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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慎公主、宝兰郡主、五公主芷馨,五福晋吴扎库氏、宁郡王福晋纳喇氏,弘历、弘昼、弘晈、弘璟、傅恒一大群人,大家都是姻亲、亲戚,也没什么避忌,热热闹闹地在御花园赏菊,咏菊花诗,重阳诗。
奴才们远远地在底下恭立着,侍卫们更是离得远远的,只有宫女们像花中的蝴蝶,时不时地端着糕点提着酒壶在桌子之间穿梭往来。
一位身穿绿色宫装的宫女端着盘刚出炉的重阳糕往云珠这一桌走来,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怎么回事半路滑了一下,手中的盘子一下子飞出两三米落到了弘历他们这一桌的前面,正与傅恒说话的弘历一看,冷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宫女惊慌地跪了下去,不住磕头求饶。
“四哥,大好的节日,别让奴才扫了兴。先让人清理一下才是咦?”弘昼眼睛微眯地看向从半截重阳糕里露出来的一小卷纸,敏锐地醒觉到这或许并不是一件意外,而是蓄谋出来的事件。
宫中的奴才能到主子跟前侍候的都是精心挑选培训出来的,所谓的“意外”更多的是宫斗的产物。自小熟悉这一切的弘历怎可能不注意到弘昼神情上的微变,顺着他的眼光自然也看到了那小卷纸。
眼中锐光一闪,不待他吩咐,吴来便上前将东西收到了手里,并点了周围的几个宫女将碎了的瓷片和糕点收拾干净。
既将事情捅到了他跟前,遮遮掩掩的反而会引出流言蜚语,接到主子示意的吴来打开卷纸一看,脸色立变,惊恐不安地将它呈给了弘历。
弘历接过来一看,俊脸煞时黑沉一片,半晌,再也忍不住地将手往桌面一拍,“岂有此理!”红木雕的四季富察圆桌立时从桌面碎裂出一道大缝,桌脚深陷入草地一寸有多,可见气怒之下力道有多强了。
园中不管正赏着花的还是吃糕喝酒的,都望了过来,一片寂静。
“爷怎么发这么大脾气?”高露微轻声道,语音里有着淡淡的担忧。
“吴来!”弘历声音从齿逢里迸出,“将这个奴才拖下去。”
吴来侍候了弘历十几年,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应了一声,就要喊人——
那宫女却朝云珠那儿扑了过去,“福晋救命!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云珠细眉微蹙地看向弘历。
他冷着眼,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铁青。
她犹疑着,那宫女却又改了口哭喊:“福晋,您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也是您知道的,您知道的!”
云珠能感受到众人疑惑、怀疑的目光,立定心神,对弘历道:“王爷,妾身能否看一下那张小纸,怎么这个宫女竟这副与我很熟的模样。我知道什么了?”
“给她拿去。”吴来上前小心地拿起那张纸条,云珠也不等他呈上,便走了过来,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堪比蚊蝇般细小的字: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吾思卿如狂,晚上可否老地方相见?爱你的阿尔哈图。
“这,难道是给我的?!”顾不得这肉麻得让她差点作呕的谴词用句,云珠一脸地震惊,环视在座诸位,男男女女的,名字里有“云”字的岂不只自己一个?
“你说呢?”弘历脸色极臭。他是不相信云珠会背着他与人有私情的,她不是这种人,但他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气,恼恨。这事一传开来,什么名声也没了。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这么个场合,这事怎么捂得住?云珠肃色道:“还请王爷彻查还我清白。”
“我相信你。”能查出什么结果?有心设个局的必然该想的都想到了,万一查不出来,事情闹开了他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遂又换上阴沉厉色,这些人真是贼心不死,他的一再宽容换来的是得寸进尺。
“王爷相信有什么用?”云珠轻哼,转头看向宫女,眼色如冰,“既然有物有人,自然要传上来对质。”
她一袭如意襟式天蓝色绣折枝芙蓉缎旗装,领口、袖口和下摆镶了两寸多宽墨蓝色绣芙蓉花和飞蝶的边,宽边的左右两边又各滚了一道天蓝色花绦子,最里面则加了道芙蓉色的,小两把子头上梳着个弯月似的发髻,中间戴着朵蓝中带紫的绒花,髻上左右插了支珐琅嵌红宝石雕花簪,左边还坠着串朱红色流苏,耳上坠了粉红色宝石吊坠环,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可亲,清逸端秀,光风霁月,让人怎么也无法将她联想到那不堪与阴暗之处。“今天请各位来本是想着大伙过个轻快的节日,没想到出了这起子污糟的事,事关本人的名誉清白,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弘昼见她身姿若兰,气如朗月,大大方方地将事情摊开来,不由心中赞赏,看了眼吴扎库氏,见她微颌了一下,站到了云珠身边,唇角勾了起来。
“哪个这么大肚敢污蔑福晋,实在该死。”乌喇那拉。妮莽衣朝场中的公主福晋们福了福身,道:“我们福晋最讲规矩,乾西二所门禁也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妾身第一个不信。”
信不信也不用嘴上说出来。
傅恒弘晈两人眼光如剑地扫了过去,弘晈福晋纳喇氏嗤道:“不用侧福晋特意说明,四嫂平日什么性情行事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阿尔哈图,你认识?”
“不、不认识。奴婢只是到指定的地方传、传东西。”宫女怯怯地说着,眼睛还瞄了云珠一下。
弘晈面上闪过冷厉之色,问傅恒:“我记得二等侍卫里有这个人吧?”
傅恒脸色极差,“早贬成三等了。”
弘历拿云珠没办法,只得对吴来道:“不要惊动人,去将那个阿尔哈图抓来,爷要亲自审问。”
155、局(四)
阿尔哈图很快被带到御花园这里,跟他一起被带来的还有平日与他一起当值的几名侍卫,其中一个正是云珠那天驾马车回富察府路上出事时与阿尔哈图熟识的,叫岱林,是乌喇那拉一族的,与承恩公府有点关系。
“你就是阿尔哈图?”弘历沉着脸,眼神凌厉地打量着被押跪在地上的阿尔哈图,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一双极耐看的细密的剑眉,深邃的眼型盯着人时更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挺直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身材颀长有力,看上去英挺俊朗,此外良好的出身也使他身上有一种清爽气质,很讨女子喜欢,而能进宫当侍卫也表明了他至少还是有点子才干的。
可是长得好看又如何?有才能又如何?这样的奴才他有的是,而他清楚不管结果怎样自己是不会让这个人继续在这世上存活下去的,他触了他的逆鳞。他的妻子,他的女人,自然是世上最美最好的,被天下人景仰爱慕是正常的,可他不该生出污秽的心思想要亵渎于她,坏她的名声。
阿尔哈图脸色有些发白,可还力持镇定,“回王爷,奴才正是。”
“你知道为何将你带到这里么?”弘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摩挲着绿玉扳指,俯瞰着他,目光如盯死物。
阿尔哈图早看见跪在了另一头的宫女,也发觉了场中众人疑惑的目光及诡异的沉寂氛围,心头开始不受控制“突突突”剧跳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
“奴才不知。”额际冷汗微沁,他竭力让自己镇定应付眼前的局面,最坏的情况,他也设想过了,不外乎一死。
“这是你写的?”一张轻飘飘的小纸落到他面前,阿尔哈图眼睛大睁,随即被一声沉雷般的冷喝吓得浑身一颤,“说,是谁让你攀诬四福晋的?!”
他猛一抬头,正瞧见弘历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将自己撕碎噬尽一般,气息不由一窒,惧怕让他心中首次升起一丝后悔。
冷笑出声,弘历自是看清了他眼中的惧怕与退缩,鄙蔑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心中的狂怒倒是压下了一些,“想清楚再回答,或许,先想想你的亲人族人 ?'…3uww'”
“不!”阿尔哈图喊了一声,眼中满是惊急,脸上更是一边闪过惊、怕、不服、坚毅等色,再深情地睇了眼静静站在一边的云珠,道:“这是奴才一人的错,请王爷不要牵连奴才的家人。”
弘晈眼睛微眯,这人好做派啊,让这么多人看到他的深情与牺牲,想让别人同情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下场中其他人的神色,惊讶过后是深思与勉强端着的镇静,只有弘历的那两位侧福晋,是高氏跟乌喇那拉氏吧,手中捏紧的帕子还有眼底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光芒,是紧张还是兴奋?眼前的局跟她们有关吗?
傅恒自然也想到了阿尔哈图这做派之后的无耻用心,面色涨红,恨极而笑:“胆敢污蔑陷害主子,其心可诛——”
这个“心”到底有多大不说,光奴才谋害主子的罪过,在上位者眼中诛九族也不为过。
阿尔哈图自然知道自己出身满洲著姓大族,族亲多与宗亲有联姻,虽然支脉不近,但也是一股保身之力,他家这一脉经康熙朝夺嫡、废太子等几番清洗,只剩他父母、已经出嫁的妹妹以及早已过继出去的幼弟,说怕牵连家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大清的刑罚对满人向来是从轻处置的,说起来,不与政治直接沾边,即使是杀人,只要受害者不是满人,他们都不会被直接处死的。因此即便真是谋逆,满八旗利益相关、互有联姻,最多也只是满门抄斩,不会有诛族的情况出现。
只要能为主子尽忠,只要还有他纳喇家的血脉留着,还怕没有兴盛再起的一天吗?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长长的指甲穿过丝帕刺进掌心带起丝丝兴奋地疼痛,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富察。云珠,你完美的形象从此刻起开始崩塌
“我没有污蔑谁!我是怀着一颗真挚热烈的心在爱着云、四福晋的,她是那么地高贵、美丽、温柔、善良、勇敢,在我心中,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值得我倾尽生命去爱去守护!”
他一脸地深情不悔与狂热,让云珠恶心得不行,这种跟三流剧情似的纯粹是利用设计的表白勾起了她深埋在内心深处极欲忘却的回忆,在末世常常上一刻还甜言蜜语,下一刻便将你推进丧尸群里当做挡箭牌,顺带获得宝贵的食物;明明上一刻还言之凿凿地守护,转眼便亮出利刃抢夺自己口中守护对象珍贵的赖以生存的东西扭曲的人性与冰冷的情感,在那些纷乱时间里是正常的,是普遍的。
到处都是虚假和利用。可那时候的人,又有哪个有时间有精力去辨识清楚呢?
他口中吐出的赞美词句与他内心的真实情感完全相背,他怀着的目的与他所谓的真挚热烈更是连边都不沾,可笑的是他还想用这些虚假的表演感动别人,使人相信他的真心。跟前世某些言情剧里的脑残比起来,他的真心连提鞋都不配!至少人家心中还真是那么认定的。
“而四福晋她只是感动于我的痴心,垂怜我的用心我、我们,绝没有做苟且之事!我们是真心相——”
“还敢信口雌黄!”弘晈抑不住满身的怒火,身形微动就要上前杀了那个满口谎言的奴才,傅恒已抢先一步在他心口处踢了一脚,直将踹出几丈远,口吐鲜血。
“啊!”乌喇那拉。妮莽衣惊呼了一声,见众人侧目,清妍的俏脸上微现不安地道:“他不会死了吧?”暗指傅恒想杀人灭口。弘历沉淡的目光扫来,她抿紧了唇,竟有种目光如刀刮剐着自己肌肤的感受。
心也太急了吧?!高露微心中冷笑,平时怎么张扬,不犯大错儿,福晋和王爷也不会管你,可这种敏感时候,敢出头那就是找死。以前自己或许也是这么蠢吧,不过自雍正十年年底的那次刺杀后她看清楚了,爱新觉罗。弘历对富察。云珠的感情之深绝对不止是男人对嫡妻的敬重,更有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恩爱眷恋富察。云珠要出了事,以他的性情保不定会迁怒
“我没有我讲的都是实话,呃,我们相爱,即使这爱不容于世”阿尔哈图继续爬起来,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傅恒还想上前,被云珠喊住了。
“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讲。我脑袋坏掉了放着大好的生活不过要跟一个侍卫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云珠淡淡地睨着他,“你跟我的夫君比,就如美玉与沙泥,难道我脑袋不好眼睛也瞎了?”
“噗。”宁郡王福晋忍不住笑出声。在场的福晋公主也大都憋得脸色发红,觉得云珠这话驳得真是一针见血。各种条件对比,弘历确实是胜过此人多多,云珠又是嫡福晋又是得宠的,果然是傻了才会去毁掉这样的婚姻生活。
若不是场面严峻,弘历真想亲这可爱的女人一下,怎么能这么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么动听的话呢?自己是美玉,呵呵。
云珠眼神清淡如水,“我进出屋门向来一脚迈八脚随,身边女官、嬷嬷、公公个个不缺,谁看见我单独跟你见过面了?”
这话很是,乾西二所上上下下,从云珠身边听用的女官到出门随侍的几位嬷嬷及两个传话太监王进保、冯益,甚至宫中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