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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巷子,在厚厚的求职登记表中寻找他的踪迹。
“是他么?”男的拿着一张登记表,问身旁的女人。
“就是他。”女人瞟了一眼,记下了上面的扣机号。
匆匆离开。
他们走到火车站附近。一辆火车开过来,将地面蹍得跳起来。他们伫立在隔离杆前,衣服被风鼓起来,脸上的光斑和阴影飞速地翻动着。
男的来到三间平房前,脚步迟滞起来。他坐在光秃秃的水塘边缘,点燃了一支香烟。河水凉荫荫的,漂浮着猪苓和香附子的残叶。几根干枯的树枝颓败的阴影依附在水面上,使绿绿的水塘颜色变得异常沉重。他丢掉烟头,目光被房屋后院的菜畦吸引。阳光温存地洒在篱笆上,几根新补上的枝条绿油油的,散发着淡淡的树脂的香气,蝴蝶在蔬菜中盘旋,它们的颜色使灰暗的背景被倏然点亮。
“就是这里吧?”男的问。
“是的。和你想像的一样么?”
“是的。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样。”
“你后悔嘛?”
“后悔,为什么?”
“这可不是好人做的事。”
“这次好人疯了,她不愿意做可怜的羊羔子,她要挖一个大坑,把恶人陷进来,埋葬掉……”
三十五、为恶人挖掘的陷阱(1)
梅晓丫对郑魁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郑魁从窗口扭回头:“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梅晓丫说:“跟我在一起,都没有好结果。”
郑魁哽咽着:“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结果比现在更惨,如果有,让它们都来吧,我不后悔。我后悔不该让朱慧离开……可我真是为她好。她那么年轻,那么贪婪,我没能耐,总不能挡着她奔好日子……”
梅晓丫劝道:“没什么,别难过了,更别责怪自己,况且我和朱慧走时都没告诉你。”她贴到他身边,原本想告诉他,他是朱慧经常半夜谈起来的人,还想跟他说,朱慧离开他,不是因为他没能耐,而是她觉得自己脏,配不上他。这话在舌尖上转悠半天,出来的却是:“朱慧没看错你,我真替她高兴!”
两天前,梅晓丫回到弋甲镇。一路上她抱紧自己,神态像没有风的水面一样平静。见到郑魁,平静被打碎了。她捧着脸呜呜哭泣着,在语塞、不断重复和长时间的停顿中将发生的悲剧告诉了他。郑魁也流了泪,他对梅晓丫说:“我很爱自己,也很爱我这个小饭店,尽管它给不了我太多东西。但我更爱朱慧。在她之前,我心里装的都是自己的东西,是她让我变成了一个男人,是她使我懂得了成熟是心里除了自己,还要有别人。有别人比只有自己更快乐,也更幸福。两个月前我们这里就在拆迁,很多人都搬走了,可我一直等着,我认为她会回来,怕搬走了她找不到我。”他再次哽咽起来,他不想让梅晓丫看见他流泪,可梅晓丫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眼窝在下雨。梅晓丫陡然憎恨起朱慧来:她为什么不相信爱情,为什么不爱郑魁?她以为外面能给她比从郑魁这里获取的更多的东西。她太贪婪了,也太自负了,她以为命运认得她,会将她的贪婪塞得饱饱的,可命运没有认她,她被贪婪吃掉的时候,依然没有自省,没有妥协,更没有留下来,而残忍地离开了。可是,这种憎恨没有持续几秒钟,梅晓丫又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爱他,不爱他怎么老在半夜谈起他?而且还害羞,脸红。她一丁点也不贪婪,她不过是想活下去!可是除了她自己,这个世界上想让她活下去的人并不多,并且,那些想让她活下去的人,自个儿也不想活下去。为了不碍那些想活的人的观瞻而比不想活的人早走一步,难道还要被责怪甚至诅咒吗?
窗外的物体有一半陷在阴影里。狭窄的铁轨迤逦漫延,在影影绰绰的船只和涅白的背景里消失不见。船上人影绰绰,妖艳鲜丽的衣服像一簇簇被雨水模糊的鲜花,在稀疏的枝条缝隙中闪烁。梅晓丫站起来,将手指插进郑魁的头发里,用指肚将特殊的感觉的颗粒一点点揉入他的大脑皮层里。
郑魁桶似地坐在窗前,他的皮肤粗糙,布满了色素斑、粉头刺和皮肤皱纹,但线条很硬实,尤其是在斑剥的光线下,层次和块面非常清晰,充满了男性的魅力。梅晓丫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郑魁,也从未揣摩过男人的美都是被女人的感觉捂熟的。
“开始么?”郑魁问。
“再看看是不是都办好了。”梅晓丫叮嘱道。
“都好了。我连技术监督局代码证和银行开户证都办妥了。”
梅晓丫拿起一本税务登记证,对着从窗缝飘进来的一小片阳光晃了晃,问:“行吗?不会被他发现吧?”
“呔,别说他,要是不用仪器,公安局都未必能查出来。”
梅晓丫笑了笑,背过身去换衣服。
梅晓丫换了一套黑色套装,腰间系着白色束腰带,看上去很肃穆也很清纯。
两个人下了公交车,在县城一条麻石小路中摸索了很久,才在一家小卖部找到了公用电话。郑魁捋了一把头发,拨出了一组号码。等待回话的时候,梅晓丫倾斜着,用一只脚和半边膀子倚住身体,另一只脚则在凸起的卵石上踢踏着,表情很悠闲。
电话终于响了,梅晓丫听到了一个慵懒的男腔,是刘清明。刘清明是这样一个人,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他只是一个糊里巴涂的瞌睡虫,危险一旦降临,他所有感觉都会变得锐利起来。这种在险象环生中积攒起来的本领,使他避过了无数次风险——这一次还能如愿以偿吗?梅晓丫心里嘀咕着,耳朵却侧愣着——
“喂,哪一位找我?”
“噢,您是刘先生吧,我是新奥休闲俱乐部……”
“哦,你好,你好!”
“是这么回事,我们刚从职介所那里拿到您的求职资料,觉得您的条件不错,想聘用您……”
“是吗!哎哟,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
“先生您别激动,我们这里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核实一下,您填的是大学学历,这没问题吧?”
“当然,小姐,要不要我将学历证送过去……”
“噢,那就不必了——另外您还没有填住址,您现在是住在……”
“我现在暂时还没住地。我原来住在瑞安公司,现在借宿在别人家里。”
“您现在哪里?”
“在街上呢!”
“能告诉我您的具体地位置吗?”
“我在栀子街一家百联服饰门口。怎么……”
“您别误会,我们这次招聘特别急,一会我们派人过去把表递给您,您填齐后,我们马上报到总公司。”
“哎哟,太好了,太好了,我过去好吗……告诉我你们公司的地址,我赶过去……”刘清明咽着唾沫,话筒里的盲音响了很久,他才撂下。
梅晓丫吐掉口中的棒糖,拽着郑魁坐上一辆机动三轮车。经过百联服饰门口时,她告诉郑魁:“就是他,就是他——”
郑魁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到一个年轻人正一动不动地呆在灯箱下。橱窗玻璃的反光,使他瞧上去有些滑稽。
郑魁在路口下车。“你放心吧,我会做好的”。他拍拍梅晓丫的胳膊,夹着黑包走了。他一身笔挺,领带箍得脖子透不过气来。挨近刘清明时,他步履开始踉跄。他想扶住橱窗,却把刘清明的衣服拉开了半片,倒下去……
刘清明眼见一个人影撕了自己的衣服,还倒在自己的脚底下,怕被诳上,本来是要溜开的。可见地下人西装革履,半敞的包里透着钞票,便蹲下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啦?”
“药……药……”郑魁一脸痛苦,指着黑包对他说。
刘清明打开拉锁,里面装满钞票和嵌金镶银的卡片,知道此人非一般人物。他掏出一个白色药瓶,问:“是这个么?”
郑魁喘着粗气,接过药瓶,哆嗦着想打开,却被刘清明夺过去。他拧开瓶盖,将药粒倒在瓶盖里,喂给他吃,郑魁枕着刘清明的大腿,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兄弟谢谢你!今天多亏你,不然……”
“你怎么啦?”刘清明搀着郑魁站起来。
“我是先天性心脏病,刚才很危险——”郑魁捶着胸口说:“这病是间歇性的,说不定啥时就发作,一发作就有危险,所以我一直备着药。今天亏了你……”
“大哥快别这样说,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事——”刘清明边帮郑魁掸身上的尘土,边问,“您不是本地人吧?”
“噢,不是的,你眼力真好。”郑魁从包里掏出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难事就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您是总经理哇!”刘清明看到上面写着晶晶玩具有限公司总经理唐少华。恭首低眉地将名片放进内衣兜里,“我说嘛,一看就不是凡人。不象我们这个县城里,都是些粗俗人。您这么个大经理,出门也不带几个随从,您这是要到哪呢?这样吧,让我陪您转转。”
“这里——你熟悉?”
“瞧您说的,我来这里已经很多年了,不是我吹,您在这个县城里丢根针我都能帮您捡回来!”
“那好哇!刚好我是来考察市场的,既然你熟悉,就陪我转转——你没事么?”
郑魁的话提醒了刘清明。他想起了那个电话,忙说:“唐总,这会我有一点点事,一家公司刚刚录取我,我正在这里等他们给我送登记表。您稍稍等一会,我填完表,就陪……”这时候,他的扣机又响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屏幕,显得很无奈,“瞧瞧,又来催了,这个县城太小了,太世侩,知道我是大学生,逮着就不撒手,都抢着要我……您稍等一会,我回个电话。”
刘清明显然很高兴,这一天来,似乎所有的好事都往他怀里钻,公用电话就在旁边,他很响亮地打电话:“喂,是新奥休闲俱乐部么,你们怎么还没过来,我这可忙着呢,你们若是这样拖沓,我可不去了,现在很多公司……”他的话被刚才那位小姐截断了,她说:“太好了先生,我正不好意思跟您开口呢,既然有很多公司要聘您,那我们让贤啦……”
刘清明嗓门像漏了气,陡然瘪下来:“你们怎么回事啊,这不是泡人吗?我脚都站麻了,却等来这结果……”他压低声音,生怕被旁边的唐经理听见。
“对不起先生,很抱歉。”
“一句抱歉就拉倒啦?实话告诉你们,刚才有个企业要录用我,考虑到你们公司声誉好,实力强,我才拒绝了人家。”
“我们本来已经决定录取你了,谁想到你是个小人。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的文凭全是假的,在原公司从事的岗位也是假的,你是个卑鄙的撒谎者,还有脸……”
刘清明见事情败露,用指头将电话切断,嘴里却大声说:“算了算了,你们公司我不去了,你也不用求我,像你们这样没有诚信的公司,给再多钱我也不会去的……”
邢宝刚带着几个人来到瑞安公司。大院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遗弃的旧报纸,草绳子和被泡湿的烂手套。他们转了一圈,发现二楼一间房门虚掩着,推开门,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站在里面。
“你姓什么?”
“姓黄,叫黄婕。你们 是干什么的?”
邢宝刚掏出证件:“你们公司出事,你还不知道?”
这个叫黄婕的女人摇着头,讷讷地说:“我知道什么啊,我刚生完孩子,准备回来上班呢,结果成这样子了,我的东西都没了……”
邢宝刚问:“你知道刘清明、马晓娇的住址吗?”
“那我可不知道,我也不打听这些。”
“有谁会知道呢?谁是管人事的?”
“我们公司没人管人事,除了潘总,怕是没人知道。”
旁边人问邢宝刚:“强奸案是不是发生在这个房间?”
黄婕吓了一跳,“什么强奸案啊?这是我的房间。”
邢宝刚拍拍裸露的床板问:“你们公司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到这样的房子?”
黄婕想了一下,回答:“不好说,老板喜欢谁,谁就可以住这里,或者夫妻俩都在公司,住工棚不方便,照顾到这里。”
“噢,你爱人也在这工地上?”
“瞎说,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爱人?”
“你刚才不是说……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啊?”
“这个……这个你们管得着嘛!我又没犯法。”
“我们这里男孩斗鸡,玩弹弓、玻璃球;女孩子跳绳,踢毽子,搓门帘,土得很,基本上都是玩那些没什么成本的玩艺。哪像你们大城市,巴比娃娃,遥控汽车,声控狗……”刘清明滔滔不绝地跟郑魁讲玩具,讲这个土得掉渣的小县城潜在的游戏产品市场。
“我瞧你挺在行,不如到我们公司吧?”郑魁邀请道。
“不是不可以考虑的,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