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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梅清再度神会碧真,将这两天的事,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听。
听到孙不三、孙不四这两个活宝的表现时,梅真不由咯咯笑了半天,即便是以神念传意,梅清似乎也听得到她熟悉而清脆地笑声在耳边响起。
“太好玩儿!锦衣卫里原来都是这样的宝贝呢,可惜我没见到,哪天遇到了,可得好好看看。”
待听到不三不四居然还有个姐姐时,碧真却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算半个清净宗的人,但在宗中绝未闻有人敢以清净真人地名字为名的。这孙不三孙不四听你之言,修行不弱,按说不应该是无名之人,如何会有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姐姐?这其中或有些古怪,你可需小心些个。”
梅清连连称是,其实他心中也未尝无疑。孙不二之名,如雷贯耳,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以此为自己之名的?不用说清静宗,就是全真派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但这哥俩居然毫不在意大谈特谈,看其不似作伪,则他们那个姐姐,怕是有些其他的秘密了。
等说到万千傀儡之术,见那傀儡分身变化时,碧真便隐隐有些担心地道:“这万千傀儡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久不见于世间了,没想到居然被你遇上了。”
梅清道:“孙不三兄弟好象也听人说过,我看当时他们颇有些忌惮之意。好在后来一出手就被他们兄弟伤了,没有看到有什么更厉害的地方。”说完,将动手的情况给碧真讲了一下。
碧真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你们见地那傀儡,定是长辈制成法器给小辈防身的,就象我手头这些东西一般,威力远不是本人使用可以比拟的。那孙不三、孙不四兄弟这套手法,倒很能蒙人啊,怕是一般人见了,都得上一当。”
梅清笑道:“上当的还在后边呢。你且听我说完。”便又将这兄弟二度做怪,将铁衣郑久轰杀地事说了。
“铁衣道人?”碧真有些吃惊地道:“这家伙当年可有名呢,据说他出身贫贱,又个子极矮,从小受尽欺凌。后来被人收为弟子,专习役物之法。与人对敌,出手极狠,又工于算计,因此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再后来听说他惹了不能惹的人,跑海外去了,不知怎么又在这冒出来了?这家伙坏事做尽,这次给那不三不四的兄弟杀了,也算是罪过应得。对了,第一次看人动手杀人,你不害怕么?”
梅清有些茫然。当时不三不四兄弟击杀郑久,姚、周二人似都不以为然;赵大有初时惊惶之中尚不显,事后看了郑久无头尸体却吓得差点走不了路。自己却是极为奇怪,表现得自然而然,好象见司空见惯的一般。
“倒也不觉得,许是当时生死一线,也就忘了吧。”梅清最后说道。
碧真有些失落,良久才道:“唉,偏偏我受困于此,危急之时,却无法和你在一起。”
一轮明月,两处相思,二人都有些情怀感伤之意,沉默未语。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七十一章 村中盗隐
“公子,昨天所说之事,侯申回门后特地找了几位前辈相询,后来一位师伯言道,似乎听说有一个叫刘取的人,和那个疤儿刘有些相近。”
第二天梅清才到卫所,便见侯申等在那里,见过礼后急急说道。
“哦?”梅清一听有些意外:“却是侥幸。且细说来听听。”
侯申嘿嘿笑道:“这钻门盗洞的勾当,自然是咱们门儿清了。我那师伯道,这刘取兄弟二人,其兄唤作刘拿,精于探洞掘城,他善于制器鉴物,兄弟二人做过不少大事。三年前,隐隐听人说他们哥俩被人请去做一件大活,后来便双双失踪不见。我这位师伯,认得他大哥刘拿,说他好象得了什么大病,快要不行的样子。若公子想见见他时,可要着紧了。”
梅清听了点点头,又有些顾虑地道:“咱们就这么去见他,不算违了规矩吧?”
梅清心中是想到,侯申从前虽然是盗门中人,现在也算是洗白了,自己也是锦衣卫中千户,这般去见一个盗贼,总是怕对方有些顾虑。
侯申眨着眼道:“谁让您穿着这飞鱼服去了?你不是见过那个什么疤儿刘,又给他入的敛什么的么?也算是好友,上门拜访不算不对吧?”
“梅公子……?唉,请恕贱体多恙,不能起身相迎。闻侯兄弟道,梅公子知晓我那不成材地兄弟之事。却不知可是真的?”床上躺着的这个人,瘦弱得已经只剩了一把骨头,眼睛深陷。面色腊黄,声音微弱地说不几句话,就是一连串地咳嗽声。
梅清与侯申赶了百里之遥,这才在一个山脚下的小小山村中见到了这位刘拿。虽然早听说刘拿身体有些不行的,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黯然。梅清心中不由便想到当时见到疤儿刘临终时的样子,再想想这一段以来自己的经历,件件均是以前梦中也想不到的。不由感慨人生无常,无过于是。
“刘先生,在下确是曾有一位刘姓朋友,去世前曾与在下有些交情,但是不是令弟,却不敢断定了。”说罢,梅清也不隐瞒,将与疤儿刘认识以来的诸般情形,包括他去世后自己为其办理后事,烧化木箱。入敛瓷器等事都一一说了。只是关于那砚台的异状,以及其后死亡诸人,以及疤儿刘被开棺等事,都隐瞒未言。
“唉,报应,报应啊……”听梅清讲述已毕,刘拿无力地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从眼角缓缓流了下来,嘴唇抖动几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对梅清说道:“公子既然与侯兄弟前来,自然也就明白我们兄弟地做什么的。公子能给我那不成材的兄弟送上最后一程,这份恩德。刘拿感激无地。公子此来,不知还有什么需要刘拿做的,就请说吧。”
梅清闻了,有些迟疑地道:“刘先生,因何梅清一说,先生就知道疤儿刘乃是令弟?这里边……”
刘拿微不可察的摇摇头道:“刘拿不过一个毛贼罢了,哪当得起先生之称?公子直呼我名便是。此事说来,却话长了。”
说罢。刘拿微微动了动。将头略侧过一些,喘息几声。将他兄弟二人的经历从头缓缓说起来。
原来刘拿、刘取兄弟,本是太原人氏,他们原来也非是这个名字,乃是后来从盗后,方改的名称。
“原来叫什么,也不必说了,没来的辱没先人。我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家境殷实,也算饶有资产。只是出身匠户贱籍,虽然富裕,却多受欺凌……”
刘拿所说贱籍,乃是大明时匠户,需立另册之中,子孙相替。就算后人因机致富,亦不得改籍。贱籍子弟,一出生便注定了身份低人一等,绝无翻身的可能,最是受人白眼。
“我父亲不认命,硬逼着我们兄弟读书习文,道是世事无常,总有出头的一天。谁想世事无常却是真地,可却是飞来横祸!”
“我们家中,祖传有一件珍品瓷器,据称乃是五代柴窑之物,乃是希世之珍。虽然历代祖宗饱经磨难,却从未失去。不想我父亲一次酒后失言,被人闻知。”
“本地县令人叫周大牙,最是贪婪成性。闻了这消息,便派人,逼我父交出宝贝。我父亲哪里肯从?不想那周大牙,便使人咬我父亲通贼为盗,将他下到狱中,第二天,便闻消息我父亲在狱中畏罪身亡。”
“那时我和兄弟尚且年纪不大,哪知人心险恶?还是母亲连夜送我们兄弟,偷偷跑了出来。再过几天我们再去打听消息,才知道那周大牙竟是斩草除根,将罪名派下,将我家中抄得一干二净,家人,俱已被判流放。而流放途中,一伙山贼劫路,竟将我一家人全都杀死在山林之中。”
说到这里,刘拿腊黄的脸色,也泛起了几丝潮红,浑浊的眼睛中,焚烧着苦痛与怒火,一连声的咳嗽起来,良久方息。
喘息半晌,刘拿才接着说道:“我们兄弟都不过十几岁,游荡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后来一个老偷,收养了我们,这才走上了这条路。”
刘拿眼中现出回忆之色道:“许是因为我们兄弟身上流的匠户的血,以前读书,不见有什么灵光,反倒做起这些来,学得倒快得很。我本来就爱动土工,打墙盗洞,一看就会;我弟弟从小喜欢小巧的东西,对机关最是善长。尤其以前我们家境不错,也收得些东西。因此他对古玩鉴物,眼光不俗。因此我们兄弟二人,联手做事,倒是合适得很。”
“待得老偷死了,我们兄弟自觉手艺有成,便想到回去报仇。回乡一打听,才知道那周大牙居然因为讨得上司欢心,已经升官成了知府。嘿嘿,这世道,便是如此,那心地良善,老实厚道之人,老天从来不会保佑;那心黑手狠、天良丧尽的,反倒升官发财。老天爷呀,从来都是瞎子!”
刘拿咬牙切齿,双目流泪,喃喃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这才恨恨地道:“老天爷不管,我们兄弟就自己动手。没想到报仇竟然那么简单。我们略略探听,便摸准的周大牙宅中情况,我做洞,我兄弟出手,轻轻松松便将那周大牙家中财宝库洗劫一空,更将他平时贪赃枉法的一本簿子拿到了手。”
“没想到周大牙这家伙居然也很狡猾,一见簿子丢了,立马官也不要了,收拾东西就要跑路。还好我们发现得快,这才在半路上捉了他,带到了父亲坟前,将他生生挖了心,祭了家人。可笑这厮,藏了一库地金银财宝,平时却连块肉也舍不得吃。待他死时,只穿着一件破袍,一个人跟随都没有,哈哈!可笑,可笑啊!”
“他家中的财宝,除了从我家抄的那件柴窑,其余的,兄弟都说是不义之财,全都偷偷散给四边地穷人了。唯有那件柴窑洗,我们带到了坟前。祭过家人,我弟弟却一言不发,取过一旁的铲子,一击之下便将我家祖传的那件柴窑洗砸得粉碎!”
听到这里,梅清也不由“呀”了一声。世人所谓五大名窑,是为汝官哥钧定,而无柴窑之名,并非是因为柴窑不贵重。恰恰相反,却是因为世间流传,几乎没有一件可以确定的柴窑真品。
既然世上已然无存,列为名窑也就没有了意义,因此才未将柴窑列入。但正因如此,才更衬出柴窑的珍贵。
若是其他人说道柴窑,只怕多半是赝品;但刘拿弟弟刘取,就是那疤儿刘,此人梅清熟知其在瓷器上的造诣,想来那柴窑定然为真无疑。
这样一件东西,刘取居然能一铲毁去,任谁听了,也都难免吃惊。
刘拿沙哑地声音道:“我当时惊得呆了,喝问弟弟怎么地将祖传宝贝毁了?弟弟却道:我家上下数十口,皆因这东西,才遇此惨祸。这东西一不能穿、二不能吃,除了害人,还有什么用处?与其让它留在世间继续害人,不如就此毁去。”
梅清听了,也是哑口无言。他是玩古玩出身,又是富家子弟。那些珍贵古玩、字画,世间稀有,往往一件便价值连城,在梅清心里,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但此时听了疤儿刘之言,却觉得无言以对。这些东西,一不能穿、二不能吃,毫无用处,却凭得什么这般贵重?
刘拿继续说道:“我本想大仇得报,我兄弟虽然不说饶有身家,但这些年来,也有些积蓄,便寻个安稳之地,过省心的日子罢了。不想,唉,不想我弟弟却从此落下个毛病。但凡他听说哪家有了名贵的瓷器,便定要想方设法盗了来,却又不收藏,只是过眼之后,把玩几天,便即毁去。”
梅清听了,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无论如何,这疤儿刘行事,有些太偏激了。
刘拿缓缓摇着头道:“我反复劝他,他总是不肯。唉,我想既然劝不得,也只好帮帮他,反正我还有些能为,至少不会让他轻易失手折在别人手里。没想到,终于最后,是因此招了大祸。”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七十二章 刘氏兄弟
“三年前,当时我们兄弟虽然极力低调行事,但总是在道上有了些小小的名声。结果有一天,便有一个蒙面人找到我们,说是有一件大买卖,需要请我们兄弟出手。”
刘拿话中透出隐隐的悔恨与无奈,眼睛茫然地不知看着何处:“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就透些邪气,只是因为是一位前辈介绍过来的,我们也都没在意。当时我极力反对,只是那人道:这次买卖欲要入的那库中,各类瓷器珍宝,应有尽有,他只是要取两箱东西,其余各类瓷器,他一件不要,任我兄弟处置。”
“当时我弟弟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毫不犹豫便答应了那人。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弟弟去卖命,我自己不理不问。唉……”
刘拿一声长叹,不知是为了当时刘取的固执,还是为了答应此事的悔恨。
梅清听了连连摇头,刘取之举,似是入了魔一般。虽然那些珍玩没有实际用处,但毕竟是前人传承,文化所载,这般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