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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过了宗神秀,却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杨惟俨忽然开口道:“因为石凤阳。”
“他是宗神秀的师兄,”杨恒平静道:“不会坐视天心池灭亡。”
杨惟俨站定脚步,向杨恒伸出手,摊开了掌心,里面是半块杯盏的碎片。
杨恒审视半晌,脸上慢慢露出惊诧之色,问道:“是石老爷子的杰作?”
杨惟俨收起杯盏碎片,缓步前行道:“这是神息第四境的造诣,他真正的实力。”
杨恒摇头道:“我不会帮你对付石老爷子,即使我比你更想杀了宗神秀。”
杨惟俨晒然低笑,徐徐道:“终于在这一点上,我们总算有了共识。”
他顿了顿,说道:“我建议你将银面人的事情告诉严崇山和石颂霜,他们有权利知道当年是谁在幕后一手操纵了那桩惨案,不是么?”
杨恒立刻醒悟了杨惟俨的用意,断然道:“我不能这样做,也不允许你这么干。”
“没想到老夫还有你这样一个一心要做圣人的孙子。”杨惟俨唇角逸出一抹讽刺,“只要石凤阳决心要为宗神秀撑腰,没人杀得了宗神秀。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你的圣人,可你的父亲呢,你的母亲呢?”
杨恒的手无声无息地攥起,在三步路后又慢慢地放开,回答道:“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杨惟俨的话语咄咄逼人,拷问着杨恒。
杨恒缓缓道:“义之所至,万死不辞,是为大丈夫有所必为;背信弃义,宁死不从,是为大丈夫有所不为。”
杨惟俨哈哈大笑,毫不顾忌夜深人静,惊扰了一镇人的睡梦。杨恒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的背影,面对杨惟俨毫不加以掩饰的讥笑,面色平和沉静。
久久之后杨惟俨方才停住大笑,蓦地回过身向杨恒伸出他的右掌,说道:“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杀死宗神秀必须要有你我其中一个付出代价,那么另一个人就必须担起他的责任。于你,是明昙;于我,是灭照宫。”
杨恒的心头剧震,瞬时明白杨惟俨已然决意在后天的公议大会上当众挑战宗神秀。他以替子复仇的名义出手,纵然石凤阳在场也难以阻止。这个约定,显然是他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安排。
七年来,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老人并非真的冷血——怀天下志,行宗师事。或许这一刻的杨惟俨,才是他洗净枭雄面目后的真彩。
但杨恒并未有立即伸出自己的手,接下这约定,而是说道:“你还有一个儿子。”
“北楚么?”杨惟俨的手定格不动,摇了摇头说道:“那只会害了他。”
杨恒静默须臾,慢慢伸出了右掌,祖孙两人的手掌“啪”地清脆交击。
在杨恒正准备收回手掌的一刹那,杨惟俨突然将它握住,强而有力地攥了攥,沉声说道:“交给你了。”不等回应,他松开右掌,步履阔大地往镇外走去,仿佛就此卸下所有身外身后事,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与宗神秀即将展开的决战中去。
慢慢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杨恒在冷风里孤立良久,忽而听到不远处有喧嚣的说笑声传来,这才注意到街边那家酒馆居然深夜里还在营业。虽然经过草草的修缮,可前日乱战后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只是酒馆里的食客早已换了一拨又一拨。
“不如顺道给明灯大师捎两坛酒回去。”这么想着,杨恒转身走向酒馆。也许,这是个适合的借口,可以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
时近黎明,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均是些面孔陌生的仙林人物。
满脸倦色的伙计一边打哈欠一边没精打采地招呼道:“客官要些什么?”
“来两坛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年份越久越好。”
忽然听到屋角有人欣喜招呼道:“杨大哥,你也来喝酒?”
杨恒举目望去,却见蝶幽儿独自一人坐在屋角,桌上放满了山珍,正笑靥如花地迎向自己。
杨恒一怔,走了过去,晓得自己适才心不在焉,竟没察觉到蝶幽儿也在酒馆里。
“伙计,添副杯碟碗筷!”蝶幽儿起身毫不避讳地挽住杨恒胳膊,将他引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落座,娇笑道:“我正觉得一个人喝酒闷得慌,你便来了。”
杨恒已听真禅说起蝶幽儿来了长白山的事,问道:“你为何来这里?”
“我来帮我的男人啊。”蝶幽儿说得很大声,一点儿也不顾忌那些食客的目光。
“别说笑了,”杨恒的剑眉轻轻一挑,说道:“会害我晚上睡不着觉的。”
蝶幽儿咯咯脆笑道:“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不过无论如何,都说明你忘不了我。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杨恒自不会相信蝶幽儿的鬼话连篇,冷冷道:“不准你动真禅,否则别后悔。”
蝶幽儿显然一点儿也不害怕,笑微微道:“不动就不动,干嘛对我这么凶?不就是慑仙玦吗,说老实话,我还真没把那玩意儿放在眼里。”
她好似生怕周围的食客听见,特意将“慑仙玦”三字说得极轻。但杨恒仍然觉察到酒馆里的喧嚣一下没了,有那么一刻变得鸦雀无声。
杨恒猛然探手抓住她的皓腕一字字道:“他若有事,我惟你是问。”
蝶幽儿蹙起眉头,呼疼道:“哎呦,干嘛那么用劲儿,也不怕弄痛人家。”
杨恒缓缓松开手,扫了眼在座的食客。那些食客被他的目光一慑,急忙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不再往这儿打量。
蝶幽儿揉搓手腕,娇嗔道:“好啦,我知道你义气深重,兄弟情笃。往后本姑娘再遇见真禅小师傅,保证敬而远之,奉若神明,这总成了吧?”
杨恒听她满口胡言乱语,没半点诚意,哼了声道:“口是心非!”
蝶幽儿笑吟吟地凑近螓首压低声音道:“杨大哥,恭喜你就要做灭照宫宫主啦。”
杨恒一凛,他知道刚才杨惟俨在和自己交谈时,早已暗运神功将两人的话音封在结界之中,哪怕有谁近在咫尺也休想偷听到半句。蝶幽儿也不知使了何种秘术,竟能破开结界,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却不想和蝶幽儿谈论这个话题,淡淡道:“你的耳朵未免伸得太长。”
蝶幽儿不以为忤,妩媚笑道:“人家关心你嘛。”忽然不着痕迹地使出秘术,将两人的话音封禁,又道:“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宗神秀、盛霸禅必死无疑。”
杨恒一下警觉起来,问道:“是你想杀宗神秀吧?”
蝶幽儿愣了愣,明眸中流露笑意,道:“算你猜对了。”
杨恒一怔,没料到蝶幽儿会直言不讳地承认下来,问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仇人?”
蝶幽儿不置可否地看着杨恒,反问道:“你觉得呢?”
杨恒摇头,不以为然道:“你不必故弄玄虚,反正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蝶幽儿怔怔凝对杨恒,幽幽叹息道:“杨大哥,不管你对我抱有何种成见。小妹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试问一句:从咱们认识到今天,我有真正害过你吗?”
杨恒沉思片刻,回答道:“没有,相反你帮过我很多忙。这些我都记得。”
蝶幽儿转忧为喜,说道:“这就是了。总算你没说违心话,还能老实承认这点。好吧,那我就说件你感兴趣的事——还记得你答应过,要帮我收集三大魔灵的事情么?我已经基本准备妥当,就等长白山的事情一了结,立即起程。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具体的安排,希望那位石姑娘不会吃醋。”
杨恒点点头,道:“看来你对我的事情知道得不少。好,后天,说定了,我等你。”将一块碎银丢在桌上,从伙计手里接过两坛酒走出门外。
蝶幽儿瞧了瞧杨恒空座前那杯斟满的酒,自言自语道:“这人真小气!酒不肯喝,连多坐一会儿陪陪我都不肯。”
话音未落,旁边桌上有个中年汉子端着酒碗走过来道:“小姑娘,我来跟你喝!”
蝶幽儿眸中掠过一缕厌恶,俏脸上却露出无邪笑容道:“谁要喝你的臭酒。本姑娘想出去走走,不怕死的只管跟着。”放下酒钱,翩然出屋。
尽管事先警告,可包括那中年汉子在内倒有五六个人从酒馆里跟了出来,追着蝶幽儿往镇外行去,似乎压根不相信这小姑娘真会动手。
那中年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蝶幽儿身后问道:“小姑娘,你刚才说的慑仙玦是怎么回事,那真禅是什么人?”
蝶幽儿步履不停,已走到镇外旷野中,冷冰冰道:“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中年汉子仗着一股酒劲儿,伸手抓向蝶幽儿,可他的手指还没触碰到蝶幽儿的肩头,迷迷糊糊就感眼前有道银光划过,好像脸上有丝寒风拂过,忍不住用手抹了把面门道:“什么玩意儿,闪电了?”却立时惊恐地瞪大双眼,才看清自己的巴掌上满是鲜血。
慢慢地,从他的眉心到下巴裂开了一道血口,而后整个头颅就似被斧刃劈开的树桩往两边分离,魁梧的身躯晃了两晃轰然倒地。
后面的几个同伙儿都惊呆了,甚至没有看清楚蝶幽儿究竟是如何出的手。
蝶幽儿转回身,脸上挂着仙子一样的可爱笑容,柔声道:“你们为何不听我的劝告,非得跟出来?真不乖……”手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了那束奇魔花,妖艳的光华亮起,迸射出数道刀芒,悄无声息地旋动下四颗头颅。
“噗——”从脖颈中飙射出的血箭划过一束束弧线,如寒鸦赴水似地浇灌在奇魔花上。奇魔花精光隐隐,瞬时将五人的精血吸吮得点滴不剩。
这时候在五具尸体之后,有道人影鬼魅般浮现,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蝶幽儿,说道:“造孽,造孽,又是五条活生生的人命。”
蝶幽儿琼鼻娇嗤,说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若落在你手里,他们只会死得更惨。”
“也是,这也算物尽其用了。”来人叹了口气道:“只是你未免太过招摇。”
蝶幽儿冷笑道:“我越是招摇,你们不就越安全么?”
来人摇头道:“别把我和你爹爹当傻瓜,以为不晓得你在趁机扩充势力,搜罗党羽。凡事适可而止!”
蝶幽儿不以为意道:“少说废话,我要的东西呢?”
来人道:“这可是我们费尽心机,付出极大代价才搞到了手,你得来倒也轻巧。”
“龚异嵬,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蝶幽儿森然道:“是我在抛头露面对付宗神秀,而你们只要躲在一边就能坐享其成。这世上的好事,不能让一个人全占尽。何况这东西原本就该是我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无相神君低低一笑道:“蝶姑娘何必光火?我先交钱后收货,也算对得起你的劳苦功高了吧?”袖口里平平飞出一物,却是个朱红色的木匣子。
蝶幽儿藕臂轻扬,将木匣收进了自己的彩袖里,脸色稍缓道:“替我转告那个老东西:杨恒是我的,假如他在背地里搞鬼,休怪本姑娘翻脸不认人。”
龚异嵬喈喈尖笑,身形一起如蝙蝠般没入夜空道:“别傻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蝶幽儿樱唇微翘,悠然道:“这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杨恒回到客栈,远远就看到明灯大师屋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敢情是来了客人。
他拎着两坛酒推门入屋,只见久违了的祝融剑派掌门匡天正正坐在床前和明灯大师聊得火热,屋里满满当当十几号人,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如秋柏青等祝融剑派的年轻弟子只能靠墙站着。
“有酒?”明灯大师正和匡天正说得高兴,突然颤了颤鼻翼望向门口,顿时眼睛发亮道:“阿恒,你带来的可是我现下最想要的东西。”
杨恒将酒拎到床前,石颂霜低垂着眼帘,看也不看他。
杨恒向匡天正等人一一见礼,却意外地发现明月神尼也坐在人群中。
匡天正耿直旷达,丝毫没有察觉杨恒的表情有何异常,亲热地拍打他的肩膀道:“真源,你回来得刚好。咱们正说起后天的事呢。”
明月神尼淡淡一笑,纠正道:“匡掌门,只怕应该是明天了。”
匡天正瞧了瞧窗外微露一线的晨曦,笑道:“可不是嘛,又一天过去了。”
明灯大师含笑不语,趁着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杨恒身上,悄悄俯身去拿酒坛。
不防石颂霜将纤手在酒坛上一按,低声道:“司马神医特意交代,三天之内你不能饮酒。”
明灯大师无可奈何地瞪着石颂霜,把手缩回被褥里。
西门望哈哈怪笑道:“老严,这下可被人管住了,滋味可好?”
去年祝融峰大战时,石颂霜襄助苏醒羽攻山,也曾杀伤不少正道弟子。纵然匡天正脾性再是豁达,亦不可能对她毫无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