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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玉真秀目掠过复杂的神色,轻轻道:“我不想提起这个人。”
萧大姐冷哼道:“什么多情?只是处处留情罢了!奇怪是他欢喜勾三搭四,事实上却从没有人听过他曾和女子欢好。这人的来历,比之杨虚彦和跋锋寒更神秘。”
话锋一转,向寇仲微嗔道:“可以谈正事了吗?”
徐子陵代答道:“萧大姐请说。”
萧大姐横了嬉皮笑脸的寇仲一眼,才道:“要令杨广相信你们,首先要投其所好,报喜不报忧。”
香玉山接口道:“杨广的情绪极不稳定,不时会从睡梦中惊醒,口呼冤鬼索命。就算言笑甚欢时,也不能受半点刺激,下面的人一句话听不入他的耳,轻则杖责,重则斩首。所以人人都顺着他的语气与喜恶说话。”
素素问道:“他的武功厉害吗?”
云玉真笑道:“他的武功乃杨坚亲传,当然有两下子。不过这么多年被酒色蚕食身心,现在能剩下多少斤两就很难说了。”
萧大姐又细心指导两人宫廷的礼仪,讨好杨广的方法,到侍婢捧上肴馔,才告一段落。
寇仲咋舌道:“这昏君真难侍候。”
素素提醒道:“助人助到底,待会你们记紧为香公仔疗治旧患。”
寇仲一面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徐子陵则爽快的答应了。
香玉山自是千恩万谢。
膳后两人到了舱板上散步,寇仲怨道:“你怎可答应得这么爽快呢?我本想以此事拖着香小子,教他不敢胡作妄为的。”
徐子陵叹道:“我只是为了素姐。”
寇仲不满道:“难道看不出那小子是为了想我们为他治伤,才故意讨好素姐吗?”
徐子陵来到船头处,手握围栏的横杆,深吸了一口沿河吹来的冰凉河风,沉声道:“若香玉山将来敢负素姐,我徐子陵头一个不会饶他。”
寇仲见徐子陵说得斩钉截铁,知道此事再无讨论余地。改变话题道:“我们该怎样对付李密这狗贼呢?”
徐子陵道:“除非你手上有千军万马,否则能拿他怎样?只是王伯当这个贱种我们已奈何不了他,何况李密?”
寇仲笑道:“此言深合我意,现在他是迫到我们头上来,所以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班底,再极力招兵买马,万事无财不行,我打算在起出‘杨公宝库’前,先向香小子要一笔钱,有了钱自然好办事。”
徐子陵愕然道:“我们是为了娘才做这件事,怎可要人家的钱?”
寇仲大感没趣,苦笑道:“唉!为什么近来我提出的主意,你都不同意呢?”徐子陵伸手搂着他肩头道:“要赚钱就凭我们的一对手去赚回来。横竖有段日子我们要潜踪匿迹,索性去把我们藏在‘学艺滩’那批私盐起出来,运往西北发大财,有了钱后买间大屋作为基地,那时你要闭起门称王称霸或是怎样都可以。”
寇仲立时双目放光,兴奋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趁老爹截断了宋阀的财路,盐价大起时,我们狠很的赚他一笔,哈!今趟发达了!”
足音从后而至,来的是素素。
她挤到两人中间,探手环抱着他们的腰,低声道:“是否恼了姐姐呢?”
寇仲奇道:“恼姐姐什么事?”
素素垂首道:“恼姐姐迫你们去为香公子治病。唉!他的人品并不是你们想象那么差的。他还告诉人家少年时斗蟋蟀的事,原来蟋蟀是有灵性的呢!”
徐子陵和寇仲交换了个眼色,前者趁机问道:“姐姐是否喜欢上他呢?”
素素羞得耳根都红了,大嗔道:“只是谈得来吧!姐姐都说过不嫁人嘛!”
寇仲忽地剧震道:“有祸了!”
两人循他目光望去,只见月照下的前方河道处,两艘大船由支流驶了进来,拦在前方,来势汹汹。
船上警报骤鸣。
香玉山、云玉真、萧大姐和十多名巴陵帮的好手都奔了出来,到了三人身旁,一面疑惑看着逐渐靠近的两艘大船。
香玉山皱眉道:“是李子通的船,若今趟他亲自来,我们就有天大麻烦了。”寇仲哂道:“香公子不是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吗?”
素素责道:“小仲呀?这时候还要说这种话?”
香玉山苦笑道:“每逢牵涉到争天下,儿子与老子都没有人情讲,何况我们巴陵帮又与李子通一向没有来往。”
徐子陵道:“我们也听过这人,却知得不够详尽。”
云玉真道:“李子通是东海的黑道霸主,心狠手辣,先在长白山起义,渡淮后曾拥杜伏威为领袖,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与杜伏威反目,率众占据海陵,自称上将军,声势极盛。”
萧大姐接口道:“他的‘竹节铜鞭’形如长棒,名列‘奇功绝艺’之林,可软可硬,专破内家真气,非常厉害。”
又柔声道:“两位公子和素素姑娘不若到舱内避避,让我们来应付他们好了。”
寇仲环目一扫,见船上的巴陵帮徒,无不严阵以待,豪气顿起道:“那避得这么多,可否借把刀什么的给我,小陵负责照顾素姐。”
香玉山的一名手下恭敬问道:“徐爷要什么兵器?”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用兵器。”
那人愕了一愕,这才去了。
云玉真奇道:“小陵不用兵器吗?”
徐子陵对她没有半点好感,冷冷道:“我的手就是兵器。”
此时来船离他们只有十多丈的距离,对方打出灯号,要求他们降帆停船。
只见两艘船的甲板和看台都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声势汹汹,教人心怯。
他们那搜船虽比对方大上一半,却是以运货为主,战斗时不但及不上对方战船的灵活,还会成为火箭矢石攻击的显著目标,因船愈大便愈难防守。
形势虽是别人强,但这么轻易顺从对方,又似不智之极。
香玉山喃喃道:“想不到李子通的势力扩张到这里来。”
接着振臂喝道:“准备突围!”
巴陵帮徒轰然应诺。
蓦地一声冷哼,竟把百多人的应诺声盖过,只听一把刚劲十足的男声由敌船传过来道:“请问是否二当家萧铣兄在船上主持大局呢?”
萧大姐娇笑应道:“原来真是李龙头大驾亲临,萧环失敬!”
众人证实果然是李子通来了,都心中叫糟。
李子通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人称‘骚娘子’的萧大姐,那看在令兄分上,今趟李某人就按江湖规矩办事,大家留个情面。”
香玉山知他即会过来,忙吩咐手下不准动手。
话犹未已,一个白衣人由敌船甲板腾空而起,越过十多丈的空间,稳稳落在他们船头甲板之上。
众人定神一望,见这李子通年在三十五、六间,相貌颇为俊伟好看。偏是两鬓星霜花白,在河风吹拂下,白衣飘扬,颇有点潇洒出尘的味况。唯一可惜处是双目既细且长,予人不合比例的感觉,辜负了完美的脸貌轮廓。
他们想不到李子通如此斯文秀气,均感讶异。
李子通负手而立,精光闪闪的眼睛徐徐扫过各人,最后落在徐子陵和寇仲处,旁若无人的道:“你两人乖乖随李某去吧!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时两艘敌舰灵活掉头,一先一后,把他们的大船夹在中间。
云玉真施礼道:“巨鲲帮云玉真,向李将军问好,不知……”
李子通漫不经意的打断她道:“原来是云帮主,竟是长得这么标致,怪不得令江湖这么多好汉子迷恋不已。”
他表面说得好听,其实刻薄之极,暗指云玉真是淫妇,很不客气,亦表明不把巨鲲帮放在眼内,众人无不色变。
云玉真俏脸一寒,正要翻脸发难,香玉山先一步截住她道:“晚辈香玉山,家父香贵,请问李将军因何事要带走晚辈这两位兄弟呢?”
李子通不屑地瞅了香玉山一眼,语带嘲讽的道:“即管尔父亲来,李某都不须向他请示吧?”
寇仲和徐子陵打了个眼色,大喝道:“管你是李子通还是李不通,想要我们听命,就拿点真功夫出来,我两兄弟怕过什么人来。”
李子通见他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出奇地一点不以为忤,哈哈笑道:“英雄出少年,难怪老杜亦对你两人另眼相看。不若我们订个赌约,只要本人在百招之内,破你两人联手,你们以后就乖乖的跟着我,听李某的吩咐如何。”
寇仲接过递给他的钢刀,大步踏出,冷笑道:“破不了又如何?我可不要你跟在身旁做狗呢!”
李子通终于受不住,双目杀机大盛,倏地移前。
寇仲夷然不惧,运刀疾劈。
第六卷 第二章 老猫烧须
众人除素素和徐子陵外,那想得到寇仲对着李子通这样一方霸主,仍如此勇悍,待要阻止,已来不及。
李子通心中暗喜,要知寇徐两人曾联手打败宇文无敌,此事不知是谁泄漏出来,弄得天下皆知。李子通虽自问武功高于宇文无敌,但岂无顾忌。现见寇仲孤身来犯,暗忖只要先把他制住,另一个小子还不是乖乖就擒。
就在此时,一股砭肤刺骨的刀气,迎面冲至。
寇仲丝毫不理李子通已扬起分别拂向他两边耳鼓穴的长袖,认准对方面门,运刀闪电劈去,既简单直接,又是凌厉无匹。
船上默默围观的人,竟因寇仲这一刀而生出惨烈懔骇的奇异感觉。
李子通的地盘名副其实是打出来的,一生大小千百战,什么凌厉的刀法未见过,偏是寇仲这一刀,似能紧锁他心神,使他有种凶不起来的感觉。
他乃武学大师,心中一动,已明其故。
同时心中大为懔然,因知道寇仲竟能把精气神合为一体,融入刀法里,臻至先天刀气的境界,才能生出这种惊人的威力。
当下冷哼一声,再不敢大意,收回双袖,猛提一口真气,往后仰身急旋。
寇仲明明一刀要劈中对力,可是李子通竟已旋到他左侧,并探出右手,往他手腕疾扣。招式精妙绝伦。
众人见寇仲迫得李子通变招迎敌,都忍不住齐声喝采。
素素则推了徐子陵一把,颤声道:“还不去帮小仲。”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踏前三步,守在战圈的外围处。
寇仲夷然不惧,左手使出屠叔方教的截脉手法,撮指成刀,反往李子通的鹰爪拂去。
“砰!”
两人无花无假的交换了一招。
寇仲闷哼一声,踉跄侧跌。
李子通亦由反方向飘走,到了船缘处才借力一点栏杆,腾空而起,老鹰攫小鸡般飞临差点掉进河中的寇仲头上,两手由袖内探了出来,十指箕张,往寇仲天灵盖抓下去。
香玉山等正要扑出援手,给前面的徐子陵张臂阻止,冷静地道:“不用怕!”只有他才看出寇仲借着自己阴中含阳的真气,彻底化去了李子通雄浑的内劲。
李子通功走刚阳,恰好被寇仲的阴柔克制,故虽功力比寇仲深厚,仍不能伤他经脉。
徐子陵再踏前三步,保持和两人的距离,却仍没有出手。
只有身在局中的李子通,才感受到徐子陵对他强大的威胁,使他处处保留,不敢对寇仲用上全力。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若他的一举一动,半点都瞒不过这虎视眈眈的观战者,只要自己一个疏神,对方就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命中自己的弱点破绽。
偏是他不能出声抗议徐子陵站得太近,因为早先曾说不怕他们两人联手应战的。
眼看要抓中寇仲,岂知这小子像脚下一滑的,游鱼般灵活无比退移三尺,不但避过他这一击,还弹起来凌空一个筋斗,比正往下落的李子通还要高出尺许,迥刀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扫往他胁侧处。
徐子陵心中欣慰,知道寇仲从游鱼领悟到的本领,终能融合在战斗里。
香玉山等见寇仲不但能避过李子通的攻击,还有反攻之力,兼且刀法既不按成规,有若随手拈来,身法姿态更怪异无伦,都看得瞠目结舌,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子通亦心中暗叹,无奈下猛地抽出长三尺二寸的“九节铜鞭”,运功一抖,九节鞭一缩一弹,“锵!”的一声,登时把寇仲连人带刀,弹得风车般飞转开去。但他自己亦被那反震之力,差点似刚才寇仲般跌出船栏外,幸好左足一点栏杆,又再往寇仲扑去。
徐子陵大喝一声,冲天而起,一拳朝他小腹轰去,灼热的劲风,与拳齐发,声势迫人。
李子通见他空手来对付自己横行江湖多年的九节铜鞭,暗自冷笑,运功护着小腹,居高临下,一鞭往他后脑抽去。
素素的尖叫立时响起。
“蓬!”
“啪!”
徐子陵一拳击中李子通小腹后,竟像能飞翔的鹰鹞般旋了开去,左掌则扫在鞭梢锋端处,把名列奇功绝艺的竹节鞭卸开。
此时寇仲才由空中落下来,提刀又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