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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街心酣斗二十余回合,邓楠渐落下风。谈禹恐他有失,高声唤道:“邓大哥,你先退下来歇一歇,我和他斗过!”
邓楠也知自己不是宫无极对手,但他生性彪悍又当着众多漠北同道的面,岂肯轻易认输?将一条乌骨骷髅鞭舞得风雨不透,全力抢攻,对谈禹的话充耳不闻。
石玑娘娘站在谈禹身边观战,讶异道:“这姓宫的是何方神圣,好生了得?”
谈禹神情肃重摇摇头,毕虎却道:“草鞋没号,野鸡没名,我瞧也稀松平常。”
石玑娘娘给了他一个爆栗,道:“闭嘴,要不你上去试试!”
毕虎挠了挠脑壳,嘟囔道:“试试就试试,他又不是老虎,能把我给吃了?”忽地眼睛一亮,望着街尽头叫道:“小卫!”
石玑娘娘不通道:“你被那些妖妇晃花眼了么?小卫正陪着农姑娘云游天陆,哪会这么巧就到这儿来了?”
嘴里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街头望去,但见一对青年男女并肩携手,犹如璧人,正冒雨向着茶馆方向行来,不是卫惊蛰和农冰衣却又是谁?
原来数月前阗中滴水石林一战后,卫惊蛰与农冰衣惊闻饕心碧妪尚在人间,当即改变路径直奔南荒。
可找寻多日,始终不得漓渡仙境的所在,却在无意中听到梵孤山的传闻,料饕心碧妪为灭盘圣祖座下嫡传弟子,十有八九也要随行,于是转而南来。
不想事有凑巧,尚未找到饕心碧妪,却先在这白河镇撞上了灭盘圣祖的另一门下弟子宫无极。
卫惊蛰听到毕虎的声音,步履不急不徐往战团走近,朗声问道:“兄台可是姓宫?”
“铿铿铿!”宫无极左手一连三剑荡开乌骨骷髅鞭,右手蓝霜魔剑横削邓楠咽喉,回话道:“是又如何?”
邓楠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中招,卫惊蛰恰好赶到,背后天穹神剑出鞘,在蓝霜魔剑上轻轻一拍,看似并未用上多大劲力,却已使出“离诀”心法,端的是四两拨千斤,轻轻巧巧将宫无极的魔剑弹偏。
邓楠惊出一身冷汗,收住乌骨骷髅鞭调匀内息,向卫惊蛰颔首道:“多谢!”
宫无极的八夫人见状叫道:“好不要脸,想以多欺少么?”拔出一双碧犀魔刺掠身而上,攻向卫惊蛰。
卫惊蛰脚下步罡踏斗,在对方的碧犀魔刺间游走自如,说道:“宫先生,请问令师妹现下何处,还望相告!”
宫无极扫了眼卫惊蛰身后的农冰衣,心中微动,已猜到这对青年男女的来历,嘿嘿笑道:“你们找我师妹做什么?”
农冰衣道:“这老妖婆害死了我爷爷,咱们当然是要找她报仇!”
宫无极听农冰衣如此一说,更加确信无疑,笑道:“连农百草都不成,就凭你们这点斤两,想找我师妹报仇,简直是痴人做梦!”
卫惊蛰吐气扬声道:“那也未必!”天穹神剑矫若游龙破入重重寒光,使出“我意七诀”中的“去”字诀。但听“叮叮”连响,那妇人手中的一对碧犀魔刺把持不住,双双脱手冲天而起。
卫惊蛰拔起身子好似仙鹤翔空,探臂摄过碧犀魔刺飘然落地,送向八夫人面前,淡淡道:“得罪了!”
八夫人怔怔看着卫惊蛰手中的碧犀魔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更知这年轻人的修为远胜于己,再动手只会自取其辱,顿时僵立当场。
宫无极脸上煞气一闪,说道:“好剑法,说不得宫某要向小兄弟讨教几招!”
卫惊蛰将碧犀魔刺送回八夫人手上,道:“不敢,在下只想打听令师妹的下落。”
宫无极冷笑道:“你赢了,要寻敝师妹的事便包在宫某身上,不然就把命留下!”一并蓝霜魔剑,大开大阖朝卫惊蛰头顶劈落。
他已瞧出对方的剑法通神极是扎手,便欲凭潜心苦修了百余年的深厚功力,大刀阔斧地迫其正面硬撼,令对方的剑术造诣无从发挥。
岂知卫惊蛰年纪虽轻,却已臻忘情之境,一身修为较之当今正道的耆宿名家犹有过之,连当年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楚望天都无可奈何。
随着这大半年来对“我意七诀”的领悟日深,再得旷世仙兵天穹神剑之助,纵然灭盘圣祖亲临也未必讨得到多少便宜,更何况宫无极?
卫惊蛰一看对方的架式,已猜知宫无极的用心,当下暗运“虚”字诀,剑走轻灵,一边从容周旋,一边留神观察蓝霜魔剑的招式套路。
宫无极双剑迭飞,转眼攻出三十多招,乍看上去气势鼎盛,奈何如抡着大铁锤去砸绣花布,每每被天穹神剑轻描淡写地一牵一引,便落到空处。
谈禹、毕虎等人起初尚担心卫惊蛰不是这魔头的对手,此刻不禁放下心来,巫魁等几人更是高声喝采,看得眉飞色舞,大出一口恶气。
宫无极暗自心惊,寻思道:“这小子不过是盛年的门下弟子,居然能与老夫斗个旗鼓相当,传将出去宫某颜面何存?”
念及于此,他收起轻敌之心,蓝霜魔剑纵横飞舞,招招不离卫惊蛰的要害,极尽毒辣险恶之能。
如此翻翻滚滚又是三十多个照面,卫惊蛰对宫无极的剑法路数已心中有底,暗道:“此人不愧是那老妖妇的师兄,换作一年前,我绝难在他剑下撑过三十招。”
他剑势陡地一变,由“虚”字诀改作“聚”字诀,转守为攻,剑意连绵不绝,彷佛风行水上了无痕迹,将宫无极的身影层层环绕,越收越紧。
宫无极起先还能有攻有守,分庭抗礼,可二十招一过,手中的蓝霜魔剑渐渐凝滞沉重,不由自主随着卫惊蛰的剑招亦步亦趋,几无还手之力。
卫惊蛰心境空明,完全沉浸在“聚”诀的剑意之中,一招一式生于心,凝于剑,全无章法偏又浑然一体,好似天马行空、挥洒自如,令宫无极空负近两甲子的修为,在对方水银泄地般的攻势下束手束脚,顾此失彼。
突听卫惊蛰沉声喝道:“咄!”天穹神剑龙吟怒涨,漫天的光华收成一束,气势如虹,直贯宫无极心口,正是一式以“去”字诀运出的“气吞牛斗”。
这一下由虚还实,兼备我意七诀、天道星图两大绝世神功,教宫无极如何抵挡?
只听“铿铿”脆响,青蓝三束剑芒凌空激撞又迅即迸裂,两人身影乍分,相距五丈各自抱剑伫立,场内鸦雀无声,惟有风雨肆虐呼啸着。
第四章 梵孤藏宝
卫惊蛰右手的衣袖破损大半,胳膊上被蓝霜魔剑剑气划出一道殷红血痕,脸色稍显苍白,泰然自若道:“承让!”
宫无极左肩血红一片,脸上颜色由红而紫,由紫而青,恨恨盯着卫惊蛰,满是不甘与嫉妒。
农冰衣大松一口气,轻笑道:“宫无极,输了可不准耍赖,那老妖妇在哪里?”
宫无极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于一个翠霞派年轻弟子手中,正堵着一口恶气无处发作,闻言不禁杀机大炽,怒笑道:“找阎王爷去问罢!”
“嗡——”宫无极腰间系的血色琥珀颤鸣飞腾,倏地幻化成一头魔鹰直扑农冰衣。
卫惊蛰大吃一惊,欲待救援已然不及,禁不住大喝道:“无耻!”天穹神剑暴涨出绚丽光芒,一式“掷地有声”直劈宫无极眉心。
宫无极眼见对方排山倒海的剑光汹涌迫来,不禁心下一寒,蓝霜魔剑在身前交错上扬,往天穹神剑迎去。
“铿!”一记切金断玉的激鸣,天穹神剑摧枯拉朽般,将两柄蓝霜魔剑生生削断,雄浑壮阔的剑光毫无凝滞,直捣黄龙。
宫无极惊得肝胆欲裂,生死一瞬间拼命抽身飞退。
“哧”的一声,青色剑芒从身前一掠而过,锦袍应声破裂,一条殷红血线迸现,只差一指便是开膛剖肚之灾。
“砰!”斜刺里蓦地一束精光飞掠,与魔鹰迎头相撞,爆出一蓬光澜。
魔鹰惨唳高飞,挣扎着飞向主人,显然吃亏不小。那束精光倏忽而还,越过众人头顶重新飞回茶馆中,落在桌上,赫然便是那酣睡老者的酒葫芦!
农冰衣躲过一劫,转眼从人缝里望去,欣喜叫道:“凌老爷子,是你!”
那老者哈哈一笑,拿起酒葫芦走出道:“小丫头眼力不错,小卫的剑法更是了得!”
谈禹等人暗叫一声惭愧,他们和凌云霄也算旧识,只因这老爷子躲在角落里背对众人伏案装醉,大伙儿竟没留意。早晓得有此老在,十个宫无极也不怕!
那边四夫人、九夫人扶住宫无极,七夫人、八夫人忙着为他裹伤,大夫人率着其它几位剑拔弩张地守着,惟恐漠北群豪趁火打劫,低声问道:“怎么办?那糟老头只怕是冰宫宫主凌云霄,咱们可惹不起——”
宫无极忍痛收回血色琥珀,看着一双断剑痛彻心腑,听大夫人兀自在耳边唠叨,忍无可忍喝斥道:“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瞎子!”
凌云霄在宫无极身前站定,见那些妻妾目含惊惧、如临大敌,哑然失笑道:“别怕,你们还不配凌某出手。宫无极,麻烦你带句话给令师,就说凌某很想会会他的化血轮,叫他最近几天千万要好生休息,莫让老朽失望。”
宫无极心一定,晓得这条性命是保住了,硬起头皮道:“凌老宫主的话,宫某一定带到,但愿你也不会让家师失望!”
凌云霄仰天长笑,声震四野,直将隆隆雷声也压将下去。他猛一拂袖,大喝道:“去吧!”
宫无极猝不及防,登时立足不稳,连连后退,突然后背一软已靠到金骜虎的身上,心中又惊又骇,勉强稳住心神对农冰衣说道:“你想找我师妹,往梵孤山去就是,宫某恭候大驾!”说罢再向凌云霄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毕虎目送宫无极一行耀武扬威而来,垂头丧气而去,尚嫌不解气道:“凌老头,那小子差点害了农丫头,就这么放走未免太便宜他了!”
凌云霄微笑道:“凌某懒得搭理他,给点教训也就够了。”
众人重回茶馆落座叙话,农冰衣故意落在后头,小声道:“小卫,你没事吧?”
卫惊蛰瞥了瞥胳膊上的血痕,摇头道:“一点皮肉外伤,过两天就好。”
农冰衣放下心来,向他盈盈一笑,碍于茶馆人多不再多说,拉着他坐到身边。
守残真人看到凌云霄现身惊走宫无极,暗暗皱眉道:“这老魔头竟也来了南荒,梵孤山之行凭空又多了一个强手!”
经宫无极这一闹,他已无心在茶馆里逗留,望了望外面的雨势道:“走吧!”
漠北群豪对此只当不见,围着凌云霄和农、卫二人坐下,招呼着茶馆老板收拾桌椅,重上酒菜。毕虎眨巴着小绿豆眼问道:“小卫,你从哪儿得来这么一柄神剑?”
卫惊蛰也不隐瞒,将他与农冰衣为楚望天所迫,误入剑圣俞宽故居的事简略说了。
众人一阵赞叹,石玑娘娘道:“我要是你,上手就用天穹神剑将这混帐的一对魔剑削断,何必和他劳心劳力地苦斗,还伤了自己的胳膊。”
卫惊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身边的农冰衣撇撇嘴,调侃道:“他啊,就是个滥好人。”
谈禹问道:“凌老宫主,上回咱们碰面,我也没见你带着这个酒葫芦啊?”
凌云霄仰脖送了口酒,说道:“这是老朽一位朋友送的,好东西啊,是用千年九株葫炼制。”
农冰衣眼珠一转,拊掌笑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位‘舍不去,一世多情’!”
原来二十多年前,丁原为寻找杀害灵空庵九玄师太的真凶,携农冰衣深入北地冰原,恰逢凌云霄于百丈冰崖约战菊梨岛岛主蓝幽颦。当晚三人把酒夜话,凌云霄酒兴所至,豪迈高歌,其中便有这一句“舍不去,一世多情”。
农冰衣此时提起这句歌词,自是在暗指以九株宝葫慨然相赠之人,便是那位菊梨岛的蓝婆婆,而在场众人中,除了她也惟有凌云霄能够听得明白。
凌云霄呵呵一笑,感慨道:“光阴似箭,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记得咱们冰原邂逅时,丁原还是个半大小子,而今已成为名扬四海的天陆第一人。你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黄毛丫头,却不知何时请老朽喝一杯喜酒?”
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卫惊蛰一眼,唇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农冰衣顿时败下阵来,偃旗息鼓地假装听不懂,乖乖地喝酒吃菜。
毕虎问道:“凌老头,你大老远跑到南荒来,也是为了想发财?”
凌云霄一笑,摇头道:“我对发财并无多大兴趣,却很想见一见魔圣遗迹。”
农冰衣好奇道:“好像梵孤山有魔圣藏宝的消息一出,大家伙儿都像着了魔似地拼命往南荒赶,惟恐落到了后头。这魔圣宝藏就真有那么吸引人么?”
凌云霄道:“想要说清梵孤宝藏有多吸引人,就得先从他的主人魔圣辜翱天谈起。六百多年前,他可是与剑圣俞宽一魔一正称雄天陆的两大仙林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