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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的肢体,浆汁充盈的根茎叶片统统付之一炬。这一发现令梅晓丫羞涩难耐,她掐着自己的脸皮儿,心里突突地跳动起来。可痛过之后,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准备将珍藏多年的宝贝交付出去,交付给那个乳香飘逸的夜。一个承诺正挑开隔帘,把她的肉体揽进怀里……
一桶水流淌下来,她的身体骤然缩紧,隔着破裂的气泡和飘拂的水帘,她又看见了那个裹着肥厚大衣,两腮鼓鼓囔囔的朱慧。她的鼻腔陡然一酸,泪水又淌出来。她放下水桶,用手背抹着脸,越抹朱慧的脸庞越清晰,居然站到她面前说:你别为我委屈自己,我俩不一样,做爱对我来说,与喝奶、打针、划船没什么两样,只要我喜欢,任何男人都可以跟我撑浆划船。梅晓丫叹口气,说道:“慧啊,你不知道,邢勇是我喜欢的男人呐!”
连续几圈牌,潘瘸子都没有下注,他的脑袋被黑桃3撑扁了,嘴唇哆嗦着在里面打滑。本来,邢勇的平牌使他就坡下驴,心里存有几分感激,可瞧见他撩开黑桃3,脑门子的血一下子涌上来,令他不胜羞愤。20多年前那一幕再度浮现出来:那时他在农村跟一个小媳妇好上了。一天深夜,在外做活计的小媳妇的男人领本族人摸回村……床上的小媳妇全然没有当初的柔媚缱绻,居然涕泪纵横地揪住他,撕碎了他的领口,大喊畜牲,强奸……他肌肉抽畜,抢过旁人的火铳子,将她的脸炸开了花……
邢勇瞟见潘瘸子的神态,心中暗自惊喜。赌博大都如此,赌到最后,变成了赌气,气闷上脑门,什么样的蠢事都能做出来。邢勇心里跟梅晓丫说:丫啊,我正把这个恶人逼得发疯呢,你要是能看见该多高兴!从第一次分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来自内心的笑容,她的笑容就象她描述过的那种红颈翠尾的小鸟,永远飞离了巢穴。她悒郁、颓靡、沮丧,她曾跟他说自己睡觉像跑火车,劲头大,气量足,一咕噜到天亮,而朱慧死后,她常常从睡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婴儿般的脸上挂满了泪珠……这一切,就是对面这个畜牲造成的——而此刻,这个畜牲正在浑然不觉中跌入陷阱……
“夏老板,哪里发财?”潘瘸子问邢勇。
正浸入悲愤与激动情绪中的邢勇没注意潘瘸子问话,耗子用脚碰了他一下,他这才醒过来:“云南。”
“卖粉?”
“不,那是丢脑袋的买卖。我做的是古董生意。”
“说你是卖粉的我信,说你是盗墓的我也信,可是古董,你没觉得自己缺副金丝眼镜?”
“人不可貌相啊!”胡麻子插嘴道:“人家算卦的都说我是锄头命,到死也是啃地皮的,谁想到我他妈是医生。”
胡麻子话声刚落,屋子里人笑成一团。耗子小豆眼里喷着泪花,嘻哈道:“麻子呀麻子,你要算医生,我就是娱乐有限公司的总裁。”
黑三冒着鼻涕泡讥笑:“我就是环球影视公司的CEO……”黑三买了一台录像机,专门给民工放映三级片。
潘瘸子却绷着脸。他说:“夏老板,你不是卖粉的,也不是盗墓的,更不是古董商,没有哪个古董商有这样的量,压着黑桃3朝上叫——我真觉得你很面熟,倒像一个人……”
“是谁?”
“一个雷子。”
“雷子?”邢勇指尖一动。
赌场顿时鸦雀无声。
潘瘸子见状,龇牙阴笑道:“一个戴着盖帽的小臭虫,不知道自个儿身上有几两血,天天跟我磕——你们瞧着吧,用不了几天,我不把他挂到树梢上,也会把他砌到墙里面!”
三十、鸳鸯床单上的期待(1)
市干体所依山傍水,蛰伏于灌木荫庇的幽静之处。窗外鲜嫩的树叶在微风中习习颤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成熟的植物的香气。一条小河蜿蜒流淌,水花荡涤着一丛参差不齐的水苋和香榧,顺着它们流逝的方向,依稀可见夕阳中青瓦白墙的家舍。正在休假的赵副局长从窗口转回身,坐在藤椅上。
“小邢啊,不存在‘缩身术’的问题,这点你我都清楚。被铐在拉条上的犯罪嫌疑人不可能拿到钥匙,即便拿到了,开锁后也不会再将它套进你的钥匙环里。但事实是,犯罪嫌疑人跑了,而且是用你手上唯一一把钥匙打开锁跑的。能解释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或是你的同事孙元有问题。如果是你出了问题,也不能说是你愚蠢,这样明目张胆地监守自盗,是要猖狂到了极至的人才干得出来。如果是孙元有问题,也绝不能说明他聪明。我们设想一下,你俩一起去办案,吃喝拉撒,须臾不离,他有的是机会取出这把钥匙,再配一把备着。犯罪嫌疑人用配来的钥匙开锁跑掉了,所有的责任自然落到你的身上。表面上看,这手挺高明,既达到了目的,又可以嫁祸于人。可实际上伸拳头打别人,自己的腋毛也露出来。今天你虽然没有跟我把话挑明,但我相信你心里比我还清楚,否则不会大老远跑来找我。你是个诚实正直的警察,这我早就看出来了,虽然我不是火眼金睛,可毕竟端了30多年警察的饭碗,是粟米还是糠皮,只要从碗沿溜过,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赵副局长端起杯子喝茶,水没了,塞了他一嘴茶叶沫子。他起身去续水,杯子被邢宝刚抢过去。
邢宝刚将水放到桌上,红着眼圈说:“局长,有你这话,给我什么处分我都不冤枉,你说得对,这件事把我心里捅亮了: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虽然没有旁证,但彼此心照不宣。过去我对所里某些人看不惯,认为他们懒惰,自私,贪婪,可绝没有想到竟会腐败堕落到与罪犯沆瀣一气,党恶朋奸的地步……”邢宝刚一激动,泪珠子便滚落出来,他用手捧住脸,哽咽起来……
赵副局长起身,递给他一块纸巾。他说:“小邢啊,你绝对是个好警察,忍辱负重,正直善良。但与优秀的警察相比,你还缺很多东西。一个优秀的警察必须具备相当的洞察力,要知道真相总是被封存在很深的地方,你必须要一层层剥去上面的芜杂,才能一点点接近内核。就说上次朱慧那案件,抛开众口一词的证词不谈,单从逻辑上,就说不通。如果姐俩真的给潘瘸子下套子,放鸽子,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被告是她们的老板,认识不过一天,除了钱,别的解释不通——可既然为了钱,何必报案呢?更不可能把脏水泼到能使她们达到目的的古所长身上。这不应验了古所长那句话,老鼠偷猫食,护肚子不护命吗?更滑稽的是,一个髌软骨永久性挫伤,脊椎骨错位弯曲,严重脑震荡的女人能够在几分钟内把自己剥光,再将衣服撕碎么?受害人怎么会在‘败露’之后自杀呢?一个人想离开这个世界,那是极度绝望之后的选择,一个妓女会这样吗?这不是人格问题,可高尚的妓女不会下套绞人,卑鄙的更不会因为一次失手而将性命葬送……”他取出一支烟,因为激动,几次都没将火机点燃。他调了风门,忽然喷起的长火苗,把头发烧焦了,屋里弥漫着焦臭味。
“这件案子我不再指望你们所里了,我准备派一个调查小组,把案件查清楚。我跟局长研究过,对你们所里暂时保密,你暗中配合就行了。”
“赵局,我想就从刘清明入手,这块泥巴一拨开,萝卜就露出来了。”
梅晓丫把自己洗干净了,盘腿坐到床上。黄昏骤然消逝的瞬间,她看到了栅栏上飘舞喧闹的叶片,正搅动着彩色的空气,与在电线、树窝、楼群的半空盘亘啁啾的麻雀和鸽子遥相呼应。栅栏缝隙间,一对情侣手牵着手,在夕阳的逆光中越走越远,他们消失的方向,淡紫色的连翘和黄灿灿的油菜花在原野上漫延,浓烈的气味和色泽使本应到来的黑暗推迟了……梅晓丫很久没有欣赏风景的兴致了,朱慧的怆然离去,把她所有的兴致都带走了。而现在,此刻,这一切正如春回大地的草籽和野花一样渐渐苏醒。
梅晓丫呆呆地望了一会窗外,发丛里的水滴绕过她的脖子,朝脊背和前胸淌下来,她的身体被弄得痒痒的。她起身取了一块干毛巾,将头发兜在毛巾里,又从枕头下掏出那面嵌着见壳的小圆镜,在脸上照起来。镜子里的梅晓丫美得一塌糊涂,让人不寒而栗。细长葱白的眉眼,嫩笋般透润的鼻头,永远翘起的肉嘟嘟的嘴唇,总是让人在凑近她的一刹那,心如悬旌,方寸大乱。她的皮肤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细密紧绷,湿润饱满,在斜晖暗淡的光线里,在廓落幽密的空间中,仿佛被反复摩挲的瓷胎兀自发光。梅晓丫发现成熟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就如同家乡院子里的杏树,早晨推开门,满园都是杏子成熟时散发的馥郁的气息。
梅晓丫清楚,自己正等待着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时刻。她想起了胡小鹏。她不明白自己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他。或许因为他是第一个挨近她的男人,或许是为了蕺藏命运流程中的一段记忆,抑或是祭奠一去不返的少女生活……这样想来,她的脸上又粘上了东西,那个胡须爬满下颌,眼神像糖稀一样滚烫粘稠的男人浮了出来,把她的脸涂得满满的,怎么也擦不掉。胡小鹏现在怎么样呢?那天他真去了车站吗?没见到她该是怎样的悲伤和失望呢?梅晓丫对胡小鹏始终有一种愧疚感,虽然她知道,即便留在天香酒厂,也不会跟他生活在一起——可这种愧疚感也像糖稀一样裹在她心上,怎么也抹不掉。
梅晓丫桌子上摆着凉拌猪耳朵,蒸屉里熥着香菇鸡块。她还觉得不够,邢勇喝起酒来,能吃几碟子菜。梅晓丫不想起火,琢磨半天,又切了一盘西红柿。她将酒瓶盖拧开一条缝,没有倒到杯子,害怕变味,又在西红柿里撒了厚厚一层白砂糖。屋子里飘浮着洗头膏的香味,辛辣而又醇厚,梅晓丫喜欢这种味道,它像泡沫一样簇拥在她的皮肤上,使她脱离地面,与充满反光的梦境和白云遮掩下的家乡亲近。
黑暗一点点渗入房间,远处稻田里的莹火虫亮起来,它的周围布满了如沙的昆虫。梅晓丫在床上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她从来也没有这样强烈地盼着邢勇的归来。时间在翘望中绵延,梅晓丫麻木了,索性倒在床上,她拉开隔帘,邢勇的床铺裸露着,新换的鸳鸯床单板板的,没有一丝褶皱;枕巾也是新换的,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邢勇褥子底下露出一截棉布,她轻轻抽出来,脸“腾”地红起来,是短裤,她赶紧塞了回去。虽然进门后梅晓丫承担了全部的家务,但内衣裤他却从来未让她洗过,现在才知道都被隐敝在这里。一阵心慌意乱之后,梅晓丫又把短裤抽出来,凑近鼻尖上嗅了嗅,刹那间,一股刺鼻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孔,她的肌肉顿时痉挛收缩,血液从腿部朝上涌,大脑皮层急剧喧豗骚动起来。梅晓丫曾极度厌恶邢勇不讲卫生的陋习,而此刻他短裤上残留的气味却挑逗起她体内某种原始的欲望。有人说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缘于彼此身体的气味。这虽然有将人贬成动物之虞,可就本能而言,人究竟比动物进化了多少尚无定论。
梅晓丫侧卧在床上,身体蜷缩着,腮边的一小块皮肤嗤嗤烧着,心里急迫地念道:“快回来吧!再过一会儿,你就闻不到我身上的香味啦……”
川菜馆里的灯泡孤独地晃动着,它的光线被浓浓的烟气扭曲了,搅乱了,扑朔迷离,闪烁不定。
潘瘸子溜了半宿牌,终于摸到一手爆牌,底牌是大王,面牌是老A。他故作镇定,用眼角瞟其他人的牌。这半宿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光底子钱就输了不老少。没牌输底子,不足为怪。奇怪的是有牌时,其他人竟如闻到气味的羚羊,争先恐后跑掉了。
这一把牌有了变化——
黑三面牌也是A,他双手插到胸前,做出一副战斗的架式。
耗子翻过牌,是J。他思忖片刻,探头看邢勇。
邢勇最后抓牌,他用一根手指压住牌,贴着桌面朝后拖。“只要是花牌,我就跟你斗一宝!”他对潘瘸子说。胡麻子伸手过来,想挑开他的牌,被他拦住了。他潇洒而迅速地将牌举起又摔下——
几个脑袋凑到一起,同时喊出来:“A”。
耗子见状,卷起牌,溜掉了。
场子里阗无声息。三根A对峙,不分轩轾,比肩齐鸣。这是少见的火爆牌。
“天呐,有得搞。”
“妈的,火星撞地球!”
旁人的议论灌进三个当事人耳朵里,他们表面轻松,却各怀鬼胎:潘瘸子急于复仇翻本,生怕对手放几枪就熄火。黑三的底牌不大,可心里清楚,只有这样的牌,才能将潘瘸子推到浪尖上。邢勇表面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耳朵眼里却响起激越的鼓声。他压抑着亢奋,嘀咕道:“丫啊,机会来了。”
邢勇也说不清楚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