,瘦了八斤八两。
丈母娘膀大腰圆的,肥壮得很,躺在“席梦思”上都能压出一个坑来,黄小毛没见她瘦,反见她胖了。丈母娘说瘦,那就是瘦了,在小于的督促下,他当天晚上就去超市买了不少营养品堆在丈母娘床头,让她补身体。黄小毛细算下来,请丈母娘看孩子,比请保姆还贵。
他自从领受了接送小雯的任务,早出晚归的,丈母娘和老婆都有意见。晚上忙乱的时候,要喂孩子,还要给孩子洗澡,然后哄孩子睡觉,老婆哭孩子叫的,这些小黄都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小于很生气,他回到家的时候,一家人都睡下了,有时有剩饭,他顾不上生冷,吃一口算了。如果没剩饭时,他就泡一袋方便面对付一下也就过去了。他觉得这一切都好忍受,他不能忍受的是在等待小雯上课的两个多小时的无聊时间。那时,他学会了在商场里东游西荡,引得商场保安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商场里有空调,日子还好过一些,要是在商场外,那罪可就不好受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千呼万唤小雯终于出来了,然后他带着小雯转乘好几次公共汽车回到家里,他一直把小雯送到楼门口,看见小雯走进自己的家门,他才转身风风火火地往回赶。
有一次,他看着表,从商场里走出来,明明补习的学生都走出来了,就是不见小雯。他着急,也有些害怕,怕小雯出什么事,自己出点啥事没关系,要是小雯出点事,他没法交代。他一边喊着小雯的名字,一边朝学校里面走,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小雯的影子。后来,他都快打电话报警了,才在学校路旁的树影里发现小雯,那个不争气的丫头,和一个男孩子搂抱在一起,正忘情地接吻呢。黄小毛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小雯拽过来,头也不回地向公共汽车站走去。自然引来了小雯的一片责骂声。
小雯说:不用你管我,你算老几呀?
小雯还说:我不认识你,以后不用你送我了。
他回过头,白着脸说:我辛辛苦苦地送你,你不学好,想干什么?
小雯说:我学好不学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黄小毛说:我要对你妈对你爸负责。
他还说:你这样子,我要告诉你爸你妈。
小雯说:你是我爸我妈的狗。
黄小毛听了这话,一下子把手松开了。那一刻他真的很悲哀。心想,自己究竟算干啥吃的,自己凭什么接送人家,凭什么管人家。那一刻,他想哭。那天晚上,他没等小雯敲开自家的门,便一头扎进了暗影里。
就这样,黄小毛风雨无阻地接送了小雯一个学期,一直到考完高中,黄小毛才算解脱。结果小雯只考取了职业高中。在这过程中,老周没说一个谢字,就连杨司长也没说一个谢字。黄小毛想,不谢就不谢吧,只要他心里还记着这事就行。
处里的小宫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处长,以前经常晚来早走的,现在小宫一改过去的作风,工作严谨得很,一份文件中出现了一个拿不准的字,他和打字员小雨头挨头地查了半天辞海,最后终于把那个字搞明白了,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不仅这些,小宫现在差不多成了处长老郭的代言人,该这样,该那样的,小宫已经把处里当成一个家了。处里订了一些报纸,机关为了使报纸花样繁多一些,订的时候,这个处室和那个处室的尽量岔开一些,看报纸的时候,自然就轮换着看。管理处看报纸时,自然也到其他处室随便去抓,别人到管理处也是随便乱抓。小宫的积极性提高后,每次有人来拿报纸,他都会让人登记,几点几分拿走的,又几点几分还回来了,有人没还时,他会急赤白脸的去找人家要。几次之后,别的处室的人都觉得小宫这人有些过分,不就是一张报纸嘛,渐渐的,就没有人随便到管理处抓报纸了。在处务会上,小宫一边喝水一边深有体会地说:凡事都要有个规矩。老郭在一旁吸烟,一边点头。老郭给小宫画圈了。
在黄小毛眼里,小宫也挺不容易的,小宫比黄小毛晚到机关两年,后来他才知道,小宫是在处长老郭的帮助下才来到机关的。老郭的老家也不是北京人。各部委外地人很多,差不多一半以上都是这种外地人,外地人和外地人组合在一起,就有些复杂。老乡呀,邻省、邻县的,沾亲带故的,便经常在一起来往,有的还搞个同乡会什么的,渐渐就形成了一个圈子。这个圈子有大也有小,有近也有疏。小宫的老家和老郭的老家,据说很近,从两人说话的口音上能听出一二来。小宫和老郭走得密切一些也就很正常了。
老郭在机关混到五十多岁了,才混上个处长,在别人看来挺悲哀的,但在老家人面前,可了不得。
有一次,黄小毛亲眼看到,一群背着大包小包民工模样的人,在大门口传达室门前吵吵嚷嚷的,警卫不让他们进,他们非要进,一边说着老郭的名字。黄小毛听说是找老郭的,便主动把他们领进来,进门的一路上,一个老乡就冲黄小毛说:你是郭首长的秘书吧?
黄小毛听了老乡的问话,就想笑,没说什么。
那人就又说:郭首长,是俺姨夫,是俺们老家走出来的大官。
黄小毛就说:官有多大?
那人就又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怎么地也比县太爷大吧。
黄小毛觉得这些人很好笑,于是就笑了。
那人又说:我说得差不离吧?
黄小毛也学着那人说:差不离。
每年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总会有一拨又一拨这样的人,聚在大门口,找这个处长,或那个司长的。他们都是老家来人,进京打工的,他们投奔他们心目中的首长,有首长给撑腰,他们还怕什么呢,于是,他们说话的嗓门就很大,理直气壮的样子。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处长老郭的办公室里就显得很繁荣,这时,老郭的门是关上的,众人或蹲或坐地围绕在老郭周围,老郭不坐,背着手,挺着胸,伟人似的在屋里踱来踱去,他的桌上,已放满了众人敬的烟,一会儿一支,繁华得很。然后老郭就说:这样,事情是这样,现在城里的工作呢,不好找得很,这样,我打个电话吧。
接下来老郭就开始打电话,机关管理处和外面打交道多一些,老郭认识的人也广一些,都是搞后勤的人,其它部委总有一两个施工队,这样一来,三联系,两联系的,就碰上了一两个施工队缺人手,然后老郭就一挥手,很豪放,很有伟人风范地说:妥了,你们去吧。
众乡人就雀跃了,把灿烂的笑盛开在脸上,说着郭首长如何好,如何伟大的话。老郭并没到此为止,他接着给乡人来一顿教育。先从北京讲起,老郭每次都说,北京是什么,是首都,可不比县城,也不比省城,毛主席他老人家就睡在这里,你们说话,吐痰都注意一些。
众人就喏喏地点头,称是。
老郭又一挥手,从大处讲到小处,小处就是:你们这些人是我老郭介绍去的,莫给我丢脸。
众人又是一阵金鸡乱点头。这才散了。老郭这时没忘记喊过小宫,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小宫便跟个包工头似的,领着这些人鱼贯着穿过走廊,带着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了。一路上免不了被乡人问起是不是郭首长秘书等老问题。
小宫做这一切时,从没有怨言。有时,老家来人多了,送走一拨又来一拨,老郭就无法及时地把这些人安置出去。小宫这时会及时出面,跑前忙后地联系,总能及时地把这些人一批又一批地送出去。
年底的时候,也经常出岔子,这些人在北京干了大半年了,该回家过年去了。有一两次碰上包工头不结账的,带着工钱躲起来的情况,他们没有别的出路,又前呼后拥地来找老郭,他们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诉说自己的不幸,一家人就指望打工挣这点钱呢,驴呀马呀的干了大半年了,血汗钱一分没拿到,他们心寒,他们喊冤。这时的老郭,脸色是铁青的,老家的生活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