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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点点头,不欲在人前弄得哭哭啼啼不可开交,含笑道:“要是你们有谁想我想得狠了,不妨也进来陪我住几天。”
小夜破涕为笑,泪珠儿却不停滴落道:“你这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说笑。”
杨恒意有所指道:“我这人的命已够苦的了,若不想法子让自个儿活得开心点儿,那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小夜心里一惊,却故作娇嗔道:“你唬谁呢?就你的修为,别说豆腐,前头搁块钢板也一样能用脑袋撞穿。”
杨恒哈哈一笑道:“所以说嘛,阎王爷不收我,你们还担心什么?我去啦——”朝着众人一抱拳,洒然迈步往山下行去。
第七章 玄沙塔
杨恒辞别众小,与明月神尼经由雷洞坪又往前行了十余里,前方山坳里现出一大片松林,苍翠挺拔葱郁欲滴,风一吹过犹如惊涛起伏沙沙作响,直延伸到一座山坡上,占地足足不下数万亩。
杨恒以前也曾来这附近游玩过,但明月神尼早有提醒,那万亩松海乃云岩宗禁地之一,故而从未进去瞧过。
他直到这时才晓得,敢情云岩宗讳莫如深的玄沙佛塔就藏隐在这片松林之中。
两人沿着小径步入林内,四周静谧清幽,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啾啾。
事已至此杨恒也不再多想,索性学着鸟鸣去引逗树梢上停着的一羽黄雀。
明月神尼瞧着他兴致勃勃地逗弄小鸟,心里苦笑道:“这孩子多半不明白一旦进到玄沙佛塔中对他意味着什么,还有心思在这儿嬉耍。”
教导杨恒八年,她终究还是不了解杨恒的性情。
这少年自幼饱受苦难,多年来又几经生死悲欢,心智之成熟深沉,远非任何同龄人可比。
眼下不是杨恒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境遇有多糟,而是早已把整件事情想透想穿,才会有如此轻松自如的表现。
如果换作另外一个人遇到同样的事情,或哭或闹,心中却十有八九不知所措了。
行到林深处,明月神尼说道:“这片松海看似平常安静,实则暗藏有本门一座极厉害的佛门法阵,每日都有高手坐镇守值,便是被同道誉为‘云岩十八罗汉’的那十八位本门翘楚了。”
“老尼姑是在提醒我别打逃跑的主意了。”杨恒肚里暗笑道:“她怎么老当我是个无知小儿?也不想想尽淘岩岂是白待的,樱花台也不是白闯的。”
就听明月神尼兀自苦口婆心道:“至于玄沙佛塔中,更是禁制重重。不仅有本门一些犯了过错的弟子在里头面壁悔罪,还有些穷凶极恶的魔头也被幽禁在里面。
“真源,你聪明任性,也散漫惯了,可进了玄沙佛塔却千万别由着性子胡来。”
杨恒听得暗怒道:“好啊,真把我当成了凶犯了!”
但他也听出老尼姑出于善意,似乎在对自己做最后的告诫,于是忍住气没出声顶撞,任由得她说去,脚下却是走得快了。
就这么两人一前一后,忽而快忽而慢地走着,突然前方的林木掩映下出现一块凹地,深陷下去逾有六丈,当中一座黑色的九层佛塔巍峨耸立,从凹地里探出塔尖,刚好与松树齐平。
这佛塔竟似以细沙砌成,通体闪烁着隐隐金光,塔外竖有一块石碑上写“玄沙佛塔”四字。
四名黄衣僧人盘膝坐在佛塔周围的四株古松下,宛若老僧入定动也不动。明月神尼终于停止了叮嘱,更停下脚步,凝视松下僧人半晌,缓缓上前合十一礼道:“真曹师侄,贫尼来送真源入洞修行。”
真曹睁开双目,起身还礼道:“昨日弟子已得明水大师吩咐,正在等候师太到来。”
当下明月神尼再无多言,便由真曹引领杨恒进到玄沙佛塔里。
塔底是座偌大的佛堂,当中供奉着一尊将近丈许高的释迦摩尼金像,香雾缭绕红烛高烧,空无一人。
四周的沙壁上镌刻着若干幅巨型浮雕,画的都是佛经里的故事,杨恒打量了两眼,心道:“敢情连这塔里都是用玄沙凝铸而成的,古人说聚沙可成塔,诚不我欺。不过这玄沙看上去就有点儿古怪,和普通沙石大大的不同。”
果然,微一凝念间他便感觉到塔内充盈着一团柔和奇异的灵气,无形无色宁静如水,让人的心神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舒缓安定下来。
杨恒跟在真曹和明月神尼的身后,走上玄沙铸成的楼梯,回头往塔门外站着的那八名双手合十的黄衣僧人张望了一眼,暗道:“要一起进来看看么?”
上了二楼就见两侧各有一间静室,连门也是玄沙做的,当中分作着六名黄衣僧人,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监视着楼梯口的动静。
再往上走情形也差不多,却见每层看守的僧人越来越少,胡须越来越白,可知越往上层关押的人越是重要。
杨恒不由生出一丝好奇道:“他们总不会让我住进最顶层塔里吧?”
正这时前头的真曹在第八层上站定,回头说道:“师太,便是这里了。”
杨恒放眼瞧去,靠着窗口的地方有两名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老僧盘膝打坐,对进来的三人完全不看不闻不问。
二僧的眼睛微微阖起露出一丝缝隙,却隐隐有深邃的精光溢出,一望即知乃是高手中的高手。
真曹转向左侧的一道沙门,手在门上一幅佛印上轻轻按住,口中念念有词掌心亮起一团淡金色的光华,随即像清泉般注入佛印,顺着沙门上一条条凹陷的图纹扩展开去。
须臾之后门上“嗡”地轻轻一响朝里打开。
杨恒站在门外往室内打量,只见三丈长两丈宽的空间一尘不染、空空荡荡,两头有拐角向里延伸,与对面的一间静室相接,却被沙壁封堵起来,形成了一个“凹”字形。
地上摆放了一个蒲团和几卷经书,一束狭窄的光射到沙门上,却是从正对面一个比洗脚盆也大不了多少的小窗外透入。
明月神尼也在往里观瞧,似乎是要仔细了解杨恒今后居住的地方,面容上却不觉露出一缕伤感之色,低声道:“真源,你还需要什么,趁贫尼还在这里,只管都说出来。只要不违规矩,我明日便托人替你送来。”
杨恒却从明月神尼的话语里听出了更多一层的意思道:“原来这地方连老尼姑也不能随便进来。”
想到自己日后就要在这三丈长两丈宽的地方与世隔绝、“静心思过”,心里头又是愤懑又是气苦,摇头道:“不用,正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明月神尼听杨恒语气平淡,却掩饰不住心中愤怒与讥诮之意,心中越加难受,自知无力更改宗主和众多长老的决定,不由得幽幽长叹,低声道:“是我没有尽到师道,对不起你和明昙师妹。”
杨恒素来听到的都是老尼姑对自己的训斥数落,耳朵里也磨出茧子了,忽闻她这般出自肺腑地自责,一呆之下想起自己平日里做事全然不顾老尼姑的感受,倒生出难为情来,轻笑道:“师父是个好师父,却是我这个弟子不肖,娘亲将我托付给你,并没有错。”
明月神尼身躯一颤,眼神复杂难名地望向杨恒,眸中竟隐有泪光。
只是杨恒没瞧见,他已大步走进静室,说道:“关门吧!”
“真源——”
明月神尼嘴唇动了动,可实在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呼——”地微风拂过,沙门徐徐关闭,将杨恒的身影阻隔在了门后。终于,她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修行了那么多年的禅心在这一刻决堤。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杨恒也是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却赶忙一甩头好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无意中目光扫过静室里的沙壁,如同底层的情景一般,上面也镌刻着七八幅浮雕,连头顶和脚下都各有一幅巨型的佛经故事画卷。
他摇了摇头道:“这些和尚真够无聊,牢房里还雕这么多画,也不嫌麻烦。”忽地心头一动又道:“如果不是无聊呢?该不会是在这浮雕里隐藏了极厉害的佛门禁制,以防被关押主人越狱。”
他想到这里便走到沙壁前,伸手轻轻抚摸过一幅浮雕,触手但觉一片温润,隐隐有股充沛灵动的气息透出,果真是大有名堂。
杨恒放下手,不禁悲从中来,苦笑道:“难道我真成了关在笼子里的鸟?”
他回过头,见左侧的拐角尽头摆放着一只便桶,后面的墙上倒没雕画,想来这墙与隔壁的静室相邻,纵然打通了也逃不出去,便无需再耗费这番工夫了。
他出神半晌,走到窗口前朝外眺望,十余丈外的地方是一圈嶙峋峭壁,再往上丈许便能看到万亩松海。塔下青松前静坐的那些黄衣僧人在视线里已变得极小,更不消说塔门前的那方石碑。
他望着窗口,隐约见到表面有淡淡的金光流动,好似层薄冰般覆着,心下思忖道:“这窗子必定也设有禁制,不怕人钻了出去。”
杨恒拿手往前一探,碰触那团淡金色的光流上,猛生出股强大弹力,将他整个人都震得往后连退十余步才堪堪站住,右臂已然一片麻木无觉。
铿的一声沙门上的一扇小窗打开,却不见人影,只听有个老僧的声音道:“窗口设有‘无念照光’,不可随意触摸以免伤及自身。”话音一落,那小窗重新关上。
杨恒吐了口浊气,运功疏通淤塞的右臂经脉,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也彻底断了从窗口溜出去的念头。
他坐回蒲团,扫了眼地上的经书,压根提不起兴趣去翻上一翻,突然想起一事道:“坏了,不知我要在这鬼地方关多久,好像明华大师和老尼姑都没说起过这事……”
一念至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隐约升起一缕恐惧之意道:“他们只字不提要把我关多久。难道想让我在这里头住一辈子?”
当下再也无法安坐,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扑到沙门前,挥拳“砰砰”一边敲一边大叫道:“开门,开门,我要见明水大师!”
一会儿那小窗户再次打开,仍然是原先那老僧的声音问道:“你有何事?”
杨恒停住拳头,叫道:“当然有事,你们要把我在这里关多久?”
老僧的嗓音慢吞吞回答道:“这个老衲不知。”
杨恒心一沉,激动道:“你叫明水来见我,我要当面问他!”
老僧还是不揾不火地回答道:“老衲无能为力,请小师父见谅。”
没等杨恒再开口,那小窗又合上了,杨恒怒忿满腔,一通乱拳重重砸在窗门上,叫道:“你满口谎话,算什么出家人?”
不防沙门上的禁制生出感应,“呜”地亮起一蓬柔和金光,将杨恒的身子如弹石般抛飞而起,甩向房顶。
杨恒用手在屋顶上一撑,飘落在地,胸中意气难平,又冲向沙门道:“你们凭什么不明不白地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你们再不应声我就骂人了——”
门上金光一闪,他的身子第二次弹出。
杨恒真的怒了,他疯了般地一次次冲向沙门,一次次又被弹回,扯开嗓门大骂道:“老贼秃,快开门!明水老秃驴,你抓不到真凶,就拿小爷出气,你是哪门子得道高僧?老尼姑——你明知他们要关我一辈子却不说,还好意思当我师父?”
等到他嗓子喊哑了,不知道多少次地被沙门弹起落下,门外依旧毫无动静,那扇小窗紧紧的闭合着,仿佛无声地在向他冷笑道:“笨蛋,你难道不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
杨恒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瞪视着上方的天花板,悲从中来,感觉自己仿似被师门、被这世界彻底抛弃放逐了一般,激愤之下胸口旧伤剧痛,哼地从嘴角呛出一口鲜血,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次日天光见亮才醒了过来,杨恒觉着胸口还在隐隐疼痛,一双拳头也似针扎的疼,微微有些红肿。
他坐起身来,环顾幽暗的静室心道:“这些老和尚如此恶毒,居然要我老死在这里头?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出去!”
想着娘亲还在被人利用,爹爹还在受刑,明镜大师的冤仇更还没报,杨恒又岂能这样自认倒霉地坐困愁城?
忽听门上小窗打开,外面传来小夜的声音道:“阿恒,我给你送饭来了。”
杨恒跳起身,暗道:“可不能让她看出来,免得又为我难过。”
他走到门后,瞧见窗户外小夜面含浅笑,举起一只竹篮道:“看,这是我和真菜师兄天没亮就做好的,都是你喜欢的,赶紧趁热吃吧。”
杨恒伸手从窗口接过小夜递来的竹篮,顿时闻到一股扑鼻饭香,强打精神赞道:“好香啊,还有麻婆豆腐,再妙不过了!”
小夜听得杨恒赞扬,俏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道:“你喜欢就好。”忽地惊咦道:“阿恒,你的手怎么了?”
杨恒忙把手从窗口缩回,笑着遮掩道:“昨晚闲着无聊,练了一会儿拳,不小心把手给伤了。没事,过两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