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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右转至另一条巷内,踏着石板砌成的路面,说不尽的闲适写意,彷似与世无争。一位少女正在门前洗濯衣服,蓦地见到三人,立时看呆了眼。
世间竟有如此英雄人物,且还有三个之多。
跋锋寒显是心情大佳,向她报以微笑,追上两人道:“若有人发动洛阳的地痞流氓四出查探,不到子时前便可知我们到了这里来。因为我们实在太易辨认,见了后绝不会忘记。”
寇仲压低声音道:“你好像走错方向哩!是否故布疑阵呢?”
跋锋寒微笑道:“我这叫先测度地形,来吧!”
忽地翻上左方房舍的瓦面,领着二人飞檐走壁,好一会后才跃落其中一所平房的小院子里。
大门处有一方写上“思世居”三字的横匾,字体洒逸有力,如龙飞于天。
寇仲哈哈一笑道:“虚先生的书法确非常了得。”
在虚行之交给徐子陵的纸团上,画的正是寻找这思世居的示意图,也是他约寇仲见面的地点。
屋子分前后两进,中间有个天井。
徐子陵笑道:“虚先生,我们来了!”
屋内全无反应。
跋锋寒奇道:“难道尚未回来吗?”
寇仲领先而行,大门应手而开。
他首先跨步入屋,立时虎躯剧震,愕然叫道:“又是你!”
第十四卷 第七章 武侯再世
跋锋寒和徐子陵跨过门槛,来到寇仲两旁,亦呆了起来。
厅内陈设简单,只有必需的台椅几架等物。而在靠南面大窗所放置的一张长椅处,虚行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坐着。
他的头发长垂下来,而一身素白的婠婠正拿着梳子,一派呵护备至,神色温柔地站在椅后,为他梳理头发,情景诡异至极点。
三人千方百计,才摆脱了跟踪者,岂知来到这认为是乱世中的桃花源和避静的圣地,欢迎他们的却是这可怕的大敌。
婠婠的目光深注在虚行之的头发上,檀口轻呼的道:“这么久才来,人家等得心都烦了!”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感落在绝对的下风处。
寇仲亦想不出任何方法去应付眼前的窘局,伸了个懒腰,到另一角遥对婠婠的椅子坐下,道:“你倒有本领,究竟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
跋锋寒和徐子陵分别在靠近大门两旁的椅子坐下,回复冷静。
婠婠仍没有抬头,目光随着梳子在虚行之的头发上移动,柔声道:“以你们这么聪明,仔细想想该可得到答案。闲话休提,先让你们看点有趣的东西。”
“啊!”
虚行之不知被婠婠弄了些甚么手脚,猛地睁开眼睛,回复神智,但仍是动弹不得。婠婠螓首低垂,瞧着虚行之的侧脸轮廓。微微一笑道:“你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说话,虚先生都可听得一句不漏。现在便让我们来玩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虚行之似已知晓婠婠口中的玩意儿,双目露出苦涩无奈的神倩。
寇仲苦笑道:“你似乎有乱闯别人温暖之家的不良习惯,有屁快放!”
婠婠仍没有瞧往他们,平静地道:“对女孩子怎能如此口出污言?我只想问你一句话,究竟是和氏璧重要,还是虚先生的生命重要?”
三人均大感头痛。
婠婠现在的神态动作,优美高雅,动人之致。白衣黑发配上她那对赤足和绝世容颜,更是极尽女性的娇妍温柔。但三人都知她随时会下手杀人,不会有半点心软。
而这一招最厉害处,便是让虚行之亲耳聆听寇仲的答案,教他不能耍花样。
寇仲捧头痛苦地道:“和氏璧真的不在我手上,教我怎样交出来呢?”
跋锋寒和徐子陵亦相对苦笑。
婠婠闻言为之一愕,仰起俏脸,往三人瞧来,接着娇躯剧震,一对有如永远被迷雾笼罩的美眸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梳头的动作倏止。
虚行之眼中反透出充满希望的神色。
跋锋寒接口道:“不在我们这里就不在我们这里。看在虚先生性命的份上,我跋锋寒可破例立誓证明和氏璧确不在我们手上,若你仍要下手杀害虚先生,我跋锋寒誓要杀尽阴癸派的每一个人。”
婠婠像回过神来般,秀眉紧蹙道:“究竟有甚么事发生在你们身上?为何你们的神气都像脱胎换骨似的?”
三人心中懔然,知道婠婠眼力高明,瞧穿了他们精神修为上全面的突破。
徐子陵淡然道:“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昨晚我们确曾到净念禅院盗宝,可惜连和氏璧的影子都未见到时,便给了空发觉行藏,只好知难而退。其后又横竖闲书,便依《长生诀》上的方法联手练功,竟意外地得到些突破成绩,但和氏璧真的不在我们手上。”
跋锋寒和寇仲心中叫妙。这番话由一向不说谎的徐子陵口内吐出,自然比寇仲说的更有说服力。
婠婠露出一个引人遐想的思索表情,幽幽一叹,收起梳子,柔声道:“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因我真的相信和氏璧不在你们手上,因我懂得‘听音辨情’之术,刚才寇仲那句话确是发自真心,但子陵兄这番话却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既与和氏璧无关,奴家自然无暇理会,和氏璧究竟是谁偷的?你们该仍没有这本事。”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亦心中骇然。
魔门的秘功绝技层出不穷,教人心生寒意。
寇仲苦恼道:“若师妃暄有你这分辨真伪的本领,我们便不用再背这黑锅!”
“啪!”
婠婠一掌拍在虚行之背上,后者立时回复说话与动作的能力,当然仍知机地不敢轻举妄动。
婠婠移转娇躯,变得以粉背对着四人,瞧往窗外围墙间的小园子,柔声道:“今趟你们是水洗难清。不过在我听到这消息时,我便感到奇怪,为何盗宝者是一个人而非三个人?但了空既认定是你们做的,当然有他的道理。”
跋锋寒冷冷道:“现在你想怎样?”
婠婠娇憨地微耸香肩,浅笑道:“假若你们肯把杨公宝藏的秘密说出来,我可助你们安然离开。现在除了我们外,还有谁敢开罪静斋那群女人?”
寇仲苦笑道:“我看你的听音辨情并非时时灵光。当年我娘来不及把宝藏说出来便过世了,你教我现在拿甚么跟你作交换?”
婠婠“噗哧”娇笑,把美好的娇躯别转过来,含情脉脉的瞧着寇仲道:“还要说谎。可别忘了我们从你的手下身上查知所有关于你们双龙帮的事呢!”
徐子陵冷哼一声,虎目神光电闪。
如非因虚行之仍在她控制下,致投鼠忌器!这刻他便会动手。
婠婠目光投到徐子陵俊逸不凡的脸庞上,轻叹道:“两方双争,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但因应形势和利害关系,也可以暂时来个合作吧?”
跋锋寒哈哈笑道:“小姐敢否和本人单打独斗一场。其他事则待分出胜负后再谈。”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以对,想不到跋锋寒有此一招。
他们虽在功力上因和氏璧突飞猛进,但还须一段时间去消化和修练,那时尚或可有和婠婠一拚之力,但现在却是赢面极少。
婠婠从容笑道:“若你不是生就自我毁灭的性格,便是天生的蠢材。”
跋锋寒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淡淡道:“你爱说甚么都悉随尊便,跋某人只要知道你是否够种接受挑战。”
婠婠皱眉瞧了他好半晌后,点头道:“你是看穿了我不会与你们动手,才如此口出狂言。但小心我会忽然改变主意,越俎代厨的替师妃暄收拾你们。”
跋锋寒双目射出利比刀刃的光芒,深深刺进婠婠的秀眸去,摇头沉声道:“我亦知你既不会亦不敢那么做的。最微妙的原因是你和师妃暄决战在即,故而双方均要保存实力,在这种情况下,你敢和我跋锋寒决一死战吗?”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叫绝。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主动权全操在婠婠手上。
她既可落井下石,把他们这藏身之所泄漏出去。
又可下手杀死虚行之,以泄心中对他们不肯合作的怨恨。
但跋锋寒却点出了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害怕因苦战而实力受损,致被师妃暄所乘。
换了在别个地方,这威胁可能不会生效,但在这师妃暄可随时出现的城中,婠婠岂能不无顾忌。
所以只要她下手加害虚行之,三人将会不惜一切的与她恶拚,绝不留手。
婠婠“噗哧”娇笑道:“跋兄怕是误会了。我绝无出手杀人之意,只是闲着无事,想和你们聊聊天稍解闷儿吧!”
寇仲长身而起,哈哈笑道:“这就最好。来!我们大家喝杯香茗如何!说到底你都是客人嘛!”
边说边往厅心的桌子走去。
虚行之趁机离开长椅,笑道:“该由在下这个作主人的斟茶奉客才对。”
跋锋寒和徐子陵则全神监视婠婠,蓄势以待。
婠婠飘飞而起,穿窗落到院子里,娇笑道:“祝你们好运!”
声落一闪不见。
虚行之舒了一口气坐下,犹有余悸的道:“这妖女记性真好,以前在竟陵只隔远瞧过我一眼,便知我是谁。今早我和徐爷联络时,她该刚好在附近,故给她看个一清二楚。”
跋锋寒皱眉道:“那你是否今早便给她制着呢?”
虚行之点头道:“她跟踪我回到这里来,然后我便昏迷过去,真奇怪,她为何不用卑劣手段迫我说话?”
跋锋寒沉声道:“你可能早已说了。魔教中道行高者均懂得甚么迷魂、移魂一类邪门手法,能令你在睡梦般的状况下吐露一切秘密,而被拖术者事后一点都不晓得。”
虚行之道:“难怪我的脑袋仍怪难受的。”
寇仲苦笑道:“婠妖女只因见我们功力大增,一时无奈,才罢手而退。但以阴癸派有仇必报的传统,定另有算计我们的手段。此地似乎不宜久留,但我们又可以躲到那里去?”
跋锋寒长笑道:“我们现在最大的心障是觉得自己理亏,所以老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风头。但其实只要我们能克服这心障,便索性大碗酒大块肉的在这里等待子时的来临,看看别人能拿我们怎样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虚行之一脸茫然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寇仲搭着他肩头道:“有酒吗?”
虚行之笑道:“家中怎可无酒,让我到后面去拿酒。”
寇仲陪他到后进去,顺便向他解释所发生的事。
跋锋寒和徐子陵各自静坐了好半晌,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往桌子前对坐下来,前者冷然道:“若我没有猜错,下趟再遇上婠婠时,必是一场恶战。”
徐子陵点头同意,却皱起眉头。
因他们功力猛进,已成了阴癸派一个严重的威胁。
婠婠不立即动手,是希望让他们先和师妃暄一方拚个两败俱伤,而她则可坐收渔人之利。
跋锋寒见徐子陵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讶道:“你可是想到甚么特别的事?”
徐子陵回过神来,思索道:“刚才祝玉妍该隐在后院某处,当时只要证实和氏璧真在我们身上,她会立即出手抢夺,幸好和氏璧真的不在我们处。”
跋锋寒深吸一口气道:“这才合理,只凭我们在作出突破前的身手,婠婠已没能力应付我们三人的联手。所以她必另是有所恃,才敢在这里等我们。”
徐子陵吸了一口凉气道:“只一个婠婠便可教我们头痛,若再加上个祝玉妍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的日子岂非更难过。”
跋锋寒大笑道:“明天的太阳将是我们最渴望见到的东西,生命要这样才有趣味,只有在面对死亡时,才会感到生命的弥足珍贵。且武道之要,在于置于死地而后生,只有不害怕死亡,才能克服死亡,不被死亡征服。”
徐子陵欣然道:“好一番豪情壮语,要用酒来助兴才行。”
“砰!”
一掌拍在台上,叫道:“酒为何仍未来?”
寇仲捧着一壶酒奔出来道:“来了!来了!两位大爷请原谅则个。”
虚行之为各人摆杯子,寇仲则负责斟酒。
“叮!”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然后一口喝尽。
跋锋寒看着一滴不剩的杯底,赞道:“好酒!”
寇仲作出不胜酒力之状,伏倒桌上呻吟道:“婠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可否仍算是人?有没有人的七情六欲?为何我总觉得她不似是有血有肉的呢?”
答他的竟是虚行之,道:“魔门的人都是从小便接受训练,绝少半途出家。所以每三年便有‘选种’之举,由长老级的高手四出强掳未懂人事的小孩作弟子传人。只是这残忍的行事已不知教多少父母心碎魂断。”
顿了顿续道:“所以阴癸派中都是天性泯灭的人,但求目的,不择手段。”
徐子陵瞧着跋锋寒缓缓把酒注进杯内,道:“天性该是不可能被磨灭的,只能是被替代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