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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龚异嵬,此人目空四海极端自负,八十多年前因为闭关修炼‘无相噬元大法’以至于错过黄山论道,当时便曾放出话来,有朝一日定要打得三魔四圣落花流水,俯首称臣。”
杨恒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大言不惭,有机会我倒要见识见识他的无相噬元大法!”
杨南泰蓦地站定,沉声说道:“记住,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听到父亲教训,杨恒乖乖垂手应道:“是!”
杨南泰这才举步向前,接着道:“祁连六妖都是使毒用计的高手,不可大意。”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可杨恒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拳拳关切之意,心中温暖追上杨南泰的步伐,低声道:“爹爹,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杨南泰点了点头,望着杨恒半晌不言,终是挥挥手道:“去罢!”
杨恒也不多话,向杨南泰躬身告辞,御起正气仙剑朝着祁连山的方向飞去。
截止目前他所获悉的有关真禅的所有消息,仅止于秦鹤仙语焉不详的只字片语。除了从中推断出真禅十有八九落入了祁连六妖手中,危在旦夕之外,其他的来龙去脉却是一概不知,更不晓得真禅何以惹上这等大麻烦。
但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这事昭然若揭,料秦鹤仙不会说谎。
待到黄昏时分,杨恒业已往北行出数千里,放眼望去前方有一座繁华大城,正是兰州。不过是在一年前,他御剑飞行只能坚持个把时辰,而今乘风驾云长驱苍穹大半日,身体也丝毫不觉疲倦。非但体内真气充盈流转,更有神息融和自然,汲取日月天地之菁华,源源不绝充实丹田,几无穷尽。
杨恒心急赶路,也不入城,御剑折转向西。天色渐渐变暗,脚下是一条连绵蜿蜒几千里的莽莽戈壁,因地处黄河以西而被称为河西走廊。壮阔的夕阳之外,雄峻苍凉的祁连山延绵千里,如一条巨龙顺着戈壁蓝天消失在地平线上。
杨恒幼时听杨南泰说史,知道就在这祁连山北,古往今来曾有无数异族铁骑卷着如云风沙呼啸而来,与中原戍卒连番鏖战,血染黄沙。他举目俯瞰,那一片广漠无垠的戈壁之下,也不知埋葬了多少铁血男儿的壮志英灵,连铺面的风都带着金戈铁马的血腥气息。
神思飞扬间,祁连山已近在眼前。此际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大雪封山,莽莽的林海雪原无边无际沉浸在夜色里,一蓬蓬五彩的瘴气从林间飘起,如云雾般笼罩山野,被风吹得婆娑轻舞,极尽炫丽。
杨恒心里却道了声“糟”,敢情说走就走,自己却是连黑沙谷的所在也不知道。
这祁连山方圆数千里,如无人指引,要寻到黑沙谷,几与大海捞针无异。
想到上回也曾踏遍东昆仑无功而返,杨恒心里只剩下了苦笑。他凝剑四顾,山色凄迷渺无人烟,想找个向导都不可能。忽地心头一动道:“娘亲曾说过,祁连山魔物横行,毒虫肆虐,自古以来便是魔道妖人的啸聚之地,只是近年来祁连六妖名声大振,俨然成了群妖首脑。若能抓到几个小妖,何愁问不着黑沙谷所在?”
他收了正气仙剑,朝着下方的山麓里御风飘降。低空中几头巨翅魔雕正在盘桓觅食,瞧见杨恒飞落,不约而同鼓啸振翅,扑袭过来。
这魔雕碧目墨羽,翼展超过两丈,道行之深直追千年山魈,堪称空中霸王,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居然把杨恒当作了今晚的夜宵。
杨恒心念微动,射出一支九绝梭。“噗”地打穿冲在最前头的那羽巨翅魔雕的左眼。魔雕凄厉啼鸣,坠入下方山林。顿时从暗处冲出一群魔物,扑住魔雕尸首一通狼吞虎咽。顷刻间这头硕大凶悍的魔雕便只剩下一具空空的骨架。
另几头魔雕识得杨恒厉害,呱呱惊叫一哄而散,迅速没入浓重的瘴气里。
杨恒收回九绝梭,贴着树梢向前飞行。夜风徐拂,吹动着微带腐臭异味的瘴气,犹如薄纱轻扬。杨恒一来功力深厚,足以抵御瘴气,二来体内有千年山魈精血,百毒不惧,故此无需屏气敛息,舒展神息查探四周动静。
黑暗的密林中时不时响起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一双双魔物精亮的眼眸宛若鬼火般忽明忽暗,此起彼伏。杨恒艺高人胆大,径自往深山老林里行去,视线所及林木森森,怪石嶙峋,一座座幽深漆黑的洞穴掩映在茂密的灌木丛后。
这般行出半个多时辰,周围各种魔物的呼吼嘶鸣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依稀隐藏着某种惶恐与不安,像是预感到有什么危险即将降临。
突听“呼”地轰鸣,一群火红色的魔蝠自他右侧不远处飞掠而过,对近在咫尺的杨恒视若未见,似团赤云般朝着西面的山坳涌去。
紧跟着密林里又响起轰隆隆的蹄声,震得山摇地动,浓烟滚滚。数以百计的各种魔物从四面八方的栖身之处涌将出来,汇成一道壮观的洪流,撞开林木荆棘,齐齐向西奔腾,沿途上不断有其他魔物加入,如滚雪球般越聚越多。
而原本寂寥的夜空也开始喧嚣。大批大批的魔鸟毒虫鼓动着五颜六色的翅膀似云团般聚集,像是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召唤,也朝西面的山坳铺天盖地的飞去。
山魈、夜魅、连体八翼枭、巨灵熊、断背虎、人面狸……这些杨恒叫得出又或叫不出名字的可怖魔物汇聚在一处,竟是秋毫无犯,各行其道,就像是在赶赴一场盛宴,甚而对飘飞在山林上空的这位不速之客亦懒得多瞧一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恒见此情景不觉感到骇异,他好奇心起,不疾不徐地在上空跟随,心中隐隐觉到一缕不祥的气息。
忽然,成百上千的魔物停止飞奔,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隐入了暗处。
前方的山坳里出现了一座幽蓝色的湖泊,水面平静而深邃,像一块醉人的宝石,镶嵌在草木环抱中。那些魔物便鸦雀无声地蛰伏在小湖四周,目光紧盯湖面,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诡异的氛围。
杨恒落到湖畔一株古木上,双脚踏住树梢,心中诧异道:“莫非这湖中有古怪?”
一下子,湖畔万籁俱寂,只有魔物或粗重或细微的呼吸声从黑夜里传来。远处,仍有大批的魔物从不同方向朝这里赶来。甫一靠近小湖,便无一例外地隐伏下来。
杨恒舒出神息,徐徐渗入湖中,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正当他在犹豫是否要潜入湖中看个明白之际,湖面上忽地亮起了一簇银色的微光。先是如一点灯火,随后像涟漪般扩散开来,蔓延到五丈方圆,亮度也不断地增强,到后来几不可以目逼视。仿似天上的圆月,就在这一刻谪入尘埃,浮现于眼前静谧幽蓝的湖水之中。
众魔物突然骚动起来,发出一声声低吼啼叫,似惊恐似愤怒,在山间回荡。
“哗——”水面微微有点儿波动,自湖下缓缓升起一簇银色的尖角,慢慢地呈现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绚丽奇葩。随即水波翻滚,花苞下方的一片巨型叶片也浮升到湖面上,如叶银色的扁舟,静静悬停。
“轰——”花苞中蓦然迸放出一蓬刺眼光华,照得小湖一片银白。
杨恒突觉灵台警兆升起,意念动处铁衣神诀护持周身,双眼不由自主地一闭。
仿似有一股彻骨的寒风吹拂过来,令得他生出极不舒服的感觉。同时身子就像有无数冰冷的细针戳中,虽被铁衣神诀的护体罡气挡了住,可杨恒仍不禁打了个激灵,全身的血液也有瞬间的凝冻。
好在银光倏忽黯灭,寒气亦随之消失。他睁开双目,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弹指的工夫,脚下那株千年古木枝干枯萎,叶片枯黄飘落满地。
银光所及的百丈方圆内,花谢草枯,万物寂灭。连同那些隐藏在左近的魔物,也在无声无息中死伤过半,只剩下诸如巨灵熊这般极尽强壮凶悍的魔兽七窍流血,仓皇地往后退却。
湖面上,那株银色奇葩已打开了六片花瓣,当中银白色的花心上,一位赤裸少女酣然卧睡。她至多十二三的年纪,身体尚未发育完全,但一对玉乳已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被披散下的银色长发遮掩得若隐若现。
她的肌肤玉洁冰清,如丝绸般光滑晶莹,隐约透着奇异的银色光晕,如朦胧的薄纱更增一分神秘。一张豔丽绝伦的脸庞上含着一缕天真无邪的浅笑,尽管仍稍显稚嫩青涩,但也只能用完美无瑕来形容,却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冷。
然而这种冷却是和石颂霜极不同的。如果说后者如同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令人不敢稍起亵渎之念;那么眼前酣睡的少女便似一朵完全以万载寒冰雕琢的霜花,美到了极点,也冷到了极点,仿如连骨子里都不带丝毫的生气。即使是在微笑时,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轻轻地一颤,少女睁开了剪水双瞳,眸如点漆清澄得不含半分杂质。好像透过它能一眼望见她的心底,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她慵懒地在花心上坐起,兀自带着倦倦的睡意打量着这世界。
“呜——”千百魔物分从空中水下冲向湖心的少女,狠戾的啸音如奔雷滚动,却令杨恒无端地感到一丝视死如归的悲壮。
“簌!”巨大的奇葩刹那间凝缩成一枝长约尺许的银色异花,落到少女纤柔的小手中。她卧坐在水面上,娇媚的胴体焕发出雾一样的银光,手中的奇葩好似被点燃,霍然迸射出一簇耀眼的光焰。
一朵朵银芒闪闪的光花便从焰舌间喷吐而出,凝成一圈光球往四外涌去。
那些前仆后继冲入湖中的魔物,无论大如巨灵熊、断背虎,又或小如吸血蚊、霹雳蜂,尽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被银色的光华炸得粉身碎骨。
一时间湖面上怒浪冲天,水雾迷蒙,魔物的残肢断体四处横飞,洒溅开的血雾就像下了一场倾盆红雨。
杨恒远远注视着湖面上发生的一切,惊异莫名道:“这少女是什么人?为何引得众多魔物不顾生死拼命围攻?”更猜不透她手里的银色奇葩究竟是何来历。
转念间湖面上的魔物死伤大半,剩余的也似意识到它们的道行根本不足以与这少女抗衡,攻势渐歇往后退去。片刻之后,终于彻底放弃围攻,躲回了林里,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犹自不甘离去。
少女站起身,熄灭了银花的光焰,低下头望了一眼血红的湖面,像是在审视自己绝世的姿容,又像在眷恋什么。
她的赤裸的莲足轻盈地踩踏在水面上,冰凉的湖水刚刚没过脚面,纤手轻握着银花往湖边走来,却刚好对准了杨恒藏身的方向。
“莫非她已发现了我?”杨恒敛形匿踪一动不动站在树梢上,运出“浮木诀”中的一式“缠丝”之变,身形与黑夜水乳交融,心中对这少女产生了无比的好奇。
走到一半,也许是方才为了对付魔物的狂轰乱炸,消耗了不少气力,她忽然站定在岸边,微微合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后徐徐呼出,如此循环往复十数次。
小湖四周的魔物隐藏在密林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女,再次蠢蠢欲动。
突然,一只大手从水下探出,紧紧抓住少女右脚踝,猛往下拽。
少女措手不及,樱桃小口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大半身子已沉入水下。
没等她作出反应,偷袭者的铁掌自水中“砰”地一响重重击在后背上。少女嘤咛抛飞向岸边,那枝银色奇葩亦脱手飞起,在空中打着转儿。
“哗啦啦——”水柱蹿腾,一个扁头阔嘴的黑面妖人从湖里激射而出,抓住银花哈哈大笑道:“老天开眼,教这宝物落在了我的手里!”
少女飞跌在岸边,唇角呛出口银红色的血丝,面色惨淡若金,艰难地翻转过身,望向黑面妖人,微微喘息道:“把它还给我……”声音娇嫩,却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着和威严。
杨恒也没料到会有妖人趁少女凝神调息时自水下偷袭,当下忍住没动静观其变。
黑面妖人拿着银花前后左右地得意打量,笑道:“小姑娘,你叫啥名字?怎会睡在这朵花里,难不成是个花妖?撞见我浊浪子算你运气不错,只要乖乖听老子的话,定教你称心如意。”
杨恒听得暗自摇头道:“这个家伙不知死活,简直是把自己往鬼门关里送。”
这时候那些魔物见少女失了银花,胆气又壮,彼此呼吼相应,缓缓从林中压出。
少女冷冷望着得意非凡的浊浪子,说道:“还给我,这朵奇魔花不是你能驱动的。”
浊浪子岂肯相信?他如杨恒一般,也是见着魔物异常,偷偷追踪到了湖边。
方才亲眼目睹少女以一朵银色奇葩在电光石火间将汹涌而来的魔物轰得灰飞烟灭,端的眼红不已。所谓利令智昏,仗着高人一筹的精良水性,悄无声息地潜到少女下方,趁着对方心神稍有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