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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子陵!可否听几句逆耳的忠言呢?徐子陵道:“邪王请指点。”
石之轩背负双手,脚步缓慢却肯定的来到他石侧,低声道:“子陵走吧!且要立即走,回梁都后,集结所有力量,当颉利大军南下,便进军洛阳,然后分兵进攻关中和太原,那时颉利只余退返塞外一个选择,长安将是你们的囊中之物,只要你们行动迅捷有效,颉利能造成的破坏仍是有限,关键在你们何时重夺洛阳。此是唯一明智之举,在长安你们是死路一条,你们以为最可凭恃那最强一点,恰是你们的至弱之处,根本不堪一击,李世民完了,你们坚持留下只是陪他一起上路。石某人的话到此已尽,子陵好好想清楚。唉!”
说罢横闪开去,没入林木暗黑处。
寇仲甫离司徒府,香风吹来,婠婠鬼魅般来到他身后,银铃般的悦耳声音送入他耳内道:“随我来!”
寇仲迫在她身后,逢屋过屋,往兴庆宫方向掠去,心忖若能下手把她杀死,那就剩下石之轩晓得宝库的秘密,事情会简单得多。但他更晓得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置婠婠于死地的把握,且对地出卖自己一事仍只在揣测阶段。如此下杀手实理不真气难壮,过于鲁莽。
不由暗叹一口气。
婠婠似乎比他对兴庆宫更驾轻就熟,领他途北墙入宫,直奔沉香亭。
兴庆宫的防卫远及不上大唐宫城,只七道宫门有人把守,避开建筑物和巡卫,高明者可如入无人之境。
最后两人在沉香亭坐下。
寇仲讶道:“你怎晓得我会到司徒府去?”
神采飞扬的婠婠笑道:“人家到花萼楼找你,却人去楼空,当然是另有去处,于是到司徒府碰碰运气,看来我运道不差哩!”
瞧着她如花笑脸,亲切的神情和语气,寇仲感到很难相信她会害自己和徐子陵,不过徐子陵的感觉该不会错到那里去,心中矛盾,通:“你竟没有惊动老跋和侯小子?”
婠婠微耸香肩道:“有甚么稀奇,人家听惯你和子陵的呼吸运气声音,不用入楼可知你们是否在里面。”
寇仲一呆道:“其叫人难以置信,你的天魔功愈来愈高明哩!”
婠婠道:“心中没有烦恼,不用像你和子陵般天天奔波劳碌,当然容易进步些儿。唉!你们日下这一着,似乎错得很厉害,现在有甚么打算?”
寇仲道:“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化解奸人对李世民的陷害,你有甚么好提议?”
婠婠露出思索的神色,好半晌后叹道:“建成此招谋走后勤,配合妃嫔的煽风点火,加上李渊对世民误会太深,我还可以有甚么提议?”
寇仲心忖若婠婠真的在骗他,她确非常成功,不露丝毫破绽。
婠婠道:“你有甚么办法?”
寇仲苦笑道:“我请了空出动去警告李渊。”
婠婠失声道:“甚么?你不是说笑吧?”
寇仲直到此刻仍没有向她说半句谎言,为的是不愿惹她生疑,那才能在更重要的事上骗她信任。颓然道:“你可予我更佳的选择吗?”
婠婠微摇螓首,接着双目精芒大盛,沉声道:“你们可否提早发动?”
寇仲暗想若婠婠真如徐子陵所猜估的,这句话不但可试探他们的情况,更将引他们入绝路。苦笑道:“我们已改变计划,决意先与李渊联手,击退外敌,再论其他。”
婠婠微颤一下,蹙起秀眉,额际现出几道可爱的波纹,不瞬眼的凝视着。
寇仲解释道:“这是秦王的主意,他怕长安会因兵变元气大伤,政局不稳,无力抗拒颉利闻风速至的大军。”
婠婠问道:“你的人到齐了吗?”
寇仲道:“我着他们返汉中候命,以免惹起不必要的误会。”
婠婠不悦道:“你太鲁莽哩!怎可以低估李建成,他有尹祖文和赵德言在后面为他筹划,弄得现在你想反击亦有心无力。”
寇仲沉声道:“若明天了空对李渊的警告不生效力,我们只好从宏义宫带走李世民,冉设法安排他的家人手下从宝库离开,这是最壤的打算,希望不用发展到如此地步。”
婠婠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你绝办不到。”
寇仲道。“我已想得头痛发胀,所以再不愿费神动脑筋,一切看老天爷的意旨。”
稍顿后向她道:“有甚么办法联络你婠大小姐。”
婠婠道:“人家自会找你。唉!:寇仲,你和子陵走吧!长安的局面已不到你来操纵,你们离开,说不定反可救李世民一命,因为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寇仲摇头道:“知子莫若父,李渊该明白自己厚彼薄此的拙劣处理手法,伤透儿子的心。即使李世民以前没有在外据地为王之心,现在亦该改变主意。我和子陵均是讲江湖义气的人,死而无悔,我们会留在这里,待至最后一刻。若李世民遇害,我们会杀出长安,当我重临关中之日,将是李家灭亡的一天。”
婠婠露出凝神思索的神色,半晌后语调平静的道:“了空的警告能否生效,明天会有答案。”
石青璇静悄悄坐在精舍外的木梯阶处,手支颔、肘枕膝地仰望天上明月,看得入神,似全不知徐子陵的来临。
倩影人目,徐子陵心底涌起不可遏止的幸福感觉,暖流般走遍全身,与这动人女子的爱再非镜花水月,而是无比的实在可触。
她的神态表情自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味儿,今他不敢惊扰,只敢静悄悄在她旁坐下,轻吁一口气。
石青璇仍没朝他瞧来,樱脣转放的柔声道:“徐子陵!是否你来哩?”
徐子陵差点不懂回答,拙劣的道:“是的!是徐子陵来了!”
石青璇仍保持原有的仙姿娇态,道:“你今天遇上甚么不如意的事呢?为何足音这么沉重?刚才曾和人动手吗?青璇听到声音哩!”
徐子陵忍不住偷看她的测脸,她看得那么深情专注,若有所思,令徐子陵想到幽林小谷的深黑星空、小溪和水瀑,现在虽换过另一处境,但因她的存在,一切又变成梦幻般不真实、梦幻般醉人甜美,动人心弦。
在这般情况下,他那还有闲心去想她以外的任何事,师妃暄的爱恋,像发生在上一转轮回的记忆。
自今早踏足长安后,他被卷入城内波谲云诡的斗争中,与堪称当世最强大的诸般势力较量,任何错失,均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地,使他整个人像一条棚紧的弓弦。但在这一刻,他完全放松下来,不知处身于何时何地何世。
石青璇的声音在他耳旁呢喃细语道:“徐子陵!青璇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阵阵夜风中,徐子陵心花怒放的点头道:“徐子陵洗耳恭听。”
石青璇仍是仰视夜空,像喃喃自语的问道:“何谓幸福!”
徐子陵被问得哑口无言。那就像在问甚么是爱情?恐怕没人能有肯定的答案,那是恆古以来悬而未决的问题之一。事实上,他从未思索过幸福究竟是甚么一回事,幸福纯是一种感觉。
徐子陵呆看她半晌,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仍是那一句话,幸福便该像眼前这样子,有青璇伴在我身旁。”
石青璇尚未肯迎接他的目光,柔声道:“青璇以前认为,当你每晚上床睡觉时,心中没有任何烦恼,又不害怕醒来后的明天,就是幸福。不过现在对这幸福的想法已改变哩!我的幸福就是你这獃子。”
徐子陵剧震道:“青璇!”
石青璇终收回目光,往他瞧来,噗哧娇笑道:“好玩吗?”
又垂首低声道:“对青璇来说,你是个离奇的人,是一个没有人能解开的谜,脾气还大得很哩!可是当我感觉到你像一个谜后,青璇又二晓得难以自拔,因为爱情正是一个谜。即使最懂颂讚爱情的诗人,最具才慧的智者,仍没法破悉爱情的秘密。”
徐子陵听得目定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石青璇会以这种思考方式来看待他,但却清楚她正毫不隐瞒地开放自己,让他分享她心内的奥秘。
正是这种有别于常人的意境心态,令她可吹奏出动人如斯的仙曲妙韵。
石青璇低唤道:“獃于又在想甚么呢?”
徐子陵脱口而出道:“我在想你。”
石青璇不依的撒娇道:“又在不老实,你是在想着令你烦恼的事吧?”
徐子陵给勾起心事,有若被一盆冷水照头淋下,从最深最甜的梦境醒过来,回到冷酷凶险的现实世界。
虫鸣声从四方八面袭耳而至。
徐子陵深深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万丈豪情,和没有人能改移的斗志,因为若他稍有退缩,势将护花无力。
深吸一口气,以坚定和一往无前的语气道:“青璇愿意嫁我徐子陵为妻吗?”
石青璇娇体猛颤,“啊”的一声垂下螓首,霞生玉颊,艳红直透耳根,显是芳心大乱,措手不及。
徐子陵正要追问,石青璇採指接上他嘴脣,迎上他的目光,喜不自胜的含羞道:“不嫁你嫁谁呢?呆子!还要问人家。”
寇仲回到花萼粤楼,沈落雁正和政锋寒、侯希白两人在楼下大堂靠湖一角圆桌说话。
寇仲坐下道:“希望没再有坏消息。”
沈落雁横他一眼道:“还不够坏吗?”
寇仲叹道:“情况如何?”
沈落雁道:“皇上处理此事的手法太不公平,激起天策府上下人等极大愤慨,以李靖为首的天策府摹将,陪秦王一道往宏义宫去,誓死保护秦王。”
寇仲道:“李渊那老家伙有甚么动静?”
沈落雁道:“皇上方面一切如常,太子则在长林门集结长林军,显是心怀不轨。”
顿了顿沉声道:“我今晚来,是要代李靖等天策府将士问你一句话,可否于今晚发动?”
寇仲叹道:“我也想得要命,不过时机尚未成熟,且敌人正严阵以待,我们仓卒起兵,只会堕进敌人陷阱。你的李大将军有甚么话说?”
沈落雁点头道:“我有相同看法,世勣现正坐镇洛阳,不在长安。”
跋锋寒沉声道:“一天洛阳在李大将军手上,李渊绝不敢以激烈手段对付秦王。”
寇仲喜道:“那了空的警告,将可发挥更大的威力。”
众人愕然,寇仲逐解释一遍,道:“我们两手准备,文的不成来武的,顶多是杀离长安,让秦王称帝洛阳。”
沈落雁道:“希望了空能生出作用。”
侯希白道:“像了空这类与世无争的方外人,忽然来个严词警告,多少总可影响李渊的决定,教他不敢轻举妄动。”
寇仲不解的向沈落雁问道:“此事确离奇荒诞,以秦王的精明,玄甲卫的忠诚精锐,怎会教人把至少十多箱火器偷放在清凉斋而毫不知情?”
沈落雁惨然道:“但愿我们能知道,清凉斋有个藏酒的地库,火器被偷放在那里。这应是秦王回长安前完成的,其时掖庭宫内缺乏高手,防卫稀松,令建成有机可乘。我要回去报告秦王,到宏义宫后秦王独处一室,没说过半句话。”
寇仲道:“告诉秦王,我寇仲永远站在他的一方,请他放心。”
第六十卷 第十二章 爱之真谛
徐子陵沿龙池放开脚步,往花萼楼方向迈去,由于李渊把兴庆宫南区的巡卫撤走,只留卫士把守大门,以示对他们的尊重,所以对他们或敌人来说,都出入方便,而花萼楼本身当然由王玄恕指挥的飞云卫精锐轮番值卫。
徐子陵倏地停下,事实上心中早现警兆,只因不知敌友,故装作若无其事。
一身夜行衣的玲珑娇掠到他身前,神色凝重的道:“你们怎可到长安来?”
徐子陵微笑道:“让我看你的右手掌。”
玲珑娇愕然道:“手掌有甚么好看呢?你的心情似乎很好?”
徐子陵心忖我的心情当然非常好,且是从末试过的好,柔声道:“信任我好吗?”
玲珑娇略作犹豫,终举掌摊开。
徐子陵从怀内掏出五采石,放到她手心。
玲珑娇露出不能相信、不敢相信的惊喜神色,另一手自然探出,两掌相鞠珍而重之的捧着五采石,倘脸散发着神圣洁美的光辉,“啊”的一声娇呼,目光再不能从五采石移离。
徐子陵心中涌起物归原主的欣慰,轻轻道:“长安已成是非争战之地,任何事均可发生,娇小姐不宜留此,更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既敢来此,自有活着离开的把握。马吉刻下正在长安,美艳夫人更不会甘心五采石为我夺去,可虑者尚有奸狡多智的烈瑕,娇小姐千万要听我的劝告。”
玲珑娇双手合拢,把五采石紧捧手内,台头往他瞧来,感动至泪花滚动,颤声道:“谢谢你,玲珑娇谨代表教内同人拜谢徐公子的大恩大德,波斯圣教终有望再次团结合一。”
徐子陵道:“这是老天爷的意旨,让我在机缘巧合下取回圣石。”
玲珑娇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