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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若守不住洛阳,千万不要陪王世充殉城,你有宋缺支持,在南方仍大有可为,守稳阵脚后再图北上,是最明智之举。”
寇仲叹道:“不,我定要死守洛阳,否则一旦再失去巴蜀,大罗金仙亦难阻李世民大军南下。”
又心中一动道:“为何不见阴显鹤那小子?不是又喝个烂醉如泥,不醒人事吧!”
徐子陵苦笑以对。
突利愕然道:“谁是阴显鹤?”
蹄声骤然响起,自远传来。
三人用神望去,竟是与跋锋寒齐名的另一突厥年青高手可达志。
第四十五卷 第八章 重返中土
可达志和寇仲来到海湾另一端,小龙泉的灯火像是一团团朦胧的光影,充盈水份的感觉,海岸区被细雨苦缠不休。
两人在一堆乱石坐下,面对大海。
可达志轻轻道:“又是另一个黎明前的一刻,时间就是这么不理一切的无情推移飞逝,秀芳大家明早在拜紫亭的丧礼上奏毕悼曲,会立即动程离开龙泉,第一站是高丽,傅采林会亲自接待她,听说盖苏文亦请她作客,烈瑕已为她安排北上的海船。”
寇仲一震道:“这么说,烈瑕该仍在附近。”
可达志叹道:“在附近又如何?难道我可当着秀芳大家宰掉他吗?你托我查探许开山的事已有眉目,他和手下于你杀伏难陀的前一夜匆匆离开,照方向该不是回山海关,不过以他的狡猾,可能是故布疑阵。”
寇仲道:“你的杜大哥呢?”
可达志道:“他和呼延金一起去见大汗,解释最近发生的事,大汗表面上对他们很客气,可是心里怎么想,只有大汗自己晓得。真奇怪,大汗在人前人后均表示对你非常欣赏,还说定要助你打败李世民。”
寇仲皱眉道:“那对中土来说,绝非好事。显示他将来会借助我为名,联结草原各部大举进侵中原。唉!我不该和你谈这方面的事,对吗?”
可达志苦笑点头,道:“确不该说。在国与国的仇恨里,个人交情并没有容身之地。至于马吉,还未有任何消息。”
寇仲沉吟片晌,低声道:“我有个很唐突的问题,尚秀芳在可兄心中,究竟占上怎样一个席位?”
可达志摇头道:“我不知该如何答你?在遇上秀芳大家前,女人只是我生命中的点缀品,令生命更有姿采。但我从不相信永生不渝的爱情,这是从体验得到的结论。无论开始时你对她如何迷恋,甚至难以自拔,但热情终有一天会淡去和消失,你甚至不想再对着她,她亦再不能为你带来刺激兴奋的感受。对男儿来说,真正永恒的事是建立功业,坚持达到某一远大的理想和目标,不把生死放在眼内。”
寇仲颓然道:“那就当我没问过你这问题好啦!”
可达志讶道:“你心里想甚么呢?秀芳大家在你心中的份量又是如何?严格来说:我们不单是注定的死敌,同时亦是情敌。但是我对你却没有丝毫敌人的感觉,至少现在如此。”
寇仲摇摇晃晃的艰难地站起来,显示沉重的心情,叹道:“一心建功立业的所谓男儿汉,会否错失生命里最美好的事物?快天亮啦!我要上船回去,希望再见面时,大家仍有喝酒聊天的兴致吧!”
三艘吃水极深的巨舶,载着羊皮、宝箱和兵器弓矢,在风平浪静的大海并排而进。
十多天的旅程中,寇仲和徐子陵的时间就在驯鹰和谈笑中飞快溜走。大海动人的自然美景,沿岸的迷人山水深深吸引着他们,操舟的重任由突利派出熟悉风浪的战士负责。
不知是否大草原之旅经历太多流血,两人绝口不谈武事,不过当山海关在望之际,他们像逐渐从一个美梦醒过来般须面对即将降临的现实。
寇仲架着小猎鹰,一边喂它吃肉,来到正在船头闲聊的宋师道,徐子陵和欧良材旁,略一振腕,小猎鹰冲天而上,朝海平远处飞去。
欧良材叹为观止道:“我们在平遥见过靠鹞鹰打猎的猎人,但与此鹰的善解人意差得远哩!看!它的毛色灰黑中隐泛金黄,在阳光照射下闪闪生辉,多么威武!”
宋师道点头同意,道:“岭南的猎人也有养鹰,质素和此鹰则相差甚远,想好为它改的名字吗?”
寇仲抓头道:“改甚么名字好呢?”
徐子陵盯着变成远方一个黑点的猎鹰,随口道:“你不是有召唤它的呼叫吗?那还需要名字,索性不用改名。”
寇仲哈哈笑道:“那就唤它作无名吧!这只是对我们的方便,总不能那头猎鹰这头猎鹰的对它毫不尊重。唉!阴显鹤那小子滚到甚么地方去?希望他不是出事就好哩!”
宋师道冷静分析道:“像他那么性情孤僻的剑手,比一般人会更讲信用,一是不答应,答应后定会守诺。所以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令他不能于天明前抵达小龙泉。”
徐子陵灵光乍闪,点头道:“宋二哥的话言之成理,且该是与许开山有关,阴显鹤今趟来龙泉,目的是要刺杀许开山。”
寇仲担心道:“那就非常危险,许开山既晓得身份被揭破,更与杜兴闹翻,再无任何顾忌,会掉转头来反噬任何威胁他的人,就像被赶入穷巷里的恶狗。”
宋师道摇头道:“你有些儿言过其实,事实上他的身份并没有被揭破,仍可推得一乾二净。许开山处心积虑在东北建立北马帮,绝不肯轻言放弃,只会暂时避避风头火势,我们总不能因他呆在山海关,所以他大有机会重振旗鼓。在这种形势下,他该不会出手对付阴显鹤,免暴露真面目,且与我们结下解不开的仇恨。”
徐子陵道:“少帅虚心点受教吧!宋二哥可比我们更通达人情世故。”
寇仲老睑一红道:“我只是见阴小子不能及时上船,所以作出这样的猜测。唉!若非给许开山干掉,这小子究竟因甚么事爽约。陵少不是约好他去寻小妹吗?有甚么能比此事对他更重要?”
宋师道道:“阴显鹤是那种不愿受人恩惠的人。虽然肯与你们交朋友,仍不想麻烦你们,又或认为与你们的缘份至此已足够,所以故意爽约。”
寇仲点头道:“听宋二哥的话,确令人茅塞顿开。阴小子总不能永远站在船上一角不理睬其他人,因而选择独自上路。哎哟!今趟糟糕透顶,他肯定会独自丢寻香家父子晦气,小陵你透露过甚么消息予他。”说时向徐子陵打个眼色。
徐子陵会意,道:“我曾向他说过长安六福赌馆的池生春可能是香贵长子,这可是侦查香家的唯一线索。”
宋师道皱眉道:“长安李家对我们并不友善,我们能否进城是个问题,就算抓得池生春,恐怕他死也不肯吐露家族的秘密。”
寇仲立即打蛇随棍上,旧事重提的道:“所以才要请宋二哥帮忙,你的人生经历比我们丰富,嘿……”
他显是无以为继,说不下去。
宋师道苦笑道:“我能帮上甚么忙?”
寇仲忙道:“宋二哥可以帮很多的忙,唉!我又无法分身,只小陵一个人去对付池生春,真令人担心。”
接着拍腿道:“有哩!”
徐子陵、宋师道、欧良材三人均呆瞧着他,不明白他能想到甚么妙计。
寇仲煞有介事的道:“赌场最尊敬的,就是有家世的富商钜贾,所以只要由宋二哥扮成这种人,小陵则扮作随从,可混入长安城去接近池生春,再随机应变看怎样套他的秘密。小陵一向穷困淡泊,教他扮有钱人必破绽百出,故非宋二哥不行。”
徐子陵这才知他是随口胡诌,目的是阻延宋师道回小谷伴墓终老。不过他此计确和雷九指原先的想法异曲同功,甚或比之更完美可行。
宋师道哑然失笑,道:“若真是有家底有名望的人,给人看一眼便瞧穿身份,还如何能去假扮,只有暴发户才没有人认识,那就非是没有我不行,对吗?”
寇仲自己也忍不住笑道:“小陵扮暴发户,唉!我的娘!”
欧良材道:“若扮暴发户,在下倒有一个适当的人选可供参酌。”
宋师道微笑道:“是否以典当起家,富甲平遥的司徒福荣?”
欧良材欣然点首道:“正是此人。”
寇仲和徐子陵为之目瞪口呆,想不到宋师道凭甚么能一语中的,从以千百计的暴发户中猜中是此君。
宋师道解释道:“一来是因欧公子为平遥人,所以很易想起他这个同乡;更主要是司徒福荣贪生怕死,罕与人打交道,唯一的嗜好却是赌博,不过只限于与信任的人聚赌。但要扮他这暴发户并不容易,凡开赌场者均与当铺关系密切,熟悉典当的制度和运作,几句话可知你是否内行。还有个问题是司徒福荣的当铺遍天下,如在长安也开有当铺,我们必会露出马脚,那时就要吃不完兜着走。”
欧良材道:“司徒福荣的当铺分别以福和荣两字作铺名,例如平遥的总店叫福荣,其他是福生、福永、荣满、荣德诸如此类。在长安北苑的荣达大押正是他在长安的分店,也是长安最有规模的押店,主持人陈甫,正是我的亲舅,可为诸位掩饰身份。”
徐子陵摇头道:“这怎么行,池生春背后有李元吉撑腰,一个不好,祸延贵戚,我们于心何安。”
欧良材正容道:“人肉贩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况诸位于我蔚盛长有大恩,更且我相信诸位必有瞒天过海之法,不会把敝舅牵累。”
三人无不动容,想不到欧良材既有义气更有正义感。
宋师道皱眉道:“不知贵舅陈先生会怎样想?”
欧良材微笑道:“我清楚二舅的为人,这方面该没有问题。”
接着压低声音道:“我们是支持秦王一系的人,如能借此事打击太子党,我们只会感激,一间押店算甚么一回事?最怕是香家全力支持太子党搅风搅雨,那才真的糟糕。”
三人恍然而悟,因为如让李建成登上皇座,所有曾支持李世民的人将会遭受排斥,所以欧良材亦是为自已家族着想。政治确是非常复杂的游戏。
宋师道无奈地叹一口气。
寇仲和徐子陵不解地瞧着他,欧良材却续道:“司徒福荣有位得力的助手,经常追随左右,为他鉴定典押的珍玩财货,名字叫申文江,是没落的世家子弟,乔扮他或司徒福荣的人选都非宋二哥莫属。”
寇徐明白过来,前者喃哺道:“此事愈来愈有趣,唉,可惜我却无法分身参与。我是否有福不享自寻烦恼苦呢?”
无名在远方一个盘旋,朝他们疾飞回来。
山海关东的码头出现前方,终于抵达目的地。
只见码头处泊着一艘大海船,正要扬帆出海,寇仲定神一看,嚷道:“这不是大小姐的船吗?看到吗?旗帜上有义胜隆三个大字,正是大小姐的字号。”
徐子陵点头道:“是大小姐亲自来了!”
以翟娇的性格,只要走得动,定会第一时间到龙泉与他们会合。
劲风压顶,无名落到寇仲宽肩处,缓缓收翼。
“砰”!
翟娇一掌拍在桌上,不理刚认识的宋师道就在船舱内,破口骂道:“你两个是怎么搞的?我着你们去杀韩朝安、杜兴和呼延金,却半个都杀不成,还自夸甚么天下无敌,照我看给我做打扫小厮都不配。哼!”
站在她身后的任俊忍不住低声道:“寇爷和徐爷没有说过自己是天下无敌,而且八万张羊皮……”
翟娇怒道:“闭嘴!这事那轮得到你来插嘴。我不是缼他们,而是为他们好,不想他们没有长进。”
寇仲卑躬屈膝的点头道:“大小姐骂得好,我们确是办事不力。”
徐子陵深明翟娇的性格,乖乖的垂首受教,不敢辩驳半句。
翟娇气呼呼的道:“当然是缼得有道理,你这两个没用的小子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把持山海关的人仍是杜兴,教我怎样向荆当家交待?还有那个甚么北马帮的许开山,只会坏我义胜隆的事。我以后还用做这条线的生意吗?”
宋师道开腔解围道:“大小姐能否听在下一点愚见。”
翟娇倒不敢发他脾气,欣然道:“宋公子请指点,我翟娇是明白事理的人嘛!”
宋师道道:“山海关的形势异常微妙,在各方势力的相互争持下反能达至平衡,愚见以为此刻不宜轻举妄动,否则将出现难测的变数。若高开道与突厥或契丹人正面冲突,更会出现最坏的情况。现在狼盗之祸已解,许开山和杜兴闹翻,兼且谁都晓得大小姐和小仲、小陵的关系……”
翟娇不屑的道:“我要靠这两个没用的小子吗?”
宋师道忍笑道:“他两个虽没有用,但却是突利的兄弟,不给他们面子亦要给突利面子。所以大小姐请放心,这条线的生意只会愈做愈大。”
翟娇脸容稍霁,道:“只有这样向好的一面想吧!我现在要立即赶回乐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