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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唳-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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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宫荥大惊,就连凤兮也是抖了一抖。
  谈辛之,你选择了默不作声,不维护皇权亦不拥戴篡臣贼子,你是要后起而发?还是别有它策?
  不由自主的,凤兮拳头紧握,心尖难抑的紧张汩汩冒出。
  “既然如此,王妃留我也无用,就此告辞。”是以至此,她多留无益,遂也不再按耐,快速袭向一近身侍卫,朝他手腕砍去,趁他麻痹时夺其刀,立时转身挥舞,劈开一条出路。
  东宫荥见状也未再拦,如今她心里装满了南云王的安危,只即刻命人死守云留宫,以防奚浩帝在内宫的势力攻来。
  奚浩帝、尹太后、荥云王妃三方势力各占宫中一角,敌我分明。
  尹太后那厢按兵不动,以她太后名分自可平安,无人侵犯。
  然而云留宫为求自保已然围了水泄不通,奚浩帝势力欲破之,亦要花不少功夫。
  此时此刻,宫人无不四散逃逸,不是赶赴安全处,便是尽快表明归属,不论是投效哪边也好过形单一人,恐遭乱军践踏。
  放眼望去,干戈相向,祸起萧墙,血腥杀戮,寺人纷逃亡。
  却在这时,只见一身着华服的女子,手持钢刀快速往宫门奔去,过长的广袖与本逶迤身后的裙摆也被撩起系好,却仍沾了血腥如怒放的红花肆意张狂,她只顾着杀出血路奔赴宫外探个究竟,哪管发髻凌乱,玉簪钗环垂落,面色早已紧绷,徒增一丝肃穆妖冶。
  不论宫中如何壁垒分明,任何一方都非她暂时栖身之所。
  不论遭逢战火硝烟,亦或身处太平盛世,一切皆与她景凤兮无关。
  旁人是去,是留,是归降,是叛逃,是造反,还是趁火打劫,却均左右不了此刻她心中的决断!
  是非对错留待后人说,彷徨踯躅都该滚开,她要做德兮夫人,要做承奚王妃,要做自己,做一回真真正正听从心愿的活人,听从血液沸腾的叫嚣呼喊,奔赴宫外去寻那个下落不明的男人!
  她要揪住他的衣领好好问问,究竟在他眼中,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奚浩帝这边势力眼见凤兮疾奔,便立刻高呼:“皇上有命!请承奚王妃御前回话!”
  说罢,几名侍卫团团围上,凤兮收势不及,欲后退正踩到一具尸体,脚下踉跄险些摔倒,连忙稳住,手中不敢懈怠,“嗖嗖”挥刀一连砍退几人。
  “大胆!谁敢阻我!”
  她阴沉着脸一把抹了颈侧沾染的敌人血渍,脸上平静的仿若无事发生,狠冽的眼神充斥着杀气,随着步履轻移,将刚围上来的众人又逼退几步,无不随着她的动作迟疑犹豫,谁也不敢贸然妄动。
  不过半天,诺大的皇宫竟变成充满杀戮的修罗地狱,来时所见宫人衣裾飘飘,景色春意盎然,众人恭顺守礼,不紧不慢,此时皆荡然无存,徒留那来时还似有若无的丝丝血腥味,如今却分外真实,充斥味蕾,呛的腻人,闷的熏眼。
  侍卫虽被节节逼退,却谨守阵地,令她一时冲杀不出,几名胆大的欲砍来,又碍于为首那人叫道:“皇上有命,不可伤了王妃!”遂连忙收刀。
  凤兮趁机只追砍去,吓退几人,一股脑就往外围冲去。
  红似火的宫闱里,她凌然而立,望不见宫外战况,充耳沸反盈天,却恨不得立时化为凤凰,欲火杀出,如疾风,似闪电,只要立刻见到谈辛之!

  第二十一章

  刹时间,剑拔弩张。
  众人只见中间女子妖娆诡丽,雾鬓风鬟,艳眸森冷,如迸射弩箭不由分的直刺人心,然唇边似笑非笑,一挥刀鲜血溢,却嘲讽抿唇,好似人命可草菅,生死不过一笑间。
  隐隐的只听嗡嗡声,似刀尖悲鸣声,饮血声,凄厉惨叫声,随着刀锋肆意挥舞,血雾四溅,瞬间只剩满眼的红。
  恰这时,一道疾呼蓦然插入:“王妃别怕!”
  但见费忠仁、费刑二人冲了进来,前者神色忧心如焚,后者面上一面冷然,却同样仍是描着黛眉、点着朱唇,遭受风雨缭乱,霎时间狼狈不堪,颜色混淆,黑的、红的、粉白的糊成一片。
  凤兮一见就愣了,本不想笑,却碍于实难隐忍只得强撑嘴角,尽量对他二人诙谐扮相装作视而不见。
  “大胆奴才!你们竟敢对王妃无礼,还不速速退下!”费忠仁沙哑着声使劲嘶吼,仿若要力挽昔日总管的威严。
  却听侍卫头领嗤笑以对:“本将只听令于皇上,奴才是对你们的称呼,不是对本将!一个阉人居然也敢在这里发号施令!”
  说罢,那人再次面向凤兮道:“皇上请王妃御前回话,臣得皇令,不敢有违,请王妃随臣走一趟。”
  费忠仁怕是气的不清,以往宫中谁见他不礼让三分,却不想大红人遭逢乱世,瞬间备受鄙视,却碍于身份怒不得,一时无法反驳。
  凤兮心知去不得,奚浩帝之心昭然若揭,定会以她为筹码要挟谈辛之出兵讨伐,她又岂能于此时成为负累。
  宫廷内乱,鲜血洗涤青砖白玉,诺大的红墙围绕亦似被脓血沾染。这便是皇家,充满污垢、脏乱、腥臭,表面秀丽堂皇,至高无上,内里却令人作呕。
  “将军说笑了,本妃受先皇封号‘德兮’二字,意为德顺谦孝,乃天下妇女之典范,就是皇上也应礼让几分,诚而待之!如今你却带人拔刀相向,以皇上之名,行威胁逼迫之实,岂不是对先皇不敬,视皇上仁德声明于不顾?传了出去,皇上威严岂不毁于你手!”凤兮不紧不慢的说着,边暗自打量对方神色,边使了眼色给费忠仁,令他二人趁机开路。
  “这”那侍卫首领一时答不上话,生性本就直来直往,遇到巧言者便毫无办法,更何况凤兮如此大义凛然,头头是道。
  凤兮眼眉一扫,见对方已犹疑不决,遂再行釜底抽薪:“昔日皇城禁军归于护国公管辖,我父诚待你们不薄,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亦会牢牢盯着,看是谁为难本妃!”
  那侍卫首领一听大惊,幡然醒悟,遂连忙跪下:“王妃赎罪!下臣这就放行!”
  幸得她赌对了,此人亦是护国公昔日旧部下,听她一言立时念起往日种种,辛酸歉疚之余自会放行,就算报答护国公知遇之恩,也不愿再作为难。
  侍卫首领一挥手,包围侍卫立刻让开一条路,费忠仁连忙上前躬身摆手,请凤兮先行。
  哪知,突闻一声响动,“吱呀”一声,沉闷缓慢,正是身后宫门开启。
  此门面朝西南,外通宫廷外围重门,内则直通数座皇家偏殿,与其他正、侧门皆属内守要道,若是外围重门破,此门薄弱不敌,守卫渐弱,皇宫沦陷亦不远了。
  而就在凤兮先前与众人周旋,思妥对策之际,几百铁骑已突破外围重门,直逼而来,以先头几骑高声呐喊,立威恫吓,那城门上守卫头领一见“云”字旌旗迎风舒展,已心神俱颤,再观望对方人马,后衡量局势,自知不敌,不如趁机归顺以挽回小命,遂连忙下令守城侍卫开启此门
  内城宫门不攻自破,转眼间,只听身后马蹄踏踏,士兵破阵呐喊,瞬间逼近。
  凤兮不敢回头,虽未见,脑中却已描绘出沙尘滚滚,杀红的士兵冲杀进来的种种血腥场面,连忙疾步往来处奔去,不顾身后侍卫首领惊呼:“是南云王!”
  那一干侍卫不过是配以宫服、钢刀,哪敌得过铁骑践踏。只短兵相交的功夫,投降的投降,俯首的俯首,便只有侍卫首领一人连战不敌,数下后终被压制。
  凤兮只顾狂奔,浑然不觉汗湿的衣衫已紧贴后背,欲躲避身后那踢踏清脆的马蹄声,不想那声越来越近
  一转眼,前路已被蹿出高马阻挡。
  一人高坐于棕红骏马,银白盔甲,青色斜披,半敷面头盔中一双熟悉的眼眸直直望来。
  凤兮骤然僵住,视他眸中火热于无物,冷冷一笑笑便提刀直指:“你让开!”
  紧握刀把的手绷紧泛青,她却不顾周身愤怒,鼓起勇气大喝道:“我乃承奚王妃,谁敢拦我!”
  马上人一愣,似被她陌生的言辞一股脑浇下,比浸泡于腊月寒冰更为透骨。
  此时的凤兮早已狼狈不堪,淡色华服染了斑斓血色,晒晒落落如掉入红料的染布,周身破损几处透着白皙,随着衣料迎风招展服帖而上,更为凸显。更遑论鬓发凌乱,钗环坠坠,却不损一丝一毫的气势,比之精雕细琢的美,更添几分嗜杀、妖娆之色,如欲火走出的修罗族女子,以邪魅倾城而闻名,以憍慢妄念而横行人间。
  只一眼,那人便痴了,似有恍惚,似有意难断。
  “凤兮。”奚云启温雅一笑,俯身下马,连上前几步欲抓她手,却被快速“嗖嗖”几声砍退。
  只听身后众铁骑蠢蠢欲动,几声高呼“王爷小心”,遂听拉弓绷弦的声,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赫然低了几分。
  “都给本王退下!”奚云启大喝一声,遂又看向凤兮:“正值内乱,可我不是你的敌人。”
  往昔温润的双眸再度趋于冷静,蓄满柔情如两汪清澈的水。
  回望而来,却迎上她嘲讽不屑的打量,心中骤然震颤,凉意瞬间蔓延。
  只听他力持稳定的声道:“外城乱军肆虐,本王前来护驾,凤兮你不如先暂躲云留宫,等我见过皇上再为你做安排。”
  “你听着”凤兮蓦然打断他,躲开探来的触碰,尽量压低了声:“第一,本妃受封德兮夫人,王爷只可称我承奚王妃。第二,乱军究竟为何突袭京师,王爷你心知肚明,既持着护驾之名便该赶赴萧乾宫,而不是在此为难本妃。第三,无论皇权谁手,都与本妃无干,就算逆臣贼子龙袍加身,也有天下人诛之,王爷也不用为博本妃一人之谅解而煞费苦心,多此一举。烦请让路!”
  日头烈烈,却难融化被她凛冽的言辞冻住的心头。
  目光相融,不过瞬间,奚云启已赤红了双目,欲咆哮却碍于众人面前,只能压声低吼:“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不堪!”
  望着她冷冷淡淡的眸,无所畏惧的神态,一切真意早已昭然若揭。
  凤兮不懂为何时至如今,奚云启仍能一副痛彻心扉的摸样,莫非他不懂往事已矣,再难回?如此痴痴苦缠,莫非真要当面撕破脸,他才心满意足?
  是非恩怨转头空,奚云启自认为再回首,佳人犹在,纵使冷言冷语亦不过是气恼所致,却不知恩断情绝皆已坐实。
  三年前,他放下,她寸断。
  数月前,他不顾往昔只顾眼前利益,她怆然冷笑遂斩断情丝。
  如今,他欲再拾旧情,却才知已被遗弃,一切仿若黄粱一梦。
  独角戏,又怎的继续?
  一阵风拂过,吹散了鬓发,迷乱了双眸,只听凤兮似有若无,似远似近的声冷冷飘来:“外人眼中,南云王恭孝兼得,足智多谋,纵有高才伟略却因不是太子,与皇位失之交臂,实乃可惜。然而本妃却以为,乱臣贼子便是乱臣贼子,纵使有能有力,纵使理由冠冕堂皇,违背纲常亦不能容。”
  他恍然听着,眸已成痴,澄清之词皆哽在喉中。
  不慎胸中之痛翻江倒海,血肉如搅作一团拧捏撕裂,腥甜的味直窜而起,被奚云启连吸两口气,生生咽下。
  凤兮不觉,仍直言以对:“你屯兵自重,图谋不轨,是为不忠;你遑论亲情,犯上作乱,是为不孝;你欺骗一女子情感,视昔日恩情于粪土,以情谋事,是为不仁;你与丞相互相勾结,欲令一女子终身名誉尽毁为己博私利,是为不义!纵使登基称帝,单凭以上几条已是不君;更遑论你谎报灾情,暗积粮草,视朝廷国库虚匮于不顾,更是不臣;而,既已娶权妻却多番觊觎朝臣家眷,视本妃拒绝于无物,多次纠缠,请问你又视家中良配于何地!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君、不臣之徒,匪类亦以为耻,莽寇亦以为辱,你竟还有面目以被逼无奈的姿态广博同情,视乎一切理所应当!真是可笑!”
  凤兮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强撑着早已无力的身躯,以满腔仇恨融汇四肢百骸,手中钢刀亦直逼贼人,不抖不颤,冷眸迸射寒光如万箭穿敌心,四射戾气,绝不容情。
  然后她却有一句话仍未说出:“我真后悔昔日错看你,我父若在天有灵定不会错信你,世人若有眼更不会错服你!”
  然,碍于众人在场,此言终未出,以防招来妄议,届时蜚短流长,难以澄清。
  即便如此,奚云启心中已然大惊钝痛,恍然醒悟,竟无言以对。
  时隔几年,昔日情不再,一念之差已是枉然,一棋之错步步皆落索。
  对立相望,距离如此近,奈何她心境颠覆,与他有关的一切皆不再重要。
  奚云启心底一空,一手掩胸,一手欲去捂她咄咄伤人的口,身前却晃过一道白亮刀光,瞬间被她以冰冷刀锋直抵住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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