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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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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一帆厉声道:“你不必说了。”
  楚留香道:“是。”
  帅一帆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也没有再说一个字,忽然转过身,大步向山下行去。
  楚留香目送着他身形远去,长叹道:“前辈风范,果然不同………”
  他话声很轻,但帅一帆忽又回过头,望着他,像是要说什么。
  楚留香躬身道:“前辈还有吩咐?”
  帅一帆默然半晌,终于也长长叹息一声,道:“胜而不骄,谦恭有礼,后辈如你,又岂是前辈能及。”
  楚留香道:“多承前辈赞许,在下却不敢言胜。”
  帅一帆又望了他许久,忽然道:“你和李观鱼究竟有何仇恨?”
  楚留香道:“在下与李老前辈素昧平生,仇恨两字,更是无从说起。”
  帅一帆目中透出诧异之色,道:“既是如此,李观鱼为何要杀你?”
  楚留香苦笑道:“在下不知道,李老前辈难道也末曾说起么?”
  帅一帆仰天长叹,道:“李观鱼昔年曾有恩于我,只要他信符所至,纵然要我割下自己头颅,我也在所不辞,你明白么?”
  楚留香道:“在下明白。”
  帅一帆道:“很好,很好,很好………”他又将这句话说了三遍,身形在暮色中一闪,便已不见。
  楚留香摇头长叹道:“此人果然不愧为英雄,只可惜这样的人,江湖中已越来越少了。”
  胡铁花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他最后一句话,究竟有什么含意?你真的明白么?”
  楚留香叹道:“他这是在告诉我,他为了要报李观鱼之恩,就算要他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他虽然并不知道李观鱼为何要杀我,还是来动手了。”
  胡铁花皱眉道:“如此说来,他真是受李观鱼所托而来的了?”
  楚留香道:“当然。”
  胡铁花道:“但李观鱼究竟为何要杀你呢?”
  楚留香黯然道:“一个老人为了他的子媳,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胡铁花默然半晌,忽又笑道:“你方才是怎么样胜他的?我非但没看出来,连想都想不出。”
  楚留香叹道:“此人剑法实已登峰造极,已将有形之剑,化为无形之气,我全身都已被他笼罩,几乎运气都已透不出。”
  胡铁花道:“连我都透不过气来了,何况你?”
  楚留香道:“我苦不先设法冲出他的剑气,就只有任凭他宰割,所以我也只有冒一冒险了,乘他换气时,忽然跃起。”他苦笑着接道:“你总该知道,对付帅一帆这样的高手,这不但是在冒险,简直和送死差不多。”
  胡铁花道:“是呀!这种凌空飞击的招数,只有在以强搏弱时才能用的,因为只要一击不中,就要自陷绝境,所以找看你使出这种招式来,也吓了一跳。”
  楚留香道:“我身形凌空后,更看出他剑气凝炼,实是无懈可击,所以我只有先以树枝上的叶子,来诱发他的剑气。”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道:“这道理我就不懂了。”
  楚留香道:“那时他剑气已完全发挥,正如弓已引满,箭在弦上,只要轻轻一触,弦上的箭便不得不发。”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道:“我所用的就是这道理。”
  胡铁花直着眼道:“什么道理?我还是不懂。”
  楚留香道:“我将树叶以内力逼出,触及他的剑气,他剑气本已饱涨,只要被外物触及,就立刻要发作。”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道:“剑气一发,便不可收拾,非但那几片树叶要被完全毁灭,就是整个一个人,只怕也要被辗得粉碎。”
  胡铁花骇然道:“好厉害。”
  楚留香道:“但剑气被引发后,就有了空隙。”
  胡铁花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因为他力量已集中在那几点上,别的地方自然就难免要露出空隙,所以我就乘隙以树枝在他头上轻轻一点。”他长笑着接道:“但饶是如此,我还是被那剑气反激过来,震得飞了出去。”
  胡铁花擦了擦汗,展颜笑道:“可是无论如何,你还是一招就胜了他。”
  楚留香苦笑道:“这一招看来虽轻松,其实却比千万招还要艰苦,何况,我那树枝虽点着了他,却绝对无法伤得了他,他本来不必认输的。”
  胡铁花动容道:“如此说来,他那时若不认输,再乘势追击,你岂非就完蛋了么?”
  楚留香笑了笑,道:“那倒也未必。”
  胡铁花道:“为什么又未必了呢?”
  楚留香道:“只因我这一箸,已将他剑气破去,他若想再将剑气凝炼,我也不会给他机会了,所以他若再追击,只有凭招式和我动手。”
  胡铁花道:“你怎知他招式就胜不了你?”
  楚留香又笑了笑,道:“若论招式之精妙,普天之下,只怕还无一人能胜得过石观音的。”
  胡铁花眨了眨眼,忽又问道:“若要帅一帆和石观音交手呢?”
  楚留香道:“石观音必胜无篾。”
  胡铁花道:“何以见得?”
  楚留香道:“因为帅一帆还是末能将剑气练得出神入化,收放自如,也末能将剑气溶入剑的招式变化中。”
  胡铁花道:“他若能将剑气溶入剑招中呢?”
  楚留香道:“那就无敌于天下了!”
  第十章 奇异夫妻
  胡铁花笑道:“我但愿世上有这么样一个人,让你也吃吃苦头,你总是打胜仗,若不败一次,只怕武功永远也不能登峰造极的。”
  他这本是句开玩笑的话,谁知楚留香却肃然道:“正是如此,这正是武功中至深至妙的道理,只可惜我生来喜欢冒险,遇见高手时,情不自禁总要使出险招,只要出手一败我必死无疑,所以找虽然知道这道理,却还是想行险侥幸以求胜。”
  胡铁花儿他说得如此郑重,反而怔了怔,道:“你也并非只想求胜而是你若不行险,也必死无疑,只因你虽不杀别人,别人却要杀你。”
  楚留香叹道:“所以找迟早总有一天,要死在别人手上的。”
  胡铁花笑道:“你放心,能杀你的人,到现在只怕还末生出来哩!”
  暮色越来越浓,秋意也越来越浓。
  他们在暮色中登山,经过了鸳鸯冢、孝子墓、断梁殿、憨憨泉、试剑石、三仙亭、仙人洞…
  …
  但他们却找不到直上‘拥翠山庄’的途径。胡铁花几乎已忍不住要怀疑这‘拥翠山庄’是否在虎丘山上了。
  白杨萧萧,秋声一片,宿草没径,秋色满天。
  胡铁花皱眉道:“你也没去过那拥翠山庄么?”
  楚留香道:“没有,我只听说这拥翠山庄怀抱远山,遥望太湖,沙乌风帆,烟云竹树,乃是全山风物最美之处。”
  胡铁花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发现远处挑起了一盏红灯,随风摇曳,似乎在山巅最高处。
  胡铁花皱眉道:“这又是什么花样?”
  楚留香道:“我们好歹也得去瞧瞧。”
  两人展开身形,掠了上去,只见巨塔巍峨,临立在晚风中,塔高七层,每一层都有飞檐斜内。
  那一盏红灯,就正挂在塔檐上,但四下凄凄冷冷,但见白杨株株,却瞧不见有人的影子。
  这灯笼是谁挂在这里的,为的是什么?灯光如血。
  血红的灯光中,石搭上竟还写着一行字。但却写在石塔的最上层,从下面望上去,根本就瞧不清楚。
  胡铁花皱眉道:“你眼睛比我好,你看不看得清那写的是什么?”
  楚留香似在思索,只摇了摇头。
  胡铁花道:“我上去瞧瞧。”
  他身子刚要跃起,轨被楚留香一把拉住。
  胡铁花道:“我也知道这必定又是他们的诡计,但若不上去瞧瞧,心里更难受。”
  楚留香道:“我去。”
  他不与胡铁花争论,身形已掠起,他自也知道这必定是个陷阱,是以行动丝毫不敢大意。
  只见他身子轻轻落在第六层塔檐上,终于看清了上面写的字——写的赫然竟是:“楚留香毕命于此。”
  这七个字他一眼便已扫过,心里虽有些吃惊,但却丝毫不乱,再也不瞧第二眼,便待跃下。
  谁知就在这时,塔顶上忽然撤下一片巨网来。
  胡铁花一直在仰首而望,只见这片网光芒闪动,似乎是以金丝铁丝织成的,虽然极轻极软,来势却极快。
  眼见楚留香就要被这张网包住,胡铁花不禁惊呼道:“小心。”
  喝声中,楚留香身子已猛然下坠,巨网的落势虽急,楚留香的下坠之势却更快,胡铁花刚松了口气。
  谁知第五层石塔中,忽然闪电般飞出一根银光,竟是柄极少见的外门兵刃“钩镰枪”,枪尖直勾楚留香的双膝。
  楚留香大惊之下,身法仍不乱,骤然出手在第五层塔檐上一拍,身子已跟着倒翻而起。
  但这么样一来,他虽避开了钩镰枪,却再也躲不过那张巨网,整个人都被巨网包住,翻滚着落了下来。
  那柄钩镰枪再乘势一句,便将巨网挑起,于是楚留香就被吊在半空中,纵然用尽全力,也挣扎不脱,那网丝竟一根根勒入他肉里。
  胡铁花和楚留香并肩作战,一生也不知面对过多少危机,但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秘的兵刃,如此诡秘的出手。
  他应变本极快,此番竟还不及这变化发生之快,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楚留香是怎么落入网里的。
  只见银光闪动不息,楚留香已被吊起。
  胡铁花一探手拔出靴筒中的短刀,身子已乘势跃起,刀光化做一道飞虹,同那张巨网割去。
  但楚留香在网中大喝道:“快退下去,这两人不可力敌……”
  喝声未了,塔顶上已飞鸟般,坠下一个人来。
  夜色虽然看不清他模样,但已可看出他身形之高大,竟像是上古洪荒时代的巨人一般。
  胡铁花只觉眼前一睹,彷佛整个一座石塔都已向他压了下来,他无论向那方闪避,都在这团黑暗笼罩之下。
  若是换了泛泛之辈,此刻惊惶之下,身子必定要向下面逃避,那就万万逃不过这势如泰山压顶之一击。
  但胡铁花究竟不是等闲,身子非但没有向下落,反而连人带刀,一齐迎着黑影向上撞了过去。
  这种存心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拚命招式,本为高手不屑,但有时却的确能扭转逆势,抢得先机。
  只因对方既已稳操胜算,自然不愿再和他拚命,可是无论谁要在这快如白驹过隙的一刹那间改变招式,都不是件容易事。
  谁知道这黑影人虽是个庞然大物,身法却灵巧已极,忽然间身形一转,已凭空滑开了四五尺。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那柄钩镰枪忽然缩了回去,被吊在半空间的楚留香,就连人带网一齐掉了下来。
  楚留香往下落,胡铁花往上撞,眼见胡铁花非但人要撞到楚留香身上,刀也要戳进楚留香的胸膛。
  他这一撞用尽全力,再也收势不及了。只有骤然将全身真气全都出,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了楚留香。
  只听“砰”的一声,楚留香整个人都撞上了胡铁花。
  这时胡铁花全身已无丝毫气力,被这么样一撞,只撞得他脑袋发昏,乱冒金星,竟被撞荤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他只觉楚留香已压在他身上。
  对方简直连一招都没有出手,他就已被击倒。
  饼了半晌,只听一人格格笑道:“别人都说这两人如何如何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人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又快,就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但每个字说出来,远处都能传送出去,内力之强沛,至少也得有几十年的纯功夫。
  另一人缓缓道:“江湖中多的是徒有虚名之辈,这两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这人说话的声音,却如洪钟大吕一般,而且缓慢已极,他说一句话,另外那人至少可以说三句。
  胡铁花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张开眼睛一看,轨瞧见面前已并肩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矮的这人就算垫起脚尖,也末必能够得着高的那人肩头,身子也又瘦又乾,头上却戴着顶车轮般的大草帽。
  就像是半截筷子上顶着个菜碟似的,整个人都笼罩在这草帽的阴影下,根本瞧不见他的面目。
  斑的那人却是眼如铜铃,腰大十围,满头乱发,松松的挽了个髻,看来就像是山神庙里的丈二金刚。
  这两人的衣服本都十分华贵,剪裁也显然是上等手工,但一穿在他们身上,就变得不成样子。
  矮的这人好好一件水湖缎衫上,到处都是油渍,明明是第一粒扣子,他却扣到第三个钮洞里。
  斑的那人一件袍子竟是水红色的,而且至少小了三号,短了两尺,穿在身上,就像是偷来的。
  这么样两个人,竟有那么高明的功夫,胡铁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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