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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脸容变得冷酷无比,缓缓道:“就算祝玉妍胆敢撑他的腰,他亦难逃魂断我宋缺刀下的宿命。”
足音轻响,宋玉致来了。
这风姿绰约的美女不施脂粉,秀发在头上结了个简单的髻饰,身穿白地蓝花的褂裙,腰围玉带,清丽宛如水中的芙蓉花。带点苍白的脸色,减去她平日三分的刚强,多添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美态。
她故意避开寇仲灼热的目光,坐到宋缺的另一边。
宋鲁爱怜地为她添酒。
宋缺有点不悦道:“致儿何事担搁?”
宋玉致轻垂眷首,低声道:“刚接到成都解堡主的飞鸽传书,‘天君’席应于前晚被重出江湖的岳山空手击杀于成都散花楼,亲眼目睹者尚有川帮的范卓和巴盟的奉振。”
寇仲失声叫道:“甚么?”
宋缺等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连宋玉致亦忍不住朝他瞧来,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比在座任何人都要急速和激烈。
寇仲定过神来,尴尬一笑,又趁机迎著宋玉致清澄的眼神深深一瞥。
宋智把目光移往神情肃穆的宋缺,道:“此事确是非同小可,难道席应的紫气天罗,仍未臻大成之境?”
宋玉致道:“据范卓和奉振覆述当时的情况,席应的紫气天罗威力惊人,只是敌不过岳山赤手空拳施展的换日大法。此战立合岳山重新登上顶尖高手的位置。”
宋鲁吁出一口凉气道:“岳山此人一向心胸狭窄,此番练成换日大法,定会到川城来生事。”
宋缺油然道:“我最怕他不来。”
忽然仰天长笑,道:“好一个‘霸刀’岳山,请恕我宋缺低估了你。”
转向宋玉致吩咐道:“立即通知成都那边,不论他们用甚么方法,也务要找到岳山的行踪,我已因出门对付崔纪秀那帮人而错过席应,今次再干容有失。”
寇仲心叫乖乖不得了,无奈下只好苦笑道:“阀主恐怕今趟亦要失望哩!”
众人愕然朝他瞧来。
寇仲硬起头皮道:“因为这个岳山是假的。”
宋缺神色不变道:“此话何解?”
寇仲挨到椅背处,拍桌叹道:“杀席应的只是载著个由鲁妙子亲制的岳山面具的徐子陵,这小子真行,连在邪道鬲手榜上排列第四的人都给他宰掉。”
包括宋缺在内,众人无不动容。
寇仲再解释一番后,道:“小陵定是在武道上再有突破,否则不会厉害至这等地步。”
今次轮到宋缺苦笑道:“这叫一场欢喜一场空,将来的中原武林,怕该是你和徐子陵两人的天下。”
接著平静地宣道:“我已代表宋家和少帅达成协议,我们宋家虽不直接卷入少帅争天下的战争中,但却在后援各方面全力支持他。假若少帅兵败,一切休提,如若他终能统一天下,玉致就是他的皇后,诸位有否异议。”
宋智和宋鲁都没有说话,只宋玉致俏脸倏地飞红,霞色直延至耳根,垂下头去。
宋缺长身而起,来到寇仲身后,探手抓紧他肩头道:“膳后玉致会送少帅一程,至于其他行事细节,你们仔细商量吧!”
言罢哈哈一笑,飘然而去。
徐子陵卓立船头处,欣赏河光山色,心中思潮起伏。
韩泽南两夫妇的武功相当不俗,韩妻小裳更是高明,足可置身江湖名家之林,究竟是甚么仇家令他们如此慌张害怕。
凭他“弓辰春”击退合一派的威风,小裳仍以“惹祸上身”来形容他的出手帮忙,可知他们的仇家实力庞大,且有至少能与他相掳的高手在其中,好心肠的小裳才害怕会连累自己。
正思忖间,林朗来到身后恭敬道:“弓爷原来是真人不露相,难怪以侯公子的恃才傲物,也肯为弓爷奔走安排。”
徐子陵心中好笑,他从未说过自己武功低微,故何来真人不露相可言;但他的而且确没有露相,皆因戴上面具。顺口问道:“今天是否会泊岸呢?”
林朗点头道:“前方的大城就是巴东郡,我们会在那里停半个时辰,好补充粮水。”
徐子陵极目瞧去,隐见城墙的轮廓,两岸林木间的房舍数目大增,不像先前的零落。
此时雷九指来了,两人遂结伴到舱厅吃早膳。
他两人是最早起床的客人,坐好后,乌江帮的人都争著侍候他们,雷九指当然是叨了徐子陵的光。
闲聊几句后,雷九指三句不离本行,又讲起赌经来,今次说的是牌九,幸好他表情多多,口角生春,尚不致落于沉闷。
只听他道:“赌场有个禁忌,就是没有‘十一’这数目,也不准说十一,因为在牌九中由‘么五’和‘么六’两牌组成的十一点,几乎是必输无疑。还有是‘十’,因为十点在牌九中是最小的,骂人话‘蹩十’,就是来自这张牌。‘二板六’也是骂人的话,因二板为四点,配上么六刚好是十点。哈!”
徐子陵笑道:“你这么说,我会较易去体会。”
雷九指得意洋洋以夸张的语气说道:“牌九的诀要,就在‘赶尽杀绝’这四字真言上,最伤感情。”
此时船身微颤,缓缓减速,往左岸泊去。
雷九指赞道:“乌江帮操舟之技确是一绝,难怪多年来过三峡的沉船事故屡有所闻,却从未发生过在他们身上。”
风帆终于停在码头。
徐子陵正想低头多喝一口稀粥,衣袂破风之声振空响起。
两人愕然对望时,一阵怪笑从甲板处传来道:“本座有事须料理,谁若敢管闲事,莫怪我杖下无情。”
另一把娇柔浪荡女子声音道:“小裳啊!姐姐来向你问候请安哩!还不给我滚出来。”
徐子陵心中一震,终知道韩泽南夫妇害怕的是甚么人。
他们确有害怕的理由。
第二十六卷 第八章 此地一别
宋玉致陪寇仲来到码头处,一艘小型风帆正张帆恭候。
一路走来,宋玉致没说过半句话。寇仲知她脾性,不敢惹她。
寇仲叹道:“此地一别,不知是否尚能与致致有再见之日。假若我在关中寻不到杨公宝藏,我根本没有本钱去和李小子争天下,合资亦不会让你嫁我;即使真的得到杨公宝藏,跟李小的实力相比,我仍是输多赢少的劣局。
因为战争并非以钱财多寡来决定胜负,否则杨广不会失天下。“
宋玉致平静地道:“你是不应该来的,事而至此,玉致还有甚么话说。”
寇仲苦笑道:“事既至此,致致还不能和我说两句知心话吗?”
宋玉致目光投在滔滔河水土,摇头道:“爹是明知不可为而为,所以才不肯直接派兵助你。李阀的声势与日俱增,你还在为杨公宝库痴人做梦。
好啦!假设真给你寻得宝藏,你又怎样把东西运离李阀的地头?少帅啊!理性点好吗?算人家求你吧!“
寇仲低沉而肯定的声音传入她耳内,缓缓道:“不要看我爱嘻嘻哈哈的,一副薄皮无赖的样子,但我对致致的爱却是此生不渝的,致致定会怪我为争天下舍你而去。固然我现在已是泥足深陷,难以言退。但真正的原因,是男儿必须为自己确立一个远大的目标,然后永不言悔地朝这目标迈进,不计成败得失。子陵和我的分别,只在于目标的差异。且看看你身边的人吧!
有那一个是具正快乐和满足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苦中作乐!于平中找寻真趣,已与我寇仲无缘。只有在大时代的惊天骇浪中奋斗挣扎,恐惧著下一刻会遭没顶之祸,才可使我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现在我只能在自己劣势的环境中,尽量做得最好,在江湖中作三两人间的争雄斗胜,再不能使我动心,只有千军万马决胜于沙场之上,那种胜败才能令人颠倒。我本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也不怕再变为一无所有,但只要我知道致致的心曾向我,寇仲已可不负此生啦。“
说出心底的话后,寇仲腾身而起,往船上投去。
听罢他似无情又多情的情话,瞧著他轩昂不可一世的雄伟背影,宋玉致的视野模糊起来,再分不清那一片是泪光,那一片是水光。她想把他唤回自己的身旁,但声音到达咽喉处,化作硬咽。
此刻一别,还有再相达的一天吗?徐子陵掠出舱厅,韩泽南夫妻正带著儿子从舱房仓皇奔到通道上,忙喝道:“韩兄勿要出去,一切由我来应付。”
两人愕然回头瞧他,徐子陵来到他们身旁,探手爱怜地拍拍小杰儿的脸蛋,向从后赶来的雷九指道:“雷兄也不要露脸。”
韩泽南摇头叹道:“弓兄千万不可卷入此事中,弓兄或者不会把这两个人放在眼内,但他们出身的家派,却是非同小可,缠上后除非死掉,否则休想有安乐日子过。”
雷九指来到众人旁,道:“一个是‘恶僧’法难,另一个是‘艳尼’常真,从没人知道他们的出身来历的。”
此时法难大声在舱外叱喝道:“洪小裳你今次插翼难飞,若再不乖乖的随我们回去,我们便要大开杀戒。”
洪小裳凄然道:“南哥珍重,好好照顾杰儿。”
又向徐子陵道:“大恩不言谢,弓爷请送他们到安全地点去。”
韩泽南一把抓著洪小裳,热泪盈眶道:“要死就死在一块儿,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小杰呆望爹娘,一脸茫然,显然弄不清楚是甚么一回事。
徐子陵淡然自若道:“韩兄和嫂夫人请放心。法难常真乃祝玉妍的喽罗走狗,本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更清楚自己惹上的是那一类的麻烦。待我去把他们收拾后,回来再和韩兄和嫂夫人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韩泽南夫妇不能置信的瞪著他时,徐子陵顺手借来他手上长剑,跨过舱门来到甲板上。只见林朗和十多名手下人人兵器在手,与船尾的常真和法难成对峙之势。
见到‘弓辰春’出来主持大局,林朗松一口气道:“弓爷请为我乌江帮主持个公道。”
徐子陵对林朗以至整个乌江帮立时好感大增,难怪骄做如侯希白亦要赞乌江帮信誉昭著。假若法难和常真依足江湖规矩,先礼后兵,向林朗说明原委,要与韩泽南夫妇解决私下间的恩怨,那林朗绝不会从中作梗。说到底韩泽南夫妇只是他们的顾客,非亲非故。
可是像法难和常真目下的恃强硬闯上船,视乌江帮如无物,又口口声要大开杀戒,实犯了江湖大忌。
江湖人最讲面子,就算明知非对方敌手,林朗等也要撑下去。
法难和常真的目光同时落在徐子陵身上,生出警戒神色。
徐子陵低声对林朗道:“此事全由我揽到身上,林香主千万别惹上身,快著各兄弟收起兵器。”
林朗心中感激,恶僧艳尼两人在长江一带早臭名远播,出名难惹,若有选择,谁愿和他们结怨。
闻言后林朗喝道:“今天的事,我乌江帮再不插手,收起兵器。”
众手下应命退下,齐聚在徐子陵身后,变成旁观者。
“恙僧”法难的铜铃巨目凶光闪闪,把徐子陵由头看落脚,冷笑道:“来者何人?是否想代人出头送死?”
“艳尼”常真媚态毕呈的娇笑道:“是否因那条像毒虫般难看的疤痕累得没女人欢喜,所以活得不耐烦啦?”
徐子陵踏前一步,从容笑道:“少说废话,有种的就不要夹尾巴落荒溜掉。”
常真花枝乱颤的笑起来,向法难抛个媚眼儿道:“师兄听过这么大言不惭的话吗?”
言罢一个旋身,披在身上的“销魂彩衣”像一片云般冉冉升起,露出坦露粉臂,把她惹火身段表露无遗的一身劲装服,配上她的光头,反更增诱惑妖媚的骚劲。
谁都清楚她浑身都是毒刺,沾惹不得。
法难一顿手中重铁杖,甲板受击处登时木屑溅飞,现出裂痕。
正在替泊在码头另外十多条船上货溶货的人,均停下手脚,遥看热闹。
韩泽南等亦移到舱门处,当然谁都干会为“弓辰春”担心,比起合一派的“通天姥姥”夏妙莹和“美姬”丝娜,这两人恶名虽盛,但仍有一段颇远的距离。
“喽”!
常真接著旋身甩下的销魂彩衣,纤手分别抓著领口和下摆,蹬个笔真的盖在高耸的胸膛上,道:“让奴家先陪你玩两招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倏地化作一片彩云,飞临徐子陵斜上方处,既诡异又好看。
听她的话,人人都以为她会单独出手对付徐子陵,岂知法难二话不说,人随杖走,运杖便往徐子陵胸口捣去,威势十足。最厉害处是衣柔杖硬,一轻一重,配合得天衣无缝。
徐子陵看也不看,右手长剑疾往上桃,左手则运掌劈出,落在旁观者眼中,似是简单不过,平平无奇,但身在局中的常真和法难,均感对手像未卜先知的预先把握到自己进攻的角度和时间,纵想变招却偏差一点点。
两人合作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