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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香楼分上、中、下三层。
三楼全是贵宾厢房,若非熟客或当地的有头脸人物,根本不接受预订。
飞马牧场这些外来人,只能订二楼和楼下的台子,还须许扬买通客栈的掌柜,由他出脸安排才办得到。
商秀珣不但穿上男装,还把脸蛋涂黑少许,又黏上二撇须子,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儿,模样虽引人发噱,但总好过显露出她倾国倾城的艳色。
寇仲和徐子陵见到她的怪模怪样,差点为之绝倒,忍得都不知多么辛苦。
商秀珣出奇地不以为忤,只微微一笑,便和梁治领头先行。
一众人等分成数组,沿街漫步。
商鹏、商鹤两个老头儿负责押后。
寇仲和徐子陵心里明白已愈来愈多人认识他们,只好把小厮帽子拉低盖眼眉,又弯腰弓背,走得都不知多么辛苦。
旁边的骆方奇道:“你们为何变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寇仲避开了一群迎面走来、满脸横肉的江湖恶汉,煞有介事道:“场主也要装模作样,我们作下人的更要掩蔽行藏了,对吗?”
蓦地左方一阵混乱,行人四散避开,竟有两帮各十多人打将起来,沿街追逐,刀来剑往。
骆方分了心神,扯着两人躲往一旁。
商秀珣负手而立,似是兴致盎然的旁观血肉飞溅的恶斗。
寇仲大惑不解地对骆方和徐子陵道:“你们看,那些不是钱独关麾下的襄汉派的人吗?为何竟袖手旁观,不加干涉?”
徐子陵瞧过去,果然见到一群七、八个的蓝色劲装大汉,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不但作壁上观,还不住指指点点,看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
骆方却不以为奇,道:“这是钱独关的规矩,只要不损及他的利益,对江湖一切斗争仇杀都采取中立态度,何况即使要管,也管不得这么多呢?”
寇仲咋舌道:“这还有王法吗?”
徐子陵苦笑道:“早就没有王法了。”
寇仲双目厉芒一闪,没再说话。
此时胜负已分,败的一方留下几具尸体,逃进横巷里。
襄汉派的蓝衣大汉一拥而上,拖走遗尸,瞬眼间街道又回复刚才热闹的情况,使人几疑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骇然,骆方却是一副见怪不怪、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一个街口,家香楼的大招牌遥遥在望,对街传来丝竹管弦、猜拳赌酒的声音。
寇仲别头瞧去,原来是一座青楼,只见入口处堆满了人,非常热闹。
四、五个流氓型的保镖,正截查想进去的客人,不知是否要先看过来人的囊内有没有足够的银两。
寇仲不由驻足观看,想起自己和徐子陵每趟闯入青楼,都没什么好结果,禁不住心中好笑时,三个人成品宇形的朝他撞来。
他不敢显露武功,只以平常步伐移往一旁,就在此刻,其中一人探手往他怀里摸来。
寇仲心中大乐,暗忖你对我这专扒人银袋的老祖宗施展空空妙手,便如在鲁班门前舞大斧,于是施展出翟让麾下首席家将屠叔方真传的截脉手法,一把扣住对方脉门。
那人想要挣脱,给他送进一注真气,立时浑身麻木。
另两人见事败,慌忙窜逃。
“你弄痛我呢!”
寇仲定睛一看,原来扣着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长得眉清目秀,不似匪类。
寇仲想起扬州当年的自己,心中一软,左手取出一绽金子,塞进他手里,低声道:“你的扒手功夫这么低劣,以后都不要干哩!”
少年呆若木鸡的瞧瞧他,又看看手上的金子,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
前面的骆方回头叫道:“小宁快来!”
寇仲拍拍他肩头,急步赶上了骆方和徐子陵。
三人登上二楼,商秀珣等早坐下来,占了靠街那边窗子旁五张大台的其中之二。
整个二楼大堂闹哄哄的挤满了各式人等,惟只靠街窗正中的那张大桌由一人独据。
此君身型雄伟,只瞧背影已可教人感到他迫人而来的慑人气势。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色变,心中叫苦,这人化了灰他们都认得是跋锋寒的背影。无论伙计或其它客人,似乎对这年轻高手一人霸占此桌一事习以为常,连异样的眼色神态都欠奉。
两人正不知应否立即掉头溜走,以免被他揭破身分时,跋锋寒已回头过来,对他们展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暧眛笑容。
接着他的目光往商秀珣投去,脸露讶色。
骆方亦在瞪着跋锋寒,这时猛扯两人,低喝道:“不要在这里阻塞信道,除非想闹事,来吧!”
两人无奈随他到跋锋寒隔邻的一桌坐下,也学他般背对着后方正中的楼梯口,寇仲和跋锋寒只隔了半丈许远,也隔断了跋锋寒望往坐在靠角那桌的商秀珣的视线。
跋锋寒桌面放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但看去那些菜显是全未碰过,只在自斟自饮,一派悠闲自得的高手风范。
剑子放在桌边,却不见他的佩刀。
商秀珣俯前少许,朝跋锋寒回瞧过来,秀眸射出动容之色,显是被跋锋寒完美野逸和极具男子气概的容颜体型震撼了。
与商秀珣同桌的梁治、许扬、吴言、商鹤、商震等人当被跋锋寒锐利得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时,无不心生寒气,暗呼厉害,想不到会遇上这种罕有的高手,还是这么年轻,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蓦地街上有人大声喝上来道:“跋锋寒下来受死!”
整个酒楼立时逐渐静了下来,却仍有“又来了呢!”“有热闹看了”诸如此类的大呼小叫此起彼落,到最后静至落针可闻。
寇仲和徐子陵讶然瞧去,只见楼下对街处高高矮矮的站了四个人,个个目露凶光,兵器在手,向坐在楼上的跋锋寒叫阵。
商秀珣等无不动容。
跋锋寒这来自西域的高手,这两年来不断挑战各地名家高手,土豪恶霸,未尝一败。甚至仇家聚众围攻,仍可从容脱身,早已轰传江湖,与寇仲、徐子陵、侯希白、杨虚彦等同被誉为当今年青一辈最出类拔萃的高手,获得最高的评价。
在武林人士的眼中,寇仲和徐子陵自成功刺杀任少名后,声望才勉强追上其它三人,但却要加起来作数,不像其它三人般被许是能独当一面的高手。
那叫阵的四个人都是一式黑衣劲装,年纪介乎三十至四十间,高个子手提双钩,另三人均是用刀,面容凶悍,使人感到均非善类。
骆方低声道:“看到他们襟头绣的梅花标志吗?这四个是梅花门的头领,与老大古乐并称梅花五恶,手下有百多儿郎,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不知是否老大给宰了,现在前来寻仇。”
这时高个子大喝道:“跋小贼你给我滚下来,大哥的血债,须你的鲜血来偿还。”
寇仲向骆方竖起拇指,赞他一猜便中,令骆方大感飘飘然的受用。
跋锋寒好整以暇的提壶注酒,眼都不望向梅花五恶剩下来的那四恶,微笑道:“你们凭什么资格要我滚下来,你们的老大不用三招就给我收拾了,你们能捱一招已会令我很感意外。”
像是知道商秀珣正凝神瞧着他般,别过头来,举杯微笑向她致敬。
商秀珣有点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
一声暴喝,有若平地起了个焦雷,其中一恶斜冲而起,便要扑上楼上来。
跋锋寒冷哼一声,目光仍凝注在商秀珣侧脸的轮廓,持杯的左手迅快无伦的动了一动,杯内的酒化成酒箭,快如闪电的朝欲跃上楼来的敌人疾射而去。
那人脚刚离地,喝声未止时,酒箭准确无误地刺入他口内。
那人全身剧震,眼耳口鼻全喷出鲜血,张大着口往后拋跌,当场毙命。
整个二楼的人都站了起来,哄动如雷。
以酒化箭杀人,杀的还是横行一方的恶霸,众人尚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飞马牧场诸人亦无不震动。
只有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仍若无其事的举杯喝茶。
其它三恶大惊失色,凶焰全消,抬起死者的尸身,立即抱头鼠窜,万分狼狈,惹来楼上街外观者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跋锋寒像做了最微不足道的事般,继续喝酒,不一会酒楼又回复前状,像刚才街上两帮人马恶斗后般,就若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寇仲和徐子陵此时听到后面一桌的食客低声道:“这是第七批嫌命长的傻瓜了,算他们走运,今早那几个来时比他们更有威势,却半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酒菜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那还有兴趣理跋锋寒,又见他不来惹他们,遂放怀大嚼。反倒是一向嗜吃的商秀珣不知是否受了跋锋寒影响,显得心事重重,吃了两片黄鱼便停了筷箸。
商鹏和商鹤两个老家伙则不时朝跋锋寒打量。
忽地一把声音在登楼处响起道:“我要那两张台子!”
伙计的声音愕然道:“但客人还未走呢!”
寇仲和徐子陵骇然互望,心知不妥。皆因认得这正是曲傲大弟子长叔谋可恶的声音。
今趟他肯定是冲着商秀珣等人而来的。
飞马牧场一众人等显然亦知道长叔谋是谁,除商秀珣和鹏鹤两个老家伙外,都露出紧张戒备的神色。
两人当然不敢回头张望,心想对方是有备而来,能全师而退已属万幸。
跋锋寒似是想得入神,全不埋身后正发生的事。
十多人的足音迫至寇仲和徐子陵身后,一把女声叱道:“这两张台子我们征用了,快走!”
正是曾与徐子陵交过手的铁勒美女花翎子的声音。
由于寇徐二人背向他们,故尚未知道有这两个大仇家在场。
跋锋寒像醒了过来般,哈哈笑道:“曲傲教出来的徒弟,都是这么横行霸道的吗?”
后面那两台客人,听到征用他们台子的竟是曲傲的徒弟,登时驯如羔羊的仓皇逃命。
长叔谋来到寇仲和徐子陵身后的一桌,故意背窗坐下,他后面不足半丈处就是寇徐两人,左边的跋锋寒和右边的商秀珣,离他亦不过丈许距离,形势怪异。
其它长叔谋方面的高手纷纷入座,刚好也是二十人,庚哥呼儿和花翎子分坐长叔谋左右两张椅子。
长叔谋瞧着伙计手震脚颤的为他们清理执拾台上留下来的残羹饭菜,平静地道:“我长叔谋在敝国时早听过跋兄大名,心生向慕,恨不得能有机会请教高明,未知跋兄这两天可有空闲,那大家就拣个时间地点亲热一下好吗?”
跋锋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掷在他和长叔谋间的地上。
“当啷!”
瓷杯破碎,撒满地上。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心中大奇,跋小子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在这当口这么的帮他们手!
跋锋寒淡然自若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明天便要离城,就让我跋锋寒瞧瞧长叔兄得了曲傲多少成真传。”
全场人人停筷,数百道目光全投在长叔谋身上,看他如何反应。
庚哥呼儿和花翎子勃然色变,正要发难,长叔谋挥手阻止,发出一阵声震屋瓦的长笑声。
楼内识货者无不动容,听出他的笑声高而不亢,却能令人耳鼓生痛,显示出内外功均到了化境。
笑声倏止。
长叔谋身上白衣无风自动,登时生出一股凛例杀气,漂亮的脸容泛起温柔的笑意,摇头叹道:“真是痛快,不过我现在身有要事,跋兄可否稍待一时。”
接着对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伙计喝道:“给我依后面那两台飞马牧场朋友吃的菜再来两桌,去!、”
伙计慌忙走了。
商秀珣知道敌人随时出手,向众人打了个且战且走的手号。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长叔谋一派吃定了他们的态度,必有所恃,说不定楼下楼外尚有伏兵。
不过只是长叔谋三师兄妹,本身已拥有强大的实力。
其它十七个铁勒高手,人人神气内敛,冷静如恒,明眼人都看出绝不好惹。
楼内鸦雀无声,更没有人肯舍热闹不看而离开,都在静候跋锋寒的回答。
寇仲和徐子陵瞧往街下,发觉本是人来人往的大道,这时变得静如鬼域,店铺都关上了门,漫无人迹。登时醒悟到长叔谋对付飞马牧场的行动,是得到了钱独关的默许,不禁大为懔然。
跋锋寒的声音响起道:“这真是巧极了,我也想先与来自飞马牧场的两位朋友处理一些私人恩怨,长叔兄亦可否稍候片刻。”
商秀珣、长叔谋两路人马同感愕然。
寇仲和徐子陵知道是丑妇须见家翁的时候了,对视苦笑时,跋锋寒忽地自言自语道:“君瑜为何会迟来了呢?”
寇仲和徐子陵大吃一惊,心想若碰上傅君瑜,岂非糟糕之极。
商秀珣的目光来到他们身上,寒芒烁闪。
寇仲终于开腔,叹了一口气道:“长叔兄既失了金盾,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