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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时的凤兮最最盼望的是费刑明白她话中深意,费刑拿着绯玉定能见到谈辛之本人,费刑那还算顾全大局的性子也定会将实情一五一十告知,她只衷心的希望以谈辛之的判断力、分析力,能果断直往目标——流春王。届时,汇合、取城、声讨奚云绶。
正当如此想着,身后的十四娘阴冷悱恻的声传入了耳:“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跑,或者你现在求我放了你,也许就不用羊入虎口。”十四娘怎么也参不透凤兮的性子,总觉得事有蹊跷却琢磨不到端倪。
“没有我,你去见了流春王也毫无诚意,也只有以敌军将领之妻当人质才更显礼数不是么?”凤兮懒懒趴在马背,轻捋鬃毛,一派祥和闲适。
十四娘心中隐现不安惶恐,顿觉套里有套,遂一把扯紧缰绳,只见疾奔的骏马叫了几声逐渐缓速。
气氛静谧低沉,两人一畜缓缓呼出白色的气,融合空中垂落的点点霜冰,朦朦胧胧的罩着眼前织成了轻纱,融合着湿冷的寒意颤的人心底透凉。
十四娘冷笑道:“景凤兮,早就听说你心思缜密,现下你又在算计谁?”凤兮讥诮而笑,不语,又听十四娘似远犹近的喃喃自语:“四周无人,你只可能算计我。我为了逃命不得不救你出来,可保全了自己又让你钻了空,岂不给王爷徒增障碍?”她口中的王爷自是南溪王奚云周,可这般游移不定的阐述也仅仅在口头,对于下一步如何选持续茫然,左右不定。
凤兮听出这话间服软示弱之意,不由好笑十四娘倒利用起女子之柔博取同情的招数在同为女子的人身上:“我若是你就除掉了这障碍,不过你肯定是要得罪承奚王的,指不定还会得罪上座那位。”凤兮的声音更显低沉,透在黑夜中顿挫有力,忽明忽暗,恍如不沾染尘世的方外人,又似最老奸巨猾的心机者,反而另十四娘愈发泛慌,没了主心骨。
一时间,风声鹤唳,“嗖”的一声风声急过,十四娘顿觉肩后被猛力贯穿,入肉的嘶声响彻于深夜,她心叫不好时已半身痛麻,软倒跌下了马。
凤兮一惊,敏捷翻身而下,匍匐在地仔细检查十四娘:“有埋伏。”环顾四周,除了不远处竹屋便只见树影稀松,心里好笑道,看来谁都跑不了。
杀机肆起,四周悄然无声,凤兮试探的摸索马侧囊袋,又是一道利箭呼啸而过,擦过耳际直入身后土地。
马惊嘶吼,踢踏踢踏跳了几步飞奔而去。
唯一的逃生工具自顾自的跑了,只留两个伤员原地踯躅不前。十四娘低声询问良策,就听凤兮轻笑出声,扬声道:“我只当流春王权霸一方定是英雄气概了得,却不知作这宵小之辈,暗施毒手才是绝活儿!”
暗处之人似是顿了顿,下一刻只闻男子爽朗笑声将这僵持气氛打的零零落落:“本王备了美酒佳酿,良驹财帛,却不知外面的人能否笑纳。”十四娘一听就气了,所谓笑纳是理应这般下马威的么,然碍于凤兮抬手“嘘”了一声,只得稍作按耐。
凤兮银铃般的笑声咯咯溢出,回道:“使得使得,如此天寒地冻就连流春王之难迫在眉睫都能有此雅兴,我等女流之辈定要见识见识。”说罢,扶了十四娘起身,就见竹屋内蓦然透亮光,小门吱呀开启,两身背箭篓、手持长弓的精瘦男子出门相迎。
凤兮二人入内,本以为将会见到不惑之年之臃肿男人,被酒色财气熏染的一塌糊涂,不是力挺肚腩便是肾虚眼窝深陷,却不料屋中独坐男子眸如死水,望不见喜怒,竟不似人般该有的鲜活之气,反如麻木无情的傀儡泥人,瘦弱之躯比之奚云绶有过之无不及,肤色皙透足令天下女子为之汗颜,平生出女子孱弱之姿,惹人怜爱之貌。
这是流春王?那令燎城之民闻风丧胆,令武夫却步,坐揽财色无数,计谋老道的流春王?
扶着十四娘的手臂隐感她颤抖的指尖紧扣住自己,凤兮遂也生了警惕——能令生死时刻都能机智自保十四娘如此惧怕,想来除了流春王,燎城中当不作二选。
流春王浅笑打量凤兮,虽笑意不及眼底却莫名令人不耐,片刻后他请了二人坐下,一开口便是恭维之词:“德兮夫人的名声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当消本王相思之苦,不愧为京中第一美,也不愧配得上承奚王少年英雄,此般佳话定能流传后世啊。”
眼见流春王言谈之间隐露风情,似有娇嗔,如此拿捏得当如若不是身为男子,当能销魂迷倒一片,只可惜皮囊虽好乃老天厚待,性情阴晴不定却非放心相交之人,比方说方才暗伤十四娘——流春王与南溪王共处南势,如此暗箭伤人本就挑衅,未念及半点情分。凤兮不动声色的理理袖子,抚抚腰间丝绦,半垂眸低低答了:“王爷谬赞。”
很显然,流春王未待在别院,也未往南逃逸,反而挑了这么一间屋子,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只能说这城中消息网犹在,人脉互通,谁人也逃不过流春王的眼线。
十四娘似有不耐,肩后的伤口频频作痛,长箭深深嵌入处蜿蜒出血痕斑斑,终是呻吟出声道:“流春王,你与我家王爷本有合作,你今日这么对我便是擅自撕毁协议!”
流春王并不理她,一抬眼那两名侍从已会意,一人上前手刀劈下,正打在箭伤旁,突来的钝痛刺骨立时击晕了十四娘,另一稍显高壮的将其扛起往内室一下甩在床板上。凤兮余光瞥见那人拔了箭,撒上药粉,便转身返回,动作利落迅速。
正当犹疑,另一被布帘掩盖的内室传了动静出来,凤兮一惊遂警惕回望流春王,心下道究竟是何第三者,就可旁听了流春王的墙角。
流春王一副成竹在胸的摸样,撩撩身前散发,抚顺衣角,悠闲起身,动作自然有序,自显一派风流得意之色,必是久居富足,才可早就如此举手投足间的气度,然张口之言当真吓了凤兮一跳:“有情承奚王。”
凤兮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或者可以说是双腿自动自发的战栗,人未至,帘未启,那股子嚣张倨傲的气息已浮动于鼻翼间——布帘自右而左的掀开,高壮之躯填满了窄小的门框,一袭锦绣玄色常服,金丝革带辟垂长制,未束高髻只以银边丝带随意系住懒散的搭于胸前,那是新婚夜被他撕扯掉的丝绦,本紧紧围裹缠腰,每每结下甚至费时,却在他举手间七零八落。
谈辛之无声的走进,然难以忽视的存在感早已笼罩虚弱的烛火,令一室本就幽暗光更为昏湮凌乱,晒晒落落了一地慌乱的影。流春王笑笑,率随从拂袖退下,随后而出的费刑、小川一脸淡漠,先向谈辛之颔首,一转身便闪入十四娘所在小间。
此刻再无需言语,谈辛之轻执起凤兮的手一步步拉往内室,越过布帘却只见小桌美酒,软垫铺设,一室温暖。
凤兮怔怔回望,眼中幽暗不明的光不安的闪动,氤氲了水雾般探不清真实想法。内心纠结更甚,绝未因谈辛之的突如其来而感到半丝放心,反而忽而乍现的惊喜一闪而消时,卷带出更多彷徨无措。
谈辛之拉她一同坐于软垫,挨近了身子轻抚她那沁凉的指尖,一路而上来到脸颊处,语有心疼:“瘦了,憔悴了。”
凤兮似是一颤,如扇的睫毛频频抖出无措,微启的唇呼出低低的抽气声,只见一翕一动间似有话说,便在泪水夺眶而出的刹那被他炙热的索取堵住了所有疑问。咸咸甜甜的味充斥唇齿间,徐徐带起一阵苦涩,凤兮无助的呐喊、诉苦皆被吸取,二人只以口舌感受对方的言语意味,再难容下旁的事。
凤兮有一肚子的疑问、费解等待系铃人解答,然而一吻才歇,她却蓦然想起此时狼狈不堪的颓废样儿,一低首正见谈辛之掌心一抹乌黑,一抹脸果然沾下污浊,再望己身,如此衣衫褴褛,若是在滚一圈泥都不用乔装乞丐了。
果真是女为悦己者容。谈辛之隐着笑的眸子如两泓深潭幽幽映出佳人的影儿,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怎么瞧都喜欢。
第七章
这时门外传来走动声,原是费刑、小川兄妹扛了昏厥的十四娘走至布帘前,只听费刑轻声回话,谈辛之应了又道门外自有人接应,不会儿两人出了门又听竹门稳稳关好的声儿。
趁着这个空挡,凤兮缓着心神,偏首正望见小桌旁放置一枚小铜镜、一柄木梳、一盆热水、一跟细细的男式玉簪,不由的会心一笑,扭身挪了过去,拧干手巾,执起铜镜细细擦去污痕,松散鬓发垂落至软垫,以木梳缓缓梳理。
谈辛之支颐欣赏,眼中兴味存满温情,透着铜镜里与凤兮相视一眼,却得了佳人娇嗔一瞥,随即低沉哑笑,一手接过木梳撩起青丝代为顺理,然这番动作换了人做愈发调情,暧昧丛生。
凤兮好整以暇的执镜照着那人,唇边抑不住的勾出甜丝丝的弧度,眼神不由得柔了又柔,下一刻却微微垂下眸子冲着镜子斜了一眼过去,似喜似怒的警告那人最好乖乖梳发,快点将越来越不老实伸向腰间的爪子收回去。
谈辛之终于忍不住笑了,颇具玩味的凑近她耳际道:“兮兮瞧什么?”
凤兮漾开一抹讥诮的笑容:“瞧瞧登徒子,下流胚子,大胆采花贼,不要命的臭无赖。”
谈辛之皱眉煞有其事的左右观望,口中问着哪里,手里已将心上人揽了入怀,充满调笑的口吻倒还真有几分不正经:“本王只好偷香窃玉,唯弄雅事,贪恋娘子这逗趣不饶人的小嘴。”
凤兮身穿内绵绒外小褂的裙装,领口、袖口紫貂毛滚边,以金线勾勒图案,因事前遭逢劫难令这裙装也污秽邋遢,被利刃划破处窜了绵毛出来,适时带出些许干花,心呈紫褐色,花瓣的色调图案如晕染而成的蜡染布,青玄斑斓。
凤兮好奇拾起一枚,面有疑惑的回忆,却听环抱着自己的谈辛之淡淡解释了:“这花名叫羞葵,来自北地,性冷含毒,顽强耐冻,根茎粗壮结实,不如表面看上去的弱不禁风。北方特有的一种鹫鹰偏爱此花香气,漫天翱翔时除了觅食也为采花。”
话一落在“采花”二字上,凤兮敏感的察觉谈辛之那手愈发不正经,不禁已扯开腰间丝绦,往内襟身躯,顺着小棉袄的边沿有意无意的划过,甚有戏谑之味。
凤兮微恼偏首,双眸如上好桂花酿般晶莹剔透盈盈回望,徐徐情意点缀出波波涟漪,恰如欲迎还拒、半推半就,可下一瞬就见媚眼如丝间倏地闪过一道利光,尖厉的指甲“嘶”的划过谈辛之粗糙的手背,只听他似有讨饶的“哦”了一声,那涂了蔻丹的指甲才松了劲儿。
“说两句就没正经!”凤兮偷笑扭脸,轻咳两声又道:“莫非这鹫鹰、羞葵已逐渐用于军事战场搜捕敌人?这衣服是费刑准备的,羞葵也应是他安排,可费行身处中原本不该懂得这些,此次我被掠劫事发突然,费刑又如何能料到你有这鹫鹰相助?即便是我也从未听你提过。再说奚云绶绕道改了路线,为的就是内鬼有足够时间放出消息,你能如此快找到我也必然还有旁人相助,否则只靠费刑、小川互通消息远远不够,我说的可对?”
谈辛之深邃的眸子似乎更为幽深,颇富赞许:“大军出发前北方送来几只鹫鹰、数朵羞葵,淑瑾让我带上以便不时之需,说来也巧,你在宫中遇伏最先发现不对的倒不是前来报信的巧月,而是淑瑾。”自连上瑾过门后,他夫妻二人大吵一架,此后谈辛之在她面前便改称奚云帝亲封的淑瑾之号,凤兮也说不上谈辛之是有意避嫌令她心安,还是别的原因,但最低限度如此划清界限也是对她的尊重。
谈辛之抓着凤兮的手臂,紧了又紧:“事先谁也没料到荥皇后出此下策——你前脚入宫,淑瑾便后脚奉了尹皇后之邀入宫觐见,路过太妃殿时正碰见方请过脉的御医,一问之下才知景太妃无故晕倒,也不知德兮夫人入宫觐见一事。淑瑾即刻出宫欲与我联系,哪知恰遇到送嫁大队浩浩荡荡往城外而去,又听围观者议论‘非嫁娶之日送嫁真不吉利’之言,遂心中起疑。一路尾随之下又注意到其中几人脚踩官靴,行走颇似宫里的路数。说起来也算淑瑾多存了心思,幸好顺着队伍路线先一步找到交头人的马车,藏匿于暗处监视,直至见你昏迷不醒的被人运送上车,便放出鹫鹰送信至虎啸营。但鹫鹰却足足迟了一夜,抵达时我已见过巧月,而后想起淑瑾曾说过‘鹫鹰好羞葵,若防鹫鹰必以羞葵引开之,最多半日,最短三个时辰’。当时我便肯定在你身上定藏有羞葵。”
凤兮陷入了沉思,不由得想起在来燎城前夜昏睡时确实隐隐听到鹰叫,可这其中还是有未解疑团。且不说羞葵如何被放入棉衣不得而知,就是谈辛之确实鹫鹰因羞葵而耽搁,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