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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捋着发梢,微笑道:“这样也好,你的记忆恢复的很好,只是法力上还有些欠缺,今日便可接受那些功德之力,帮你恢复法力。”
鱼玄机却礼貌的拒绝道:“谢谢师傅和许公子的好意了,但请恕玄机不能接受。”
许仙一愣,道:“为什么?”白素贞却有几分了然,如今的她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鱼玄机冲许仙微微颔首,笑了一下道:“玄机如今已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许公子如此费心,我的主星还在,道行慢慢修回来就是了。功德积累不易,还是莫要轻易消耗。”
对许仙来说,她很谦和、很客气,但也很陌生,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在有意无意之间,显露出鹤立鸡群遗世独立的奇妙姿态。自己与她之间,如今只因白素贞而有所联系,让他心中微微有些怅然。
“若我说,一定要你接受呢?”许仙认真的道,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方法,可以补偿她。就是不为补偿,他也心甘情愿的愿将这功德送与她。“我们是朋友,我希望能够帮到你。”
鱼玄机眼眸一动,许仙的执拗让她有些意外,二百万功德对任何一个神仙来说都不是小事。但心中却又有些了然,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心中有些难受。
白素贞也劝道:“玄机,你就接受了吧!”
鱼玄机肃容道:“许公子,既然是朋友,便该互相尊重,尊重彼此的意思。”
许仙也是哑口无言,只能道:“等你恢复了所有记忆再说吧!”
鱼玄机微笑道:“那样也好!”但事实上,她的记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停止恢复了,从床上醒来,不会再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临别时,许仙回头问道:“请问,你如今的记忆,最近是在什么时候呢?”
鱼玄机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去年的九月十五日,那天有人来算自己小妾生的儿子是不是自己的。嗯,就到这里了,以后就不记得了。”
许仙的表情忽然有些奇怪,却不多言,告别之后同白素贞离去。
路上许仙问道:“娘子,玄机以后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白素贞颦眉,道:“怕是不容易。”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吗?”又忙补充道:“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许仙摇头苦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那一天,我们相遇。”自己这心魔,或许已在雷劫中消失了吧!亦或是,她根本不愿想起自己。
白素贞微张檀口,道:“你和玄机?”
许仙看她惊异的表情,笑道:“别胡思乱想,偶然而已,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伸手摸摸她白皙细腻的脸颊,笑道:“今晚终于可以抱着你入睡了!不,今晚就不用睡了。”
白素贞脸色大红,拍开他的手,道:“按我给你订的日程,今晚还要修炼。”
“不会吧!”
“当然会。”
鱼玄机关上房门,回头捏捏笋儿的脸颊,笋儿欣然承受,却觉师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死丫头,竟然敢拉我玩泥巴,还让我爬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笋儿委屈的小脸被鱼玄机用力扯着,含糊不清的道:“是我玩的时候,师傅一定要玩,而且师傅玩的好开心呢!爬树也是。”
鱼玄机立刻上了另一只手,扯住笋儿脸颊的另一边,“还敢顶嘴。”
笋儿眼中含泪的道:“师傅好可怕,师叔你在哪呢?”
鱼玄机松开了手,道:“不许叫他师叔。”他已同师傅成了婚,这样的话,辈分上岂不是乱套了。
笋儿捧着红彤彤的脸颊,乖乖的点点头。
鱼玄机舒了口气,道:“想起来就可气,玩泥爬树也就罢了,还给外人看到了。”自己那副样子被一个陌生男子看见,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笋儿嚷嚷道:“师叔不是外人。”
“你还说。”
笋儿紧紧捂着自己的脸道:“我就说,还是师叔把师傅从雪地里找回来,用自己的血帮师傅招魂。笋儿心里,很感激师叔,若没有师叔,笋儿就再也见不到师傅了。”想起当初那种可怕的感觉,眼眸中又有了泪花。
鱼玄机一愣,望着笋儿心有余悸的样子,当初显然是给吓坏了。触动柔肠,温柔摸摸她的脸颊,“好了好了,是师傅不对,不该那么大力拧你。”带着笋儿一起向观中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今天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笋儿坦诚的道:“可师傅做的菜好难吃。啊!师傅你又拧我。”
鱼玄机忽然问道:“对了,你还记得去年的九月十五吗?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何记忆就终止在那一天呢?许仙的脸色让她有些奇怪。
笋儿道:“当然记得啦,那是师傅和师叔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啊!”
鱼玄机脚步一停,心中忽然没来由的有些惘然。一些情愫似要从心底透出,却被封锁在那扇记忆的大门之后,戛然而止。
她整理了心绪,如是说道:“你把我记不得的这些事,都讲给我听一遍吧!”
笋儿就用一下午的时间,把所有的事都同鱼玄机讲了一遍,却经常被鱼玄机打断。
鱼玄机将信将疑的道:“你说我们一起去看元宵,我,我还换了那件衣服?”
“是啊,是啊。”
鱼玄机惊讶道:“什么,我在这里抱了他!”
“是啊,是啊。”
鱼玄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混乱了。
等到一切言罢,笋儿幼稚的表达让鱼玄机无法明白,当初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微微叹息,这样的记忆,或许还是不要为好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鱼玄机的记忆果然没有恢复。
许仙和白素贞去玄机观探望过她一次,便只在一旁看她同白素贞亲热的聊天,偶尔同自己说上几句,也是无关痛痒,只是再三表示了对许仙的感谢,感谢她救了自己。
许仙有一种错觉,如今的她简直是在刻意的避开自己,去了几次,也就无趣起来,只能感慨,也许忘记是一件好事吧!过往的记忆既然已经消失了,何必再勉强去创造新的记忆呢?便是写上了牵绊,又能如何呢?再害她一次吗?
而且他便不再去玄机观中,只在家中安心修炼。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舒服的很,白素贞监督他修炼,云嫣教他读书作文。偶得闲些,就到山中同小倩相会,山腹之中柔情蜜意,自不待说。小倩脸上那一丝消不去的幽怨,也渐渐被喜意与春情所代替,让许仙大感欣慰,忘怀了心中的丝丝惆怅。
或者说,只能放在了深深的心底。
既然执着已经舍弃,初衷也便抛下。
那便任凭万劫碾过,前情如梦。
从此,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天堂地府,再无重逢。
二百五十一
大雪之中,西湖之上。
许仙驾着小船往湖心亭观雪,去年观雪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一眨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舟中载着还有云嫣。另有红炉小火,诸般饮食。
云嫣走出舱中问道:“夫君,到了吗?”今日穿着雪白的裘绒,毛茸茸的衣领捧着她绝美的脸颊,更加显得娇媚万方。无论再怎么艳丽华贵的衣服穿在云嫣身上,都不会显出丝毫过分,反而更显其雍容,仿佛高贵的凤凰,天生就需要美丽的翎羽来衬托,这一点就是白素贞也是赞叹。
许仙答道:“快了,回舱中去吧,小心着凉。”云嫣嫣然一笑,便回舱去了。
终于来到岛边,许仙停船系舟,招呼云嫣下来,又伸手为她紧了紧衣衫,才将饮食器皿取了下来,好在此番没有遇到什么人,得了个清静,二人便铺席而坐。
红炉温酒,佳人在怀,天地辽阔,大雪纷飞。此情此景,足快胸臆。
平日的种种烦恼,在不知不觉间全都消散。
云嫣笑吟吟的为添酒,却又道:“可惜鸾儿不在,不然就更好了,不知道鸾儿现在在做什么?”
许仙刮了刮她的琼鼻,“鸾儿她现在已是门中的大师姐,又是掌门弟子,哪用你担心。”蜀中亦时有书信过来,信中说说近日状况与门中趣事。青鸾自得了那一枚内丹,再加上她本身在剑道上的天赋,道行突飞猛进,燕赤霞也帮她把金蜈剑炼成。这三者合一,她如今已是门派中的大师姐,最近正在学御剑飞行。
云嫣羡慕道:“鸾儿好厉害啊!”遥想青鸾御剑飞仙时的情形。
许仙提起这个就来气,云嫣所说的“几天时间”,到现在还是需要“几天时间”。忍不住将她按在腿上,重重的打了几下屁股,才拥进怀里,“你这做姐姐的,也修行了那么久,如今反倒被妹妹远远拉下,还老来哄我,说什么两三天。”
云嫣调整姿势,坐在他腿上面对着许仙,揽着许仙的脖子,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有努力修炼,只是筑基的最后一步,鸾儿明明很轻易就度过了,我却怎么都弄不好,才一直说只差几天时间,并不是欺骗夫君。”
她本就是天赋异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她都能轻易达到他人努力十年也未必能有的高度。甚至最初嫁给许仙时,完全一窍不通的厨艺,如今也是一流水准。许娇容后来又来做客时,尝了她的手艺,也是连连夸赞,说许仙没有白疼她。
云嫣的骨子里也很是好强,这些日子从未放弃过努力,但奈何修行之道本就是这世上最广大最深远,也是最难走的一条道路。凭你英雄豪杰,王侯将相,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也绝不容易。普通的宗派弟子,筑基能在几年之内成功,已经算是有天分的了。更多的是始终不得门径,进入不了这玄奥神奇的世界之中。云嫣面对的就是如此情况。
许仙心中一动,云嫣这些日子确实是每日专心修行,之所有没有突破最后的瓶颈,莫不是自己把她逼的太紧了吧!修行虽然要有进取心,但不能有丝毫的急躁情绪,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不由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不要逼自己太狠,你只要肯用心,我就很满意了。真的想懒一懒,或者做别的事,也无所谓。修行之道,关键还是顺其自然。”
云嫣想了想,点头道:“我听夫君的,我弹琴给你听。”便去舟中取了琴来,这番技艺却是荒疏已久,今日特意带来要弹给许仙听。根据季节,气候,乃至湿度的不同,琴弦都要调整,她低着头认真的调试一番后放在几上。
云嫣正襟危坐,身上的慵懒之气全皆消散,气象一时改变,竟有几分“居高望远”般的宗师气度。乌黑长发盘起,唯有几缕发丝从额边垂下,别有一番风情。
而后许仙便听铮铮的琴声传来,初时尚有几分滞涩,而后就渐渐流畅起来。他虽不懂琴艺,亦有“长河飞瀑,冰流四溅”之感,立刻有一股寒意升起。
云嫣忽然一按琴弦,琴声顿止,余音犹绕梁间。笑道:“夫君,这曲《冰流》寒气未免太重,我且换上一首。”
许仙后来才知,这琴曲描述的正是初春时分冰河破碎、奔流万里的景象,最初的滞涩正是这首曲子技艺最高妙之处,他欣赏不了,却是他孤陋寡闻外加没有音乐细胞了。
云嫣手中的琴名为“冰弦”,用来弹这首曲子,再合适不过。当初有人带此琴经过杭州,请云嫣用此琴弹奏这么一曲《冰流》之后,立刻惊为天人,想为她赎身不成,便将这价值千金的名琴白送与她。
琴声再一次响起之时,已是“春日融融,百鸟齐鸣”的图景了,让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此番一寒一暖,让许仙不由信了,技艺若到极处,或可通神。
许仙品着美酒,忽往湖中望去。不多时便见一艘画舫驶来,画舫上似有不少人物,却了无声息,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
精致的画舫中,李思明坐在上位,下面都是觐天书院的学子。
几只铜炉将这画舫中熏起一股暖意,几位衣衫轻薄的侍女穿梭其间。众人的目光却都被旁边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吸引过去,她便是这画舫的主人。
此番聚会却是庆贺觐天书院今年又出了几位举人,再加上几个家中殷实的新晋秀才出钱,凑成这一席。饮酒赋诗,欢笑取乐,并说些鲲鹏之志。这几个举人家中都没好到能随便喝花酒的程度,但他们都是前途无量,自然有许多人前来结交。自秋闱以来,这样的宴会已经搞过了无数次,无分昼夜的纵情声色。
宴饮的中心,无疑正是学历最深,官位最高的李思明。他如今已当了学政之职,身份不同以往的教员。想必京中那位王爷,对潘玉的学问,很是满意。这学政之位就算是回报吧!不由遍观一圈,却再也不见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心中不由有些怅然。
宁采臣忽然闻到:“李大人,不知为何,又没请到汉文呢?”他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