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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张开眼,就发现他的眼睛是睁开着的,而且果然带着心不在焉的表情。
她的热潮立刻减退,低声问道:“今天你是不是又要出门?”
律香川苦笑,她对他实在了解得太深。
林秀的热情虽已消失,心中却更充满感激。
她懂得他的意思,每次出门前,他都要尽力使她欢愉。
她附在他耳畔,柔声道:“你不必这样做的,不必勉强自己,我可以等——等你回来——”
律香川轻抚着她光滑的肩,慢慢地从她身上翻下,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目中的歉疚之意却很显明。
林秀温柔地凝视着他。
她已发觉他心里有所恐惧,这次的任务一定困难而危险。
她虽然同样感到恐惧,却没有问,因为她知道他自己会说。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说出心里的秘密。
这次她等得比较久,过了很久,律香川才叹了口气,道:“你还记不记得杭州大方客栈?”
林秀当然记得。
他们新婚时曾经在大方客栈流连忘返,因为从大方客栈的后门走出去,用不了走很远,就可以看到风光如画的西湖。
律香川道:“今天我又要到那里去,去杀一个人,他叫韩棠。”
林秀皱皱眉,道:“韩棠?他值得你亲自去动手么?我从未听过这名字。”
律香川道:“他并不有名,可怕的人并不一定有名。”
林秀道:“他很可怕?”
律香川叹了口气,道:“他也许是我们见到的人中,最可怕的一个。”
林秀已发现他提起这个人名字的时候,目中的恐惧之意更深。
她知道他不愿去,她也不愿让他去,但是她并不阻拦。
因为她知道他非去不可。
过了很久,她才低声道:“你能不能喝点鸡汤再走?”
律香川道:“不能,我也喝不下。”他已穿上衣服忽然转身出门,他已不忍再看他妻子那种关心的眼色。
这种眼色最容易令男人丧失勇气。
等他走出门,她忽然冲出去,只披件上衣就冲过去道:“你能不能在后天赶回来?后天是我的生日。”
律香川没有回答,却突又转身紧紧拥抱住他的妻子。
他抱得那么紧,就仿佛这已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她的心都已被他抱碎了,但却还是勉强忍住,不敢在她丈夫面前流泪。
过了很久,律香川才放开手,忽然道:“对了,莫忘记送两对鸽子去给冯浩,我答应过他的。”
林秀手提着鸽笼,眼泪还未擦干。
鸽子是她最喜欢的宠物,可是她更爱她的丈夫,她虽然不愿将辛苦养成的鸽子送给别人。但她丈夫的话对她来说,比老伯的命令更有效。
冯浩接过鸽子,面上露出衷心感激的微笑,道:“这怎么敢当,夫人何必急着送来。”
林秀勉强笑道:“他临走时交代我的,你知道我这人也很急。”
冯浩道:“临走交代的?莫非公子已出门了么?”
林秀道:“他刚走。”
冯浩皱起眉,喃喃说道:“奇怪!公子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
林秀道:“你有事找他?”
冯浩迟疑着道:“我这次是奉公子之命出去找人的。他本该等到听过我的回音后再走。”
林秀道:“他要你去找谁?”
冯浩又迟疑了很久,道:“一个姓韩的——”
林秀动容道:“姓韩的?是不是韩棠?”
冯浩道:“夫人也知道他?”
林秀摇摇头,冯浩接着苦笑道:“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们的任务本来极为机密,但事情既已过去,再说也就无妨。
何况律香川的妻子也不是外人。但冯浩却未想到林秀听了这句话之后,脸色突然惨变,全身都在发抖,就仿佛突然中魔。
冯浩吃惊道:“夫人你怎么了?”
林秀仿佛已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嘴里喃喃自言自语,道:“韩棠既已死了,老伯为什么要叫他去杀韩棠呢?……为什么!”
她突然转身奔出,就像是一只突然中箭的野兽般。
冯浩吃惊地望着她,也已怔住,竟没有发现老伯已从花丛中走了过来,现在,正是老伯散步的时候。
老伯看到他手里的鸽笼,微笑道:“今天晚上你想用油淋鸽子下酒?”
冯浩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躬身赔笑,道:“这对鸽子吃不得的。”
老伯道:“吃不得?为什么?”
冯浩笑道:“这是律香川夫人养的信鸽,我若吃了,律夫人说不定会杀了我。”
老伯的瞳孔似已收缩,面上却全无表情,微笑道:“我倒还不知道她喜欢养鸽子。”
冯浩道:“那也是最近的事,第一对鸽子还是律公子从江北带回来的。”
老伯目中露出深思之色,喃喃道:“你看他们夫妇近来的感情怎么样?”
别人夫妻感情是好是坏,局外人,本来很难了解。
但老伯问的话却非答不可。
冯浩道:“好得很,简直就像新婚一样。”
老伯道:“感情好的夫妻,往往是无话不说的,是么?”
冯浩只能说是。
他没有妻子。
老伯根本也没有注意他的答复,又问道:“你看律香川会不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的老婆?”
这句话已不再是谈家常,冯浩已觉察出自己的答复若稍有疏忽,就可能引起极严重的后果。
他考虑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不会……一定不会的,律公子应该知道我们每个人的行动都绝对机密,绝不能对外人泄露。”
老伯点了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他已准备将这场谈话结束。
冯浩忽又笑了笑道:“律公子就算说了,也不会说实话的——律夫人还
以为他这次出门是要杀韩棠。“
老伯突然全身冰冷。
他已很久未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已很久没有做过错事。
这一错却可能是致命的错误。
老伯已可感觉到掌心的冷汗,嗄声道:“她的人呢?”
冯浩道:“她走得太匆忙,好像已回去了。”
老伯突然撩起衫袖,纵身掠出,低叱道:“跟我走!”
这句话说完,他的人影已不见。
冯浩没有立刻跟去,他似已震惊。就连他都是第一次看到老伯显露武功,他从未想到世上有任何人能从地上一掠四丈。
这看来就像是奇迹。
世上若真有奇迹出现,那定就是老伯造成的。
第十回 谁是叛徒
律香川住的地方就像他的衣着一样,整洁、简单、朴素。
他憎恶“多余”,从不做多余的事,从不要多余的装饰,也从不说多余的话。因为多余就是浪费。只有愚蠢的人才浪费。
愚蠢的人必败亡。
屋子里很静,看不到林秀,只有两个小丫头在屋角缝着衣裳。
她们看到老伯,面上都露出吃惊之色。
老伯就像闪电般打进了这屋子,厉声道:“你们夫人呢?”
丫头们嘴唇发抖,过了半天才能回答。
“马……马房。”
英雄都爱良驹。
老伯却是例外,他从不将马看成玩物,马只不过是他的工具。
他很少来马房。
但马房里的人并不敢因此而疏忽,所以每匹马都被养得很健壮。
“律香川的老婆来过没有?”
“律夫人刚才选了匹快马,从边门出去了。”
老伯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老伯突然道:“冯浩!”
他虽未回头,却知道冯浩此刻必已赶来随在他身后。
冯浩果然立刻应声,道:“在。”
老伯道:“追!带她回来!”
冯浩没有再问,人已飞身上马。
马上还未备鞍,他拉着马鬃,箭一般窜出。
他已明白老伯的意思,老伯说:“带她回来”,那意思就是说:“无论死活都带她回来!”
一张简单的纸片,上面写着:
“林秀,杭州人,独女。
父:林中烟,有弟一人,林中鹤。少林南宗门下,精拳术。嗜赌,有妾。
母:李绮,已故。“
陆漫天慢慢地将纸片交回老伯,看着老伯将它插回书箱。
这样的书箱也不知有多少个,陆漫天总觉得,只要是活着的人,老伯这里就有他的纪录。
然后老伯又取出张纸片:
“林中鹤,父母俱故,有兄一人,林中烟。少林南宗门下,嗜赌,负债累累多达白银三十万两,两年前突然全部还清,替他还债的是‘十二飞鹏帮’金鹏坛主。”
陆漫天手里拿着纸片,觉得指尖逐渐发冷,就好像在拿着一块冰,老伯正凝视着他,等着他发表意见。
陆漫天干咳两声,道:“你认为她才是真正的奸细?”
老伯道:“用鸽子来传递机密,比用鸽子来下酒好。”
陆漫天道:“律香川是否知情?”
老伯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他若也参与其事,就不会让林秀泄露口风了,狡狯贪心的女人,并不一定聪明。”
陆漫天叹了口气,道:“这么样说来,我们倒冤枉了他。”
老伯也叹了口气,道:“我从不知道他竟如此信任女人。”
陆漫天道:“幸好他还能对付方铁鹏。”
老伯道:“不幸的是除了方铁鹏外,必定还有很多人在大方客栈等他,万鹏王也许早已安排好了香饵,等着我送律香川去上钩。”
陆漫天脸色变了变,突然长身而起,道:“我赶去,我们不能让他死。”
老伯道:“这一次我自己去。”
陆漫天变色,失声道:“你自己去?你怎么能亲身涉险?”
老伯道:“每个人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陆漫天道:“但万鹏王布下这圈套,要对付的人也许并不是律香川,而是你。”
老伯道:“那么就让他们来对付我,我正想要他们看看,孙玉伯是不是好对付的!”
林秀身子贴在马鞍上,她的人似已与马化为一体。
这是马房中最快的三匹马中之一。林秀五六岁时已开始骑马,那时她父亲和叔叔输得还不太厉害,开始的时候,他们甚至还赢过一阵子,所以林秀还可以活得很好。
但以后就不对了。赌博就像是个无底的泥沼,你只要一陷下去,就永远无法自拔。
到后来他们马房中已不再有马,孩子脸上也不再有笑容。
他们所有的已只剩下债务,越来越多的债,压得她父亲背都驼了,但驼背并不影响赌博,反而更适于推牌九,掷骰子。为了一份丰厚的聘礼,林秀就嫁给了律香川。
她从没有后悔过这件事。
律香川不但是最好的丈夫,也是最好的朋友,最温柔的情人。
他对她的柔情蜜意,使她觉得自己永生也无法报答。
衣袖渐渐潮湿。
她眼泪流下,流在衣袖上。因为她心中忽然有阵恐惧,无法形容的恐惧,仿佛已感觉到某种祸事降临。就在这时,马忽然倒下。
无缘无故地倒下,好像有柄无形的铁锤突然自空中击下。
林秀从马鞍上扑了出去,扑倒在地上,一阵晕眩震荡后,她就感觉到嘴角的咸味,带着一丝腥甜的咸味。
这就是血的滋味。
她挣扎着爬起,立刻忍不住失声惊呼。
她骑的是匹白马,但现在马身已乌黑,从马嘴里流出的血也是乌黑的,身上却看不到伤痕。
毒早已下了,只不过到现在才发作。
是谁下的毒?为什么要毒死这匹马?难道这一切早已在别人预算之中?有人早已算准了她要骑这匹马出奔?
林秀全身冰冷,转身狂奔,刚奔出几步,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这人的身子硬如铁铸,她倒下了。
她倒下后才看清这个人,看清了这人脸上那种恶毒的狞笑。
冯浩在她心目中一向是最诚恳的朋友,最忠诚的部下,她永远想不到冯浩会笑得如此可怕。
现在她已明白,这一切都是个圈套,也已明白是谁下手毒死那匹马的,但她还是不明白冯浩为什么要设计这圈套来害她。
也许女人大多天生就是优秀的戏子,等她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惊惧愤怒之色,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道:“看来我运气不错,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
冯浩凝视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你运气并不好。”
林秀叹了口气,道:“我的确不该选上这匹马的。”
冯浩道:“但那时马房中只有这匹马是配好马鞍的,是不是?”
她目光转向停在道旁的那匹无鞍马,又道:“你骑来的也是匹快马。”
冯浩道:“只有快马才能追得上快马。”
林秀脸上故意露出惊讶之色,道:“你是特地来追我的?”
冯浩点点头。
林秀道:“为什么?”
冯浩道:“老伯要你回去。”
林秀笑了笑,道:“我本来很快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