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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曦雨点头答应。
“这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房睡觉去,明日早起,过来陪我用膳。”
“是。”曦雨行了礼,带着似月回房了。
凤老夫人估摸着她们主仆两人走远,想了想,对紫云招手,命她俯近:“你派个伶俐的去三姑娘屋子外头等着,姑娘睡熟了,就悄悄的把似月叫过来问话。别让姑娘发觉。”
“遵命。”紫云心领神会,转身吩咐人去。
不多时,似月便随着派去的人过来了。
“怎么这么一会子就来了?姑娘下午才歇了中觉,晚上就睡得这样早?”凤老夫人疑惑地问。
“回老夫人,姑娘在林府里很是疲累,到了家就说想睡觉,下午是奴婢叫醒她的,醒来后就有些无精打采。”似月想了想,谨慎地回话。
“她在郡君那里都做了些什么?你给我说实话。”凤老夫人放下手里的瓷杯,嗓音严厉起来。
“是。”似月抿了抿嘴:“请容奴婢近前。”
凤老夫人点点头:“你过来。”
似月趋前,如此这般地低声说了很长时间,凤老夫人越听眉毛皱得越紧。
“你说,她的指甲套划破了阿雨的手,不是个意外?”
“奴婢不敢肯定。”似月垂目低语:“郡君身份尊贵,奴婢不敢胡乱猜测,但姑娘服侍汤药的时候,奴婢在一旁看得清楚,似是有意,但不敢对姑娘说。”
“知道了,你下去吧。”凤老夫人缓缓出了一口气,向后靠靠,紫云忙扶着。“你一直很好,让你跟着阿雨,我和曦展也都是放心的。阿雨待你也着实不薄,没把你当奴才看。你是个聪明孩子,虽然不多话,心里也是有数的,你们主仆好,我就放心了。”
“是。”似月也不多话,行了礼便退下了。
“这孩子是个有心计的,也知道进退,挑她服侍三姑娘,倒也合适。”凤老夫人半靠在软枕上,沉吟道。
“您说的对,三姑娘和似月的性子正好相反,两个人在一块儿也妥当。听小丫头们说,似月本来十天半月也不见得会主动说一句话,跟了姑娘以后,倒随和了许多。”紫云给她拉过毯子盖上。
“篱儿那孩子”凤老夫人眉间忧色深重:“小时候就爱东想西想,外人看着温和贤淑,实则很是孤高。她出嫁后受了委屈,也一点不对娘家漏风声,越发封闭了。我虽然担忧阿雨受伤害,也有些担心她”说着又沉思起来。涂山郡君的闺名是一个“篱”字,涂山家三代人,分别按草字头、竹字头、玉字旁排下来。
外面传来更鼓声,紫云温言软语:“老夫人,有什么事,明儿再想也不迟。”
“这事儿扑朔迷离,那道划伤若是无意的,那是最好;若是有意,篱儿要做的,也决不像阿雨看到的那样简单。”凤老夫人摇摇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歇下罢,明早姑娘还要来请安呢。”紫云又劝。
凤老夫人伸出手,紫云扶着洗漱睡下了。
长辈们是如何讨论研究这件事的,曦雨并不知道。一觉醒来,她又恢复到那个宅腐状态,除了去皓首书阁之外,根本足不出户。
“唉”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曦雨叹气。一边桂圆和龙眼在榻上玩闹,桂圆叼起自己心爱的线团,递到龙眼面前,龙眼不屑地转过头去。桂圆又“呜噜呜噜”地讨好恳求,撒娇地磨蹭,龙眼才低头舔舔它头顶雪白的毛,叼着它颈子上软软的毛皮,一跃蹲坐到曦雨身边。
曦雨伸手,轻轻抓挠龙眼的耳朵和下巴,黑豹子舒服地眯起眼,几乎要和猫一样“喵喵”叫了。桂圆不依不饶,拼命往上蹦,也要挠挠。曦雨失笑,干脆一手挠一个。
“唉,你主人不在,我都觉得有些清冷呢。他那一把嗓子,还真是好听,现在看书眼睛累了,都没人给我读了。”曦雨揉揉龙眼的头顶,有些惆怅。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习惯了每次来的时候有人给自己读书,习惯了和林子晏一来一去、伶牙俐齿的辩论互嘲,习惯了观赏窗外桃花的时候有人相伴,林子晏一走,她竟然觉得有些寂寞了。
龙眼抬头看她一眼,又懒懒地低头,身躯一展竟然趴在了她腿上,摆出一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姿势,享受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你可真重。”真是又霸道、又傲娇的一只豹子哈,把猫科动物的习性体现得淋漓尽致。曦雨轻柔地抚摸它油光水滑的墨黑皮毛,龙眼舒舒服服地微闭着眼小憩。桂圆倒很乖地不来和它抢地盘,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毯子上,也开始呼呼大睡。闲着无聊的曦雨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这只豹子已经算是林子晏的了,现在只是寄养在书阁里。那龙眼的伙食费是谁出啊?
“似月,你去问一下黄管家,林子晏走了,龙眼在这里也怪闷的,我想把它带回家,也好和桂圆做伴,看简世伯允不允许。”
“是。”似月去了一会儿便回来:“姑娘,黄管家说姑娘尽管带走,龙眼是灵兽,已经辟谷了,也不会伤人,只是还请姑娘小心些。”
“原来已经辟谷了啊。”曦雨失望地:“我还想,如果是林子晏负责伙食费的话,等他再回来,好问他要伙食费呢!”
“林公子走的时候,您给的那些金银锞子也足够了。”似月面无表情。
“这样啊”曦雨俯身,把下巴搁在龙眼软软的毛皮中蹭蹭,享受那顶级的触感,龙眼慵懒的回头望望她,继续睡。
似月突然觉得眼前这两只犯懒的时候还真像。
“快起来,回家了。”曦雨轻轻拍拍龙眼,龙眼慢吞吞地起身。“把书收起来,咱们也该回了。”
“是。”似月上前收起桌上摊开的书本,姑娘有两种书籍,一种是横印的,一种是竖印的,还别说,横印的看着就是比竖印的省劲方便。
似月瞄一眼书名:《汉书》,像是本史书,她根本没听说过“汉”这个国家,但跟在这位主子身边,最好早点学会忽视一切不合理的东西。
回到家中,曦雨先带着龙眼到上房禀告,正巧曦展和茉莉都在,先前上巳节的时候,大家也都见过了龙眼,又抚摩赞叹了一回它的神俊,知道这家伙不伤人之后,便同意了曦雨把它带回家养。
“有件事要向您禀告。”茉莉站起来:“方才正要说的,阿雨刚巧回来。”
“什么事?”凤老夫人正逗着龙眼,轻轻搔着它的下巴,龙眼高傲地接受了这种“服侍”。
“林大学士府上派人来问三姑娘好,又说他们府上的瑞公子病了,我想着礼尚往来,也派人去问候一下才好,来请您的示下。”
瑞公子又病了?曦雨马上集中了注意力。瑞公子本来是个药罐子,最近身体才开始好起来,并且即将成为父亲,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突然又病了?联想到自己在学士府里的所见所闻,曦雨直觉其中有猫腻。
“你想得周全,派几个有头有脸的下人去。叫他们亲眼探一探瑞公子的病,也问郡君安。”凤老夫人皱眉,想了想说道。
“是。”茉莉答应着:“再问问您有没有什么东西和嘱咐捎过去。”
“你叫她们给郡君捎话,就说请她凡事放宽了心,前些年两边儿都疏忽了,从今后多和娘家来往,也好照应。”
“是,我这就去吩咐。”茉莉点头。
“还有,宁儿那里,你和阿雨都好好给她排解排解。”
“知道了。”茉莉和曦雨同声应道。自从元宵节后该死的渤海郡王来求亲被曦雨打出去,曦宁就没有开心过,以前她最讨厌的绣花现在反而天天做。茉莉和曦雨一有空就陪着她,这几日才好了些。
曦展和茉莉起身行了礼,便告退出去了。
曦雨心念电转,起身向凤老夫人说一声,也匆匆追出去。
“哥哥、嫂嫂,等一等!”
“怎么了?”茉莉回头。
“嫂嫂,去学士府的人回来,可否告诉我一声?我有话想问。”
“什么话?”
“嗯现在也说不上来。”曦雨想了想:“你叫去看瑞公子的人仔细观察观察瑞公子的病情就是。”涂山郡君那种级别的大神,曦雨不觉得普通的下人可以看出什么来。
“好。”茉莉点点头。
“阿雨,问过了话来寻我,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曦展忽然开口。
“嗯。”曦雨点点头,目送他们在长廊上远去,自己也转身回去了。
“一、二、三、四二十五!二十六!哎呀!”曦宁难得的心情稍好,曦雨便撺掇着她活动活动,别整天坐在那里不是绣花就是写字。小姐妹俩说踢毽子,却舍了现成的不用,叫人去寻了几根鸡毛弄干净了,又找了染料和一枚大铜钱,两人亲自动手做了个简易版毽子,轮替着玩,锦锦站在鹦鹉架上给她们数数——龙眼一进屋,锦锦就尖叫一声,把头缩进翅膀里不出来了。曦宁和曦雨安抚了半天,锦锦才恢复平常,但它把爪子牢牢黏在鹦鹉架上,说什么也不下来。
“好棒!好棒!”锦锦扑腾着翅膀叫道:“踢得好!踢得好!”桂圆也在一边欢跳,在主人脚边绕来绕去地想伸爪碰碰那只飞上飞下的彩色鸡毛毽子,被曦雨拎到龙眼那里。龙眼依旧懒洋洋地卧在软榻上,见桂圆被拎来,伸出爪子拨弄拨弄,桂圆便乖乖地趴在它的前爪上不动了。
“二姐该你了。”曦雨擦擦汗,把毽子递过去。
“一、二、三、四二十七!”锦锦继续数:“多一个!多一个!”
曦宁笑着坐到一边:“以前踢毽子可没这么高兴,难道是自己做的踢起来比较有感觉吗?”
“可不是。我八九岁的时候学过怎么做毽子,没想到现在还记得。”真怀念小学时代的手工课啊,剪纸的时候弄得满教室都是纸屑,粘贴画的时候满教室都是胶水,做毽子的时候一地的鸡毛,大家都玩得很高兴,就是当天的值日生比较倒霉。曦雨拿过茶杯大灌一口,又叫丫头换热茶来。
“三姑娘,去学士府的人回来了,少夫人请您去。”
“知道了。”曦雨一顿:“我去一趟就回,你先和她们玩,不要我一走你就坐着不动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曦宁笑着推推她,曦雨顺势起身,似月拿着她解下的裙子过来,给她系上,又佩上宫绦、玉佩、香囊、串珠蜻蜓,再给她把头发抿了一抿才算是收拾齐整。
“还不如只穿着绢裤方便。”曦雨嘟囔。
“行了,快走吧。”曦宁再推推她:“看嫂子等急了。”
曦雨这才出去。
“快来。”茉莉见曦雨来了,把她安置在屏风后面,这才叫传人进来。
“给少夫人、姑娘请安。”进来八个人,四男四女。
茉莉先和颜悦色地问了他们林大学士、郡君安康,又问了瑞公子的病情,那些人只回说一切都好,瑞公子的病已经专门请太医看了等等。都是些很平常的话,曦雨在屏风后坐着不免有些着急。
茉莉暗暗示意她稍安,赏了那些人,便命他们退下去,只留下一个男仆,说另有话要吩咐。
抱厦内的人都退走,只留下茉莉、曦雨、似月和绿云,还有那个男仆在。
“三姑娘有话要问你。”茉莉指指屏风。
“给姑娘磕头。”那男仆跪下行礼。
“你起来回话。”曦雨忙道:“我问的话,你务必照实说,若有不尽不实,我便告诉大公子罚你。”
“奴才不敢。”男仆赶紧道。
“想必你们去时,已经吩咐过你要注意什么了。瑞公子的病情究竟怎样?你给我仔细说。”
“回姑娘,”男仆躬身:“奴才们并没有见到瑞公子,林大学士也没在家,说是去安王府请安亲王的恩典,请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都去瞧瞧,想来瑞公子病得不轻。奴才们再三说主子们吩咐了要给瑞公子磕头问安,林府的管家才带着到了而瑞公子房里,也只隔着床帐叫咱们请了安,只是”
“只是什么?”曦雨抑制住焦急的情绪,镇静地问。
“只是瑞公子在床上翻腾,许是疼极了,那叫声实在寒糁人。”
曦雨咬了咬唇:“你继续说。”
“是。”男仆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可见瑞公子的情形多么吓人:“瑞公子屋里的丫头嘴不紧,奴才买通了一个不大正经的,她说瑞公子这病发作得实在离奇。那晚上正要就寝,身上就突然长出了小碗口大的烂疮,先是奇痒,瑞公子伸手去抓,就流脓水脓血出来,后来就疼,浑身都是”
屏风里没有没有回应。
“奴才又偷偷听了些话,下人们说,先是请了好大夫来瞧,连什么病都诊不出来;又请了普通的太医,也摇了头;实在没法了,林大学士才去请安亲王的恩典。”
抱厦里一片寂静。
茉莉小声叫了曦雨的名字,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你办得很好,嫂嫂,且代我赏他吧。”
茉莉打发那男仆下去了,曦雨突然从屏风后奔出,对着水盂恶心地干呕。
众人大惊,茉莉一边扶住,一边叫请大夫,被曦雨伸手止住:“不过是听了他说的话,有些恶心罢了。我回去歇一歇就好,不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