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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他抚摸的手已撤离:“你放心!费刑下手很快,你痛苦不了多久的。”
阴柔的安慰声焚烧起凤兮心中的野火,她一手扯紧白绫,一手摸向腰间去扯藏匿的软鞭,还未握紧就只听“啪”的一声,颈间的逼迫骤然松脱。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造次!”尖锐的声音隐有沙哑,好似极力嘶吼却不得力。
凤兮紧捂住颈项瘫在一边,止不住的咳嗽,已无力挣扎。
她昏着眼看去,来人身穿藏青袍,头戴青玉冠,白鬓髯须,面布细纹,骨瘦如柴的手拉着费刑“啪啪”又是两巴掌,嘴里还不住的咒骂“贱奴,太子爷面前也敢行凶”。
奚云浩红目瞪着,收起了狂放俨然恢复沉稳:“费刑急着立功下手重了些,总管何必生气。”清淡的语气仿若费刑不过送错了茶点。
凤兮见费刑不敢怒,不敢言,双面被抽得红肿上了天,只乖顺的跪在原地,再听奚云浩语气的忌惮与称呼此人“总管”,想来他便是费忠仁。
“是,殿下说的是,奴才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不过眼下皇上正宣殿下觐见呢。”费忠仁微笑哈腰,眼角阴着全无笑意。
奚云浩点了头,轻抬两臂,任由跪在地上的费刑为其扯平衣摆,再无望向狼狈的凤兮便箭步往庙堂外行去。
费忠仁又踹了费刑一脚:“还不跟上去,狗娘养的。”费刑跑远后,他又转向凤兮蹲下,温言温语:“四小姐莫怕,奴才是受了丞相之命特来保护小姐的,以后宫中若有不便大可吩咐奴才,必定鞠躬尽瘁。”
凤兮谨慎的望着来人,想站起身却不得力,周身虚软只得瘫坐着,衣衫早已汗透。
奚云浩的疯狂,费刑的冷酷,眼前费忠仁的谄笑,都令她战栗不已,可心中莫名的快意又生了一层,肆意啃咬残存的软弱。
风声,鹤唳。
这是血溅三尺的修罗场,是用权力撰写生死簿的阎王殿,而她本无盟友。
“不敢,今日多谢费总管。”气若游丝的,她知道自己又向谜底迈进了一步。
第十五章
凤兮宫人被送回宫后,只吩咐了沐浴便屏退左右。
空场的宫房阴冷气寒,温热的水徐徐熏染她的双颊,片刻前还惨白无血色,此时已冒出红晕。她叹了口气逐渐往下沉,直至没顶逼得再度喘不上气才猛地蹿出,灼热的水温惊痛着颈间与掌心的伤口,痛嘶嘶沙沙的辣呛。轻触颈间,指尖瞬息染上殷红色,侵染在水中淡淡融开,仿若红莲绽放。
也许她并不惧怕死亡,可不愿死的不明不白。从父亲的死开始,奚云启突然回京,东宫承登门造访,还有那一夜的疯狂,至今日奚云浩欲将她置之死地,这一切背后一定藏个天大的阴谋。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父亲的死有关,而她是众人手中的烫手山芋,有人要得到,有人要毁灭,所有关键点都在她身上,可却唯独她一无所知。她不想认命,也绝不能认输,必须尽快找到答案,否则祸患无穷。
恍惚着眼,凤兮陷入沉思,再不觉的痛,浑身麻痹的享受水温的贴浮。
同样阴凉的云留宫外,丝丝寒气徐徐往宫人衣缝里灌,渗入极快,不稍片刻就蔓延至四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气喘吁吁一头大汗,正是这宫殿的主人。
殿门被突然打开,奚云启急喘的冲进来,亲眼见到凤兮软靠在水里,眼波平静,呼吸平和,氤氲水气包裹着她周身,玉白的身躯隐在漂浮水面的乌发下,颈间的红痕触目惊心,红的血腥,红的妖娆,血色与肩颈的粉白对比鲜明,拼凑出惑人的魅色。
“凤兮。”奚云启走上前,眼中痛色灼灼,冰凉的指尖轻触伤口,才一碰便被挥开。
凤兮漠然的淡道:“你出去。”
奚云启轻叹,捞起白布轻轻拭着她手里的淤痕,嘴里呼着气:“还痛么。”
凤兮不语,任由他的抚摸沿着手臂、手肘、肩膀一路来到颈间,允吻随即而上,喊着软侬细语,目光复杂莫名,淡淡闪动。
她侧过脸懒得面对此人,闭了眼徒留缄默。心中冷笑不该存在的时候,往往会冲进不该出现的人,逼迫她去面对不该彷徨的意念。
“父皇令我南下救灾。”
“南行即使我不去,也会有旁人。”
奚云启的苦衷声声在耳。
“不要屈服,你输不起。”
“那就报复给我看。”
谈辛之的话暗示不明。
“有一人,不但可以解景门困境,还可解四小姐的思慕之念。”
东宫承以她换取结盟信任,意味颇深。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疑团云云环绕。此刻,她很想亲耳听奚云启道出云妃的死因,想搞清楚父亲的死究竟是否为了成全旁人的野心,想弄明白谈辛之的用意,更想揭破这一切的阴谋。可是,面对奚云启,她不能问,问不出,他的关怀与体贴并未让她感到心安,却没由来的升起防备。
似乎没有人可以相信,似乎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而她连连遭受变故,是因绊了谁的脚,还是碍了何人的事?
“你不欠我,不必自责。”哑着声,凤兮淡淡推开他的手,兀自起身,拿起架上的薄衣披上就要踏出浴盆。
奚云启却先一步将湿漉漉的她扯进怀里,打横抱起往内室行去。
不顾蟒袍被侵湿,他径自将她压在软褥间,垂眸审视越显魅色的玉颜,印象中清澈的眸子微眯上挑,淡染晕色,无惑无娇,平添一丝的冷酷。
这样的凤兮依然恬淡,丢了羞怯,貌似有些不同,可待他细琢磨却难以抓住端倪。乌发交错掩盖着颈间红痕,蔓延披散上身,缠绕他张开的手,密密盖了掌纹留下濡湿的痕迹。触及温润软绵的肌肤,他只觉汹涌出难以言喻的情感,似香醇的美酒徒留的余香丝丝入味,细品回味直冲味蕾,又似炙热的铿锵辣味,加之烈酒冲撞呼应,通体暖热,熠熠亢奋。
“凤兮,别怕,不要躲我。”奚云启企图用温言软语融化她的冷。
耳边的淡声安慰温润蛊人,凤兮却更僵直了背脊,本能的抗拒着侧首不语,突然对这身前的男人起了排斥的念头,未及厌烦可也难以忍受。
奚云启低首埋于她颈子舔尝伤口的腥甜,舌尖卷带起发丝尝着苦味,来自方才浴盆中的药花,它可止血,可疗伤,却如黄莲般刺味。
室内的烛火耀耀晃眼,围绕床铺周身的纱帐微微舞动,伴着气息流动摇曳不安,凤兮身上半遮半掩的薄衣湿透了粘腻贴身,勾勒妙曼的轮廓,描画玲珑的曲线。可颈间的痛楚跳脱着充斥神经,冷意早包裹了四肢百骸,她突然发现奚云启身上再无温暖,软侬细语也无法令她心动巧笑,一切都似麻木了。
凤兮蹙眉微启眸子,入目是欢悦的烛火妖艳灼灼,再回视奚云启,瞳眸漾着温热的光,融满渴望。
颈间上下蠕动的吞咽,早已将奚云启的紧张与隐忍出卖,他眸中逐渐氤氲起欲色,灼灼俯视佳人,逐渐压低了身子,丝质的蟒袍覆身其上。
“都过去了,相信我,都过去了。”他的浅吻叹息顺至耳际摩挲,以舌的灵巧诉说心意。
声声安慰,肢体抚慰,却未令凤兮松气臣服,她紧咬牙关,不觉紧蹙的眉心蜿蜒扭曲,直到身上的薄衣被拉起,她突地抬手扣住他的探索,划出曲线的指甲在他颈间留下一道细痕。
“嘶!”奚云启始料未及,倒抽一口气,双目间的火儿消了一半。
“你出去。”凤兮惊讶自己的声音仍旧清冷不紊。
床笫之间,耳鬓厮磨,心上的男子求索问路,欲直攻而上,却被冷拒。奚云启摸了下颈间小伤,神情温柔一如既往,眼中却难掩异色。他并未立时抽身,眼神冷了下反而执着的深吻下去,却更感她僵硬的推拒,隐忍的挣扎。
轻叹了口气,他抽身站起:“是我心急了。”
凤兮的心,凤兮的念,似乎渐渐疏远了他,隔离了他,某种道不清的滋味冲溃而出,他口中的苦涩汩汩翻腾,心间泛冷。
凤兮环胸坐起,不语不言。时值此刻,说些体己的话,或解释什么以挽留温意,还有何意义。堆叠发生的变故带了惊悚,带了可怖,卷走暖意,卷走柔情,她的心因旁事平添的隔膜与抗拒,明显的无法再自欺下去。
“你累了,睡吧。”他倾身握住她肩胛,俯身印了吻。
凤兮微闭了眸子,只感清风拂过,心中软了一角,刚要开口却被再度冲开的“咣当”门响,以及伴随而来的疾呼“姐姐”阻断。细碎的脚步声闯进内室,东宫荥慌乱着神色,焦急的越过屏风,却被眼前的景色惊住。
不整衣衫的凤兮,薄衣围了半胸,黑发透着湿一缕缕贴在身上充当掩盖,红润的双颊,微讶的眸子,纠结的眉宇都散发淡淡的冷。而同样愣住的奚云启,蟒袍繁乱,鬓发翘起,脸上的狼狈一闪而过,眸中晃动着懊恼。
“荥儿?有事么?”冷淡疏离的问句从他口中说出。
“没我我就是来看看看看姐姐听说受惊”东宫荥神色慌乱,眼神左右飘忽,脚下一步步退
直到脑中的某根弦“砰”的断裂,嗡嗡作响,东宫荥终究一路碎步往门口冲去,手肘却撞倒瓷器摆设,人也跟着不稳踩空了门槛,左膝跪地,在慌乱的挣扎中惊呼出声,一手勉强攀住殿门,整个人半躺的栽倒在地。
指关节泛白的紧捉门框,她痛的眼泪打转,很快眼前就浮现水雾,紧咬着唇闷声哼着。
奚云启循声追出来就见到东宫荥狼狈半跌倒的摸样,他轻叹一声上前搀扶,见她一脸绯红,面颊上薄薄的笼罩一层水色,心中蓦然一动,伸手抬起她下颚拭着。
“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着奚云启温声的安慰,东宫荥委屈的泪流的更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罢便甩开了搀扶跌跌撞撞的往殿外冲去。
她跑过了望月亭、冲上了月牙桥,哪知脚下打滑一个不稳往桥身外翻去,“啊”的惊呼一声,正被随后赶上的奚云启一手揽回。
东宫荥惊吓的白了脸,瑟缩的趴伏他怀中。
她本是性情矜持的人,从不轻言泣泪,不论是身为丞相的女儿还是在宫中行走,都只得巧笑迎人,八面玲珑,今儿却不知怎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冒,却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喜欢的东西从来没得选,我知道有些事做了是违背良心可不得不做,我知道有些事做了有违公道却也必须做,我不懂家国天下,更加不懂为何身为东宫氏便注定嫁皇子!母亲与父亲决裂,因为重视亲情。母亲与奉氏一门断情,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最后只能落得常伴青灯的下场。我不想做她,不想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可是可是可是我没得选”
奚云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轻抬起她的脸却见泪中笑颜,心底顿时柔情一片。
第十六章
那一年,东宫荥十三岁。
那时的她虽年幼却也懂得分辨是非。
还记得当日,母亲奉氏一脸忧急之色,苍白着脸坐立不安,她也隐隐的有些心神不宁。父亲下朝回府不久,从他与母亲的房内就传出争吵谩骂声。她慌张的奔去观望却被管家拦住:“小姐听老奴一句,这事您可管不得!”她从未见过一向老成的管家会紧张,心里不由的更加焦虑。
“东宫承,你这个畜生!丧心病狂!枉费我爹”
母亲后来的话被“啪”的一声打断,紧接着掺杂了父亲的斥吼,又是一阵“砰锵”巨响,父亲怒气腾腾从房中走出,一脸冷峻的瞟了她一眼,瞬息令她冻寒了心肺。
僵硬了许久她才记起母亲,连忙奔进房里,却只见杂乱了一地瓷器瓦片中母亲软倒在地,头破血流。颤抖着手扶起母亲,额角触目殷红的血汩汩往外流,她惶然的流着泪捂上去,又从指缝溢出,红色侵染了白玉无瑕的脸,刺目惊心。自那以后,母亲便留下了头痛的病,遇上刮风下雨阴冷天气都会疼上一整日。
她永远记得那天当大夫赶来的时候,母亲手中仍紧握着父亲赠送的玉簪,翡翠的玉身以珍珠镶嵌,雕花精致却被侵染出血色的图案,流进缝隙仿若绘上红色的颜料。她怕母亲握的太紧会划伤手,费力将簪子夺出却不慎弄伤了自己。
一跟玉簪,沾染了两人的血,红的耀眼,红的悲凉。
“那之后,母亲就搬进了祠堂再没出来过,我也很少再见到她,我的心事没人能诉,我的无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根本不会有人关系我的感受,他们在乎的只是东宫氏身份背后的荣耀,或是我能为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东宫荥含着泪讲完故事,又诉苦一番,话毕时脸上渐渐染了不自在。
奚云浩眼中蓄满了心疼,心底翻腾出暖意。嘴角抿了抿,健臂一搂便将她拦腰抱起往宫房而去。
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