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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宋思明做了个鬼脸。
“噗!咳……咳咳……!”李思明还没咽下去的一口茶全喷出来,呛的面色通红,狼狈的咳嗽个不停。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许仙若无其事的微笑着向众人表示这只是意外。
由于桌子在角落,只有李思明和潘玉看见许仙的鬼脸。潘玉一边拍李思明的背,一边白了许仙一眼,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李思明的咳嗽声终于停歇了,潘玉坐回原位,又瞪了一眼许仙,她现在算了解许仙刚才那个眼神含义了。心道:谁说老实人好欺负的,这就有一个欺负不得的。
令许仙没想到的是,终于平息了被水呛痛苦的李思明笑着对潘玉道:“好好好,倒是我看走了眼,这小子比你还多了几分狂气。”又转脸对许仙说道:“咱们这下算扯平了,我生平最厌的就是懦弱无能之辈,看来你倒还凑合。”
潘玉在一旁解释道:“汉文,李先生还有一个雅号,叫做‘狂儒’,性情最是不羁,刚才那只是玩笑话,你别在意。”
许仙耸耸肩膀表示无所谓,李思明眼前一亮,感觉这个动作很特别,却偏偏有说不出的潇洒之意,赞许道:“猝而加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心性,难得难得。刚才只是试一试你的性子,莫怪莫怪。”说罢以茶做酒,自罚了一杯。
许仙奇怪道:“试我?怎么试?”
他心里嘀咕:好像上点年纪的都爱来这一套!不过真要说年龄的话,两世为人的许仙也算是接近不惑之年,但心里年龄还是跟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没有经历结婚生子这些事情,终归还算不上大叔级人物。
李思明哈哈一笑道:“若是你怒气勃发,出口反驳,则证明你气度不够。若是顾及我的身份,而强自隐忍,则证明你心思阴沉。”
许仙无语,合着怎么都不成,干脆道:“若我揍你一顿又怎么说!”
李思明挥一挥拳头嘿道:“看你小胳膊小腿,我怕你不是我对手。”
许仙转头对潘玉道:“明玉,李先生没有孪生兄弟什么的吧!”眼看博学大儒变成无良大叔,许仙明显有点受不了这个转变。
潘玉只是笑着摇摇头,颇感有趣。李思明的这种好戏谑的性格在现代还算常见的话,在古代,特别是儒生中简直是珍稀动物。即使是善于交往的潘玉也经常感到不知如何跟他相处。
许仙却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穿越这么久竟然遇到一个这么具有现代气息的古人,真是意外之喜,说话愈发随便起来。
而李思明则是越聊越是惊喜,他经常不经意间引出许仙的现代人的观点,让他听了感觉极对自己胃口。说到兴起,连饭都忘了吃。
潘玉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眉飞色舞的交谈,不时冷嘲热讽对方几句,有时候尖酸刻薄的连潘玉都暗自皱眉,结果两人倒是轻轻揭过,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一群人谈话,自己被孤立在一旁,真是好久都没有过的感觉。潘玉看着精神焕发的李先生,十几岁随他读书到现在,见他和人论辩吵架的时候多,像现在这样相谈甚欢的却没有几个。就算有也多半聊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哪像现在这么毫无营养的侃大山。
许仙啊,许仙,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潘玉还在思量的话,那么有一个人现在已经肯定了许仙是个什么人。夏子期从刚才许仙进来就把注意力放在这里,现在看他同李先生如此熟稔,已经断定许仙是个有关系的人,不然不可能对自己这个通判之子如此“无礼”。
“哼,一个小小教书匠而已,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吗?”夏子期心中冷笑。
官学中的教书先生也是有品阶,李思明就是从七品比通判的八品还高了半阶,但没什么实权,自然也就难得夏子期这样权门子弟的重视。通判虽然品阶不高却行使监察之职,就是知府也要敬他三分,更别说寻常小官,哪个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夏子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傲气凌云了,今天被许仙逗弄,直感觉受了莫大的侮辱,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许仙突然想起李思明和潘玉刚才的议论,再一次问道:“刚才说的文比,什么江南第一才子是怎么回事?”
潘玉稍一思索道:“这是江南儒林一大盛世,三年一次,由觐天书院为首召集江南各大书院的饱学之士,来这西湖之畔比文斗诗,若能技压群儒,就会得一个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虽然只是民间戏称,但各大书院对于这个名头都极为看重,李先生就曾舌战群儒,便是上一代的江南第一才子。由于总在初雪节开始,所以这次盛会又称为初雪试!”
许仙瞥了李思明一眼道:“这个比赛大叔也可以参加吗?”因为刚才潘玉称他为上一代江南才子,但这种比赛应该每一次都产生一个江南第一才子才对啊!
潘玉无视李思明的强烈不满,笑着解释:“这比赛第一却未必能成‘江南第一才子’,已经好久没有所谓江南第一才子的产生了。”
许仙顿时明白,什么叫技“压”群雄,不是第一名就可以了,而是要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像是前世高中时候,每次年级考试,有一个强人总是以超过第二名几十分恐怖差距位居榜首,在那种即将高考所有人都在拼命的状态下,这种情况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样的人才能做“江南第一才子”吧!
许仙惊讶的看着李思明,没想到这样一个无良大叔会有这样的实力,不过想想他刚才授课的水平,确实是有真材实学,不由升起几分佩服。
李思明享受着许仙佩服的目光,心中大爽,装作不经意的挥挥手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今年我看潘玉一定可以摘得此冠。”显示出对潘玉极大的自信。
“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是多关心一下明玉吧!”许仙感叹一声,立刻破坏了李先生良好心情。
潘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什么死在沙滩上,汉文不要乱说。”绝美的容颜刹那间如冰雪初融,千花怒放。许仙没想到自己一句在现代极为常见的俏皮话竟然引来如此的景色,也是一呆,喃喃道:“若真是祝英台就好了!”
立马回过神来默念十遍:我不是玻璃,我不是玻璃。然后认真的对自己说:许仙啊,你要忠于你未来娘子,不可沉迷在男色之中啊!
一十八
潘玉敛去笑容,又回到那种“淡淡微笑”的感觉,道:“汉文,你今晚一定要给我讲讲那什么祝英台的故事,看是哪家姑娘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许仙低头喝茶,含含糊糊的应声。扯开话题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初雪节是在哪一天呢?”初雪节并不是像重阳、清明那样固定的一个日期,而是每一年第一场落雪那一天,但天气这种事,是前世的天气预报也不是一定准,这就是所谓的天意难测了。
李思明看看二人道:“这件事我看还要着落到你们身上!”他心中却在叹息,容貌俊美漂亮本来是件好事,容易得人好感,交朋友也容易些,但到了潘玉这种连男人看了也会动念的程度,却反而成了一种桎梏。而且潘玉总给李思明一种奇怪的“错觉”。
李思明犹记得,每当众人相聚,潘玉必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但即便在人群中谈笑自若,那种空灵寂寞的感觉也不曾稍减,反而愈发浓重起来。像是戏台上的好角,将种种喜怒哀乐表达的淋漓尽致,却没有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哪怕一个眼神是属于他自己的。
像今天这样露出“破绽”的时候就是李思明也有许久未曾见过了。
许仙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说:“我们难道会算卦吗?还能知道什么时候下雪!”
李思明呷一口茶道:“你们自然不会算卦,你们可以去找会算的人啊!”
……
“咦?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气预报!”许仙站在一个道观门前深深的感叹道。怀揣书院二十两公款,许仙来此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任务——找一个算命先生算一算什么时候下雪。
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不过在这个存在千年蛇妖的世界上,就是“子”来了也没办法吧!毕竟四书五经可不能预报天气。
道观的门上挂着黑色的牌匾,上书“玄机观”三个大字,倒显得气势不凡。听闻这里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而且资费不低,算一算天气竟然要二十两银子,真是让许仙非常想要投身其中的行业。
只是这古朴道观并不在什么名山大川中,而是在杭州城的西城闹市中,各种喧嚣声不绝于耳。小小的道观门口正有几个人徘徊,有衣锦绣的富户,也有着布衣的贫汉,一个个都用焦急期待的眼神望着大门,相互之间却并不说话。
潘玉感叹道:“在这样的地方修行,不是大雅就是大俗,却不知此间主人是哪一种?”
许仙二人的到来,立刻引来这几人同仇敌忾的眼神,许仙正自纳闷,潘玉在一旁解释道:“这算卦的一日三卦,绝不多算,这些人大概是怕我们同他们相争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潘玉笑而不答,走上前去。许仙再一次见识了潘玉的神奇之处,那可是毫不亚于法术的厉害程度。毕竟法术也难以扭转人心不是。
潘玉先向一个胖胖富商模样的男人道:“请问阁下是来求卦的吗?”
富商见潘玉气度雍容谈吐不凡,倒也不敢小觑,“正是。”
“算财运?”
富商心道:你看我打扮猜出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索性告诉你好了,我有一桩买卖难以决断,关系我明年一年的运势,看你们像个读书人,孔圣人可教过你们先来后到的道理。”神情颇有些倨傲,大夏朝工商业发达,并非明清那种完全的重农抑商,所以商人的地位不低,在两个穷秀才面前自有一番气势。
潘玉倒是不恼,而是接着问道:“买卖我也懂一点,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买卖。”
富商正想显摆一下,又不涉及什么商业机密,就一五一十的说道一番,却是个瓷器商人,打算立一个新的窑厂,但投入颇大,如果赔了那就真是破产了。
潘玉肯定道:“必赚。”
那富商瞪着小眼睛:“去去去,不懂不要乱说!”
潘玉只是问道:“你可知道金万成?”
“谁不知道江浙巨富金万成的名字,我同他在生意上也多有往来。”富商高傲的说。
“那你可知他最近买了两条大船?”
“当然知道,首航请我去了呢。”富商脸上充满自豪,心里却没底,其实他只不过接到一个最次级的请帖,都没跟金万成说上一句话,凑凑热闹而已。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买船?”
“这个……”富商面露难色却又不愿失了面子:“商船当然是为了通商了!”
“说的好,可是他的船已经够多了,漕运也用不了那么大的船。”
“你是说,海运?”富商脸上显出思索的神色。
“正是,那你可曾记得一年前路过杭州的那一群巴纳国使者。”
“记得记得,一个个黑的跟煤球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狱的罗刹恶鬼。”
“我们回访的使节上个月已经回来了!”潘玉微微一笑,作为结尾。
“你是说新航路,通商?”在潘玉的提点下,富商将重重线索联系在一起,得出了一个令他惊讶的结论,这个江南巨富要冒一次大险,虽然风险极高,海运通外国获利可是百倍千倍,到时候不仅仅是瓷器,包括丝绸、茶叶的价钱都会上涨。他当然不会去冒这个险,也没这个资格,但是跟着喝口汤还是没问题。
“我不是什么神算,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敢保证。”
富商冲潘玉行了个大礼,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倨傲,一边大喊着等在路边的轿夫:“起轿,起轿。”一边冲潘玉道:“先生真是大才,来日必请您到家中上座,这个我的名帖,请您一定光顾。”说完一路小跑冲进轿子,颤颤悠悠的走了。
什么神机妙算也比不上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讯息,人只有在无力的时候才会靠天,大多数时候还是愿意相信真凭实据的判断。
许仙惊叹道:“你早就知道这消息?”
潘玉笑道:“整日闭门读书,哪有闲心关心这个,金家那个管家倒是送来一张请帖,让我回了。”能让管家亲自来送的,当然就是金万成身边的贵宾席,却也不能让潘玉浪费半天的读书时间去凑这个热闹,他要走的是仕途,人世间最宽广,最深远,也最险恶的一条路。
“他怎么这么急着走掉了。”
“天下有识之士何其多也,消息很快会传出去,早一刻行动就是无数的真金白银,由不得他不急。”潘玉淡定从容的一一为许仙解释。
许仙暗自嘀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