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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朱昶可辨清了方位,惨嗥传自数十丈的一丛林木之中。
他毫不迟疑地奔了过去到了林边,才看出林内是一椽茅舍,竹篱围绕,隐有灯光透出,从茅舍建筑的式样与四周的环境看来,这不是农家,倒像是隐者之居。
左右已再无人家,刚才听到的声音,当出自此屋无疑。
朱昶略一踌躇之后,越篱而入,只见屋门半掩,透出灯光,上前数步,朝里一张,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厅屋地上,一具文士装束的尸体,没在血泊中。
这是仇杀,抑是……
一阵低沉的呻吟夹着啜泣,自隔室传出。
朱昶转目一看,没有进屋,转向隔室外窗,从棂隙朝里张望。
这一看,使他血行加速,杀机直透脑门。
房内,一个〃黑武士〃,挟持着一个四五岁的幼童,长剑搁在幼童颈旁,脸上挂着邪恶的笑,那幼童业已唬得半死。
床沿,站着一个黑衣老者,约在五十左右,正在宽衣解带。
床上,一个披头散发,全身赤裸的二十许少妇,怨毒地狠盯住那老者。
老者嘿嘿一笑道:〃可人儿,别这么望我,太煞风景,要保全你这宝贝的性命,就爽快地陪我玩上一阵子。〃少妇的下唇已咬出了血,那情状,令人一见终生难忘。
老者又道:〃放明白些,我不愿用强,那样不够味,否则……〃朱昶脑海中幻化出惨绝人寰的两幕,义仆陆叔的女儿小香,裸体陈尸床上,母亲裸体陈尸绝谷边的岩石地上……
老者向那〃黑武士〃一偏头,道:〃你出去外面等着,本座待会分你一杯羹!〃那名〃黑武士〃邪恶而贪婪地狠狠扫了床上那裸体少妇一眼,转身出房。
少妇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能伤我儿子!〃
黑衣老者已脱得只剩内衣裤,邪恶地一笑道:〃只要你顺从,让本人尽兴,决不伤他。〃朱昶回身冲入厅屋,正好与那名挟持小孩的〃黑武士〃碰个正着。
〃黑武士〃暴喝一声:〃什么人?〃
朱昶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黑武士〃执剑的手,眼前这人神共愤的一幕,刺中了他深埋内心的隐痛,这一爆发出来,意识中充满了狂乱、恨,使他的血管几乎炸裂,只这一扣,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功力高如〃黑武士〃,竟吃不住这一捏,腕骨登时捏碎,惨哼声中,长剑坠地。
房内黑衣老者栗声喝问道:〃什么回事?〃
黑武士放开了手中那幼童,一掌劈向朱昶前胸。
〃砰!〃的一声巨响,朱昶硬挨了一掌,仅身躯一幌,连哼都没哼。
那幼童这时却哭出声来。
〃黑武士〃怪叫一声:〃白头目,是……那小子……〃朱昶一掌拍了过去,〃黑武士〃头骨尽裂,栽了下去……
〃好小子,原来是你!〃
那姓白的头目,闪身出了房门,暴喝出声,身上仍穿着亵衣裤。
朱昶目瞪如铃,狠盯住对方,略不稍瞬,蒸腾的杀气,配上奇丑的疤脸,使姓白的头目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少妇仅披了一张床单,抢出房来,抱起幼童,退缩到厅角。
姓白的老者目中迸射栗人杀芒,阴声道:〃小残废,想不到你自行投到……〃朱昶双目赤红,似要喷出血来,牙关咬紧,片言不发,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姓白的老者一手封架,一手疾抓。
朱昶的内力已近三甲子,狂怒出手之下,其势岂同小可,姓白的老者自恃太高,低估了他,加之事出意外,不免慌乱,因为朱昶在脱离〃黑狱〃时,功力尽失:……
闷哼声中,姓白的老者被一掌震得倒撞回房。
朱昶电扑过去,双手抓住对方〃肩井〃。
十指人肉,痛得姓白的老者凄哼不止,殷红的血,从指缝涌出。
四目相对,姓白的老者眸中已变为骇极之色,他做梦也估不到朱昶会忽然生出这么骇人的功力。
朱昶始终不发一语,目中的恨,已代表了一切。
姓白的老者双臂已因〃肩井穴〃被制而脱力,情急拚命之下,右膝一曲,膝头猛撞向朱昶〃丹田〃,这一着,阴狠之至。
朱昶已被适才的一幕刺激得近乎发狂,失去了原有的机敏,在〃丹田〃被重击之下,闷哼一声,仰面栽了下去。
若非他具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这一撞非送命不可。
姓白的老者,一着得手,接着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朱昶受创,机敏回复,侧身反手一捞,抓住对方踢来的右脚掌,另一手立掌如刃,猛然切去。
〃卡!〃夹以一声惨哼,姓白的老者,胫骨立断,〃砰〃然栽了下去。
朱昶乘势起身,捞起了对方另一只腿。
〃哈哈哈哈……〃
〃小子……你……敢把本座……〃
〃我活裂了你这禽兽!〃
喝话声中,双臂一分,〃哇!〃惨号栗耳,但只得半声,姓白的老者,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肝肠五肚,和着血洒了一地。
朱昶心头觉得好过了些,转身出厅,只见那少妇抱着幼童,伏在那具文士装束的尸体上,业已哭得声嘶力竭。
昏黄的灯光照映下,使这椽茅舍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少妇久久才发觉身旁呆立的朱昶,一抬头,那奇丑的面容,使她一楞,但随即以头叩地,道:〃谢少侠救命之恩!〃朱昶冷冷的道:〃不必,这是碰巧,死者是尊夫吗?〃少妇哽咽着道:〃是的,是……我夫!〃
〃如何称呼?〃
〃神掌秀士姜珏!〃
〃哦!不是无名之辈,这事如何发生的?〃
〃少侠看那桌上的东西……〃
朱昶扭头一看,不由脱口惊呼道:〃死牌!〃〃不错,是〃黑堡〃的追命符〃死牌〃!〃
〃对方何故传出〃死牌〃?〃
〃因我们曾容留一个女子住宿,而这女子是〃黑堡〃追缉的人……〃朱昶心中一动,道:〃什么样的女子?〃
〃一个着绛衣的女子。〃
〃着绛衣的少女?〃
〃是的,那是五日前的事……〃
〃那女子说过姓氏吗?〃
〃她……说是姓郝!〃
朱昶心头一震,想不到天下事竟有这么巧,自己倦游江南归来,激于一时义愤,援手弱女赫宫花,结果招来了〃死牌〃,一路被追杀,若非胖大娘相救,恐怕已没有命在,而胖大娘却因此而遭毁家之祸,现在〃神掌秀士姜珏〃,又因她而身亡,妻儿也险遭不测。
他不禁想到幽谷秘穴中的郝宫花,现在不知怎样了?
也想到〃红娘子〃以柬为媒,面上不由有些发烧……
目光一转,扫及少妇床单遮掩下赛雪欺霜的肌肤,心里下意识地一荡。
他并非心生邪念,这只是人性本能上的反应。
当下一定心神,移开目光,道:〃姜夫人,你必须漏夜远去,对方不会轻易放过的!〃少妇玉颜一惨红肿的眸子又涌出了泪水,凄声道:〃少侠,奴家想拜托一件事……〃朱昶一楞道:〃什么事?〃
〃把这孩子托付少侠。〃
〃夫人呢?〃
〃追随先夫于地下!〃
幼童在母亲怀中,惊惧惭消,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看他妈,又看看朱昶,似乎他幼小的心灵中,也知道朱昶是好人,对他丑陋的面容,并无特殊反应。
朱昶急摇手道:〃不成!〃
〃少侠不答应?〃
〃目前在下也是〃黑堡〃追杀的对象,同时夫人的想法错了,尊夫遭了不幸,夫人必须顺变抚孤,尊夫始能瞑目九泉。〃少妇一阵呜咽,幼童也跟着垂泪。
这幅人间惨象,使朱昶在同情之余,益发加深了心中的恨。
〃姜夫人,你必须速为之计,乘着夜暗。〃
少妇想了片刻,看看怀中的爱子,毅然起身,走向内室,不久,穿戴整齐,提了一个包袱,牵着幼童,重新出厅,朝朱昶盈盈下拜,道:〃难妇敬谢救命之恩!〃朱昶忙避了开去,道:〃不敢当夫人大礼,请起!〃少妇站起身来,道:〃少侠请留名?〃
朱昶淡淡的道:〃不必了!〃
〃务请留名?〃
〃在下……叫〃苦人儿〃!〃
〃苦人儿?〃
〃对了!〃
〃是外号?〃
〃呃!是的!〃
〃尊姓大名呢?〃
〃在下无名无姓,只此不雅之号。〃
〃难妇记下了!〃
〃夫人还是立刻上路吧,此地由在下善后。〃〃先夫遗体……〃
〃在下会料理的。〃
〃少侠,姜家存殁均感!〃
〃不值夫人挂齿,请便!〃
少妇依恋不舍的注视着屋内……
幼童仰脸道:〃妈,我们到那里去?〃
少妇的泪水扑簌簌淌了下来,凄声道:〃孩子,天下之大,会有你我母子安身之处的。〃〃这位丑叔叔……〃
〃无理,别乱说……〃
朱昶一笑道:〃丑叔叔之称很恰当,并无不可,夫人不要责备他。〃少妇一跺脚,道:〃少侠,后会有期了!〃
〃夫人请便,路上小心些……〃
〃谢关照!〃
说着,牵着幼童,出门而去,不久消失在黑暗中。
朱昶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到屋后掘了一个坑,把〃神掌秀士姜珏〃掩埋了,搬了一块阶沿石作碑,以指刻〃故神掌秀士姜珏 之墓〃一切停当,遥遥传来鸡啼之声,距天亮已不远了。
朱昶把把〃死牌〃放在墓头上,目的让〃黑堡〃的人知道要杀的人已死,然后点起火来,把茅舍燃着,急急离开现场。
他忽地想起那少妇也是武林人,必晓江湖事,竟不曾向她问得丐帮分舵的地点,不过,现在想起来已无济于事了。
熊熊的烈焰,映着四野通红。
朱昶奔了一程,距现场已在两里之外。
晓色朦朦,远村近邻,已约略可辨。
灰黄的官道上,已有了早行人。
朱昶考虑到如果自己的行踪被〃黑堡〃的人侦知,势将给丐门招惹麻烦,看来这一个长长的白天,又要伏匿了。
要隐秘行踪,当然离开城市道路愈远愈好。
于是,他折身朝荒僻的地点走去。
正行之间,眼前出现一座大庙,朱昶心中一喜,这是个最佳的藏身之处,脚步一紧,朝庙门奔去。
到了庙前一看,并不是庙,而是一所道观,气派十分宏伟,一块巨匾,刻着三个斗大的颜体字:〃玄都观〃,观门敞开,却不见人影。
朱昶心念疾转,最好是寻个隐僻处所,睡上一觉,以不惊动观里道士为佳,想着,进入观门,门里是一个大院,花木扶疏,卵石铺径,十分修整清幽,正面是一间过殿,再后面想来便是正殿了。
东西两侧,各有一道月洞门,门内隐约露出回栏花窗。
东北角,有一道角门紧掩着。
朱昶根据经验,迳奔角门,用手一推,却是从内闩着的,干脆越门头而入,门内,是一条甬道,他毫不犹豫地顺甬道而行,甬道尽头,又是一个小小院落,一幢小小精舍,木石玲珑,布置着极具匠心,只是杂草丛生,落叶满地,看来久已无人居住了。
〃好地方!〃
朱昶自语了一声,穿过院中花径,直达精舍之前,只见一把大锁守门,锁上锈痕疤疤,当然不能破门而入。
精舍正面,是两扁油漆剥蚀的大木门,朝外锁着,这才是正门。
朱昶迅快地观察了一遍形势,绕到侧方的花架下,就石凳上躺了下来,心想,此地决不虞被人侵扰,更不会被观中道士发觉。
他彻夜未息,又经过〃神掌秀士姜珏〃被杀那一幕,委实有些疲倦了,不知不觉中蒙蒙入睡。
一阵嘈杂的呼喝声,把朱昶从睡梦中惊醒,一看,业已日正中天,忙翻身坐了起来侧耳静听。
声音发自木门之外。
〃无量寿佛,小道不敢擅专!〃
〃废话!〃
〃这是本观禁地,除观主本人之外,任何人不得擅入。〃〃找死吗?〃
〃施主完全不顾江湖规矩?〃
〃要这些小杂毛闪开!〃
〃施主……〃
〃哇!哇!……〃
四五声惨号,一连串响起,夹着倒地之声。
〃破门而入,把这牛鼻子抓起来!〃
暴喝,闷哼……
〃轰!〃然一声巨响,木片纷飞,精舍院门被掌风劈碎,人影一涌而入。
朱昶一个翻滚,闪电般没入近旁假山石后。
从假山罅缝外望,呼吸为之一窒,杀机又告云涌而起,来的,又是〃黑堡〃爪牙,两名〃黑武士〃,挟持着一个中年道士,另两名〃黑武士〃随在一个黑衫老者之后,那黑衫老者,赫然是〃黑武士〃头目之一的〃无情太岁许钧〃。
〃无情太岁许钧〃一挥手,大喝一声:〃搜!〃两名〃黑武士〃立即欺身上前,一脚踢开精舍之门,冲了进去。
那被执的中年道士,目眦欲裂,猛力挣扎,却挣不脱两名〃黑武士〃之手,破口大骂道:〃尔等这种行径,观主必不干休……〃〃拍!〃一记耳光,打得那道士口吐鲜血,脸肿了半边。
朱昶目眦欲裂,愤火中烧,正待现身,忽然瞥见一抹淡影在眼帘一闪而没,心知暗中来了高手,遂又按捺住没有动,那影子是日光投映,否则在大白天是无法发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