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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惊喜道:“明玉,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早。”他原以为她要在家多住些时日呢!
潘玉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想你了啊!”
许仙玩笑道:“是不是昼不食,夜不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没有。”潘玉非常干脆的回答道。只是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发呆,微笑皱眉,还让母亲大人质问了一番。
许仙一副大受伤害的模样,但脸上却洋溢着笑意,久别重逢的感觉实在不赖。
二人吃着东西,许仙突然想起一事道:“明玉,你的红颜知己快被一个姓金的小子拐跑了。”
潘玉奇怪的道:“我的红颜知己?”
许仙舞动着筷子比划道:“就是那个彩凤啊!你们两个,一个第一才子,一个第一才女,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这话到没有多少夸张,他们初雪试那一场文比,是足以纳入传奇小说的经典素材。不知道多少人在茶余饭后议论着两个人的姻缘,有的说潘公子顾及身份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有的说彩凤如何如何美丽,见了别说身份了,连亲娘都顾不上了。
潘玉想了想道:“姓金的小子,莫不是那金圣杰吧!”
“这你也知道。”许仙佩服得很,仿佛无论说到什么,就没有面前这人不知道的。
潘玉拿筷子轻轻搅动着面前那一碗稀粥,听着许仙的话将筷子放入口中尝尝,笑了一笑:“风流倜傥的金二公子,在江南这些纨绔中可是出了名的。”
许仙笑道:“你呢?风流倜傥的潘大公子?”若论纨绔二字,金圣杰离面前这人只怕还差着点。
“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那彩凤确实是天下第一流的女子,落到这玩谑公子手里,可惜了。”潘玉说着可惜,那种神情仿佛不是在说一个人,而是一件极精美雅致的古画落到一个不懂欣赏的人手里,带着遗憾的神色。
许仙也只是随口一提,话题很快转到别的上面,只是无论聊什么都感觉一种淡淡的舒心与愉快。
吃罢饭,潘玉突然提议道:“今天我们去南山踏青吧!”
许仙犹疑道:“今天不是要开院拜夫子吗?”简单来说就是开学仪式,有诸多工作要做。旧物解封,书院清扫,拜孔夫子等等,按说每个院生都不能缺席,更别说潘玉这个学生会长一样的人物了。
潘玉答道:“我告了假,还有你的。”
许仙面色古怪:“不是说绝对不能缺席吗?”
潘玉低头浅笑:“说说而已。”也只有她能将“绝对”变成“说说而已”吧!
“刚好,我也不想去。”许仙也乐得清闲,他对于游山玩水的兴趣绝对比闭门读书的兴趣大。
“回去准备些衣物吧,我们今晚就在南屏山净慈寺里休息,然后徘徊一二日,再转去凤凰山,那里有个峦叠岭的风景很是不错,再去”
许仙连忙打断道:“等等等等,我们这是去踏青吗?”这分明是长途旅游啊!而且不是走马观花那样的随便看看,而是每一个都方都要走到,都要流连。看到的东西和前世跟着旅游团相比,绝对是天差地别,但花费的时间金钱也绝对不少。
“学业怎么办?今年就是秋闱了吧!”这就相当于高考了,却比高考要严苛重要的多,天下士子,莫不是要走这条路的。
潘玉肯定道:“没问题的!”
许仙苦笑:“你当然是没问题,我怕我是很有问题。”
潘玉脸上露出歉疚的神色:“对不起啊,我想汉文你没怎么游览过杭州,所以打算带你好好游赏一下,却是我思虑不周了。只是,真的不去吗?”心里轻轻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许仙惊讶的从潘玉的脸上发现一丝求肯,还有一种他不明白的哀愁。这永远潇洒从容的如玉公子变得有些奇怪。“当然要去了,我可是巴不得呢!”
这话并不是虚言,他穿越到如今,多半时间忙于生计,面对诸多没有受到污染的风景名胜,竟然没有机会去看一看,一直是他的一大遗憾。现在有机会,也就索性放开心胸。
潘玉开心的笑了,灿烂的即使是经常面对的许仙,也觉得美的惊心动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带他去游玩,潘玉却仿佛实现了什么重大心愿似的。
幽谷之花,开到荼靡,谁人得知呢?
六十六
“当,当,当”净慈寺的晚钟一声声回响,在重檐楼阁间飘荡。夕阳照着檐角的小兽,清脆的风铃声也随之惆怅起来。
青石台阶上,两人的影子重合,潘玉就坐在身边,金红色的夕阳勾勒出她脸庞的轮廓,可以入画。
“汉文。”一声轻轻的呼喊划破此时的宁静。
“嗯?”许仙转过头。
“我该走了。”潘玉的眼神飘忽不定,只是不去看许仙。
许仙脸上有些迷惑,“走?今晚不是要住在这里吗?你给了那么多香钱,方丈都快要给你跪下了。”
潘玉侧过脸,信手拔去头上的发簪,任青丝流泻如瀑,在晚风中飘扬,遮住脸颊,“我再呆些时日就要回京了。”声音飘忽如她风中的长发。
许仙惊讶道:“这么急?不是要等秋闱吗?”
潘玉摇摇头,长发随之舞动,“回京考也一样的。”
“哎,才见面又要分别了吗?”
潘玉问道:“你难过吗?”
“当然,我们可是朋友啊!”许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也不用太难过,总还有再见之时,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开心。”
潘玉轻轻笑了,只是这笑容中夹着一丝苦涩,喃喃道:“朋友啊!”再见之时就只能做朋友了。
依稀想起了回家时的情景,父亲的欣喜若狂,她不在那段日子里,儿时那个老尼又来了,还留下了一瓶水,说只要在她十八岁的生日服下就可得偿所愿。
而再过些时日,她就十八岁了,家里本来不想让她再来杭州,怕误了时日。但她还是坚持回来了,得到的也不过这一句朋友而已。还能有什么奢求呢?连她自己也在怀疑。
心事很快会被埋葬,身边的他还一无所知。
他回过头来说:“这段时间多陪陪我吧!”
她一愣,察觉到了什么吗?还是在用错觉安慰自己。只是轻轻回了一声“嗯!”
他也学着她把头发松开,流散下来。
这时夕阳失去了最后一点金黄。他们的头发在晚风中,时而纠缠时而分散。
他回过头来,似乎透过她那张脸看见了另一个容颜,仿佛相似,却更加美丽更加柔婉。但他迅速摇摇头,心中苦叹:分开一段时间也好,不然真要变成玻璃了,这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而后的日子,两人的足迹遍布杭州各处,不论是二峰三泉,还是四寺五山,只管尽兴游览,衣食住行都有潘玉照管,真金白银撒下去,食宿自然都是最佳,另还负责讲景解胜,任何一个景致从她口中说出来都有无数的旧闻典故,常让许仙这个本地人听得目瞪口呆,绝胜过前世一切导游。
其中花费不小,许仙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潘玉就一句“我们不是朋友吗?”堵回来。许仙嘀咕:朋友就朋友,哪来这么大怨气。
这日,刚从龙井山下来,潘玉又提议道:“汉文,我们再到飞来峰灵隐寺盘桓二日吧!”
许仙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仿佛到那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又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也就只能应允。他阳神出窍时,曾听法海说过,他现在正在灵隐寺挂单。
青石铺就的山路,二人拾阶而上,林木幽幽,林鸟歌唱。
如此静谧的场景,许仙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终于山路走到尽头,灵隐寺就在眼前。
禅房中,二老僧对坐。一则双眉横白,两鬓留雪,慈悲间含着威严。
另一个则面容枯槁,形如死木,即使明知面前就是一个有大法力的佛门高僧,也安坐如山,不为所动。
即使以法海的修为也不禁有些佩服,这份定性,就非寻常僧人可比,难怪可做这灵隐寺的方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一个小和尚直接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方丈慢悠悠的道:“广亮,平日的修行都放到哪里去了。”
那名为广亮的小和尚终于把气回过来,道:“方丈,来了两个香客。”
老方丈淡淡道:“灵隐寺哪日没有香客来?”
广亮举起一只手,道:“五,五百两,那香客给了五百两香钱。”
老方丈半开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开,直起身子道:“真的?”又定下身,“请他们稍等一会儿,我与法海禅师讲完法就过去,对了,是什么人?”听了这消息他那张枯槁的老脸一时间活泛了不少。
广亮又道:“一个姓许,一个姓潘,都是书生打扮。”
老方丈沉吟了一下,正要转过头继续同法海讲经,突然灵光一闪,一跃下了床榻,抓着广亮,急问道:“一个姓潘,一个姓许?”
广亮肩膀被抓的生疼,暗中佩服方丈老当益壮,努力回想着,“是啊,一个俊俏极了,一个寻常些,不过随和的很。”
老方丈拊掌笑道:“妙哉,妙哉,可算入了老衲觳中。”又对广亮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我穿衣。”说着打开柜子,拿出他那身黄缎红锦的方丈法袍,那张枯槁的老脸此刻直如枯木逢春一般。
法海即使千年的修为也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这时忙拦住问道:“方丈何故如此啊!”
老方丈百忙之中,抽空解释道:“禅师有所不知,这两个人一个是江南第一才子,还是总督大人的侄子。另一个极会吟诗作词,近来几首词都是海内争相传诵。若能留下几副墨宝,今年定能增加不少香客。”
“说法呢?”法海面色不予,含着责备的意思。
老方丈笑道:“佛法是要谈的,可饭也是要吃的,吃饱了才好谈嘛。就算你我能不吃,这一寺近百僧众却是要吃,这些佛像画壁,哪年不用保养。哎,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老方丈语如连珠,俗语一句接着一句,全不似刚才的慢条斯。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出去。
禅房中,法海幽幽叹息,寂寞啊,寂寞!这佛门中人尚且如此,苍生何时才能够渡尽呢?
老方丈到了厅门,又定了一定心气,整理一下身上方丈法袍,才缓步走进去道:“二位施主盛情,贫僧在此谢过了。”
许仙一瞧这大和尚淡然的气度,不由感叹,这才是有道高僧,哪像前日去那个小庙。方丈也是一大把年纪,在他们面前还“小僧,小僧”的。
略谈了几句,方丈亲自做向导,要领二人到寺中转一转。却被潘玉婉拒,只说不敢劳烦,他们随便走走就行。路过门廊,许仙见一个老僧远远的看着自己,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忘了在哪里见过。
法海见是许仙不由一喜,在看他身边的潘玉,皱眉道:“执迷不悟,且看贫僧渡你一渡。”若是常人自不值得他费什么心力,说说就是,通就通,不通就罢了。但他那夜见许仙身上的金光,显然大有根基,而且心怀慈悲,与佛有缘,真是个做和尚的大好材料。
许仙若是知道这里有人已经将他认定他是个做和尚的天才,怕是要立刻逃出去。但他现在只是心中疑惑了一下就又转脸同潘玉谈笑。
天王殿,药师殿,大雄宝殿。一一看过,虽然古色古香,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许仙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古刹,也没什么惊喜。潘玉看他多过于看景,更是不怎么在意。
直到转入后舍,却有一面画壁,引得二人细细观看,上面画的不是寻常天女散花神仙佛陀。而是像画的俗世生活,似乎就是这杭州古城,城墙房舍极为精细,小桥花柳,闹市行人无一不备。画上并未提名,却不知是何人所做。
这幅画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许仙向着画中一角仔细瞧去,那一角极为喧闹,仿佛是个迎亲的队伍。吹喇叭,放鞭炮的声音宛在耳际,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虽面目模糊,但却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
许仙笑着对潘玉道:“明玉,你看那个新郎官像不像我啊!”
潘玉白了他一眼:“想娶媳妇想疯了啊?”说着也看那一角,这画画的极为精妙,仔细瞧去。后面的花轿,新娘子正偷偷掀开轿帘向外瞧。虽然只是露出一点形容,但却觉得像极了自己。
二人各自看着画中的自己,神摇意夺,恍然凝想,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
许仙环顾四周,人声鼎沸,喇叭止不住的吹着。他心中也透出一股喜意,恨不能手舞足蹈。一时间什么前世今生,都忘得干干净净。
恍惚间知今日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娶的是娇妻美眷。人生得意,再没有超过此时。
潘玉偷偷掀开轿帘,向外瞧去,只见许仙高坐马上,心中欢喜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