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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谒墓回来,一系列社交活动便开始了。先是姻亲、世交们送过帖子、贺礼来,但现在还不能宴请、还礼,需得先进宫向皇帝和内宫谢恩。
曦展带着苹果穿上全套的朝服朝冠,国公朝服和国公世子的朝服非常相似,父子两人就像是穿着亲子装一样,大的英俊小的可爱,非常趣致。衣服上的图案不一样,但袍子款式、金冠样式和朝珠全都一样,只差了个大小。
父子俩到紫宸宫面圣叩谢皇恩,凤老夫人带着茉莉、曦雨到谨福宫给贵太妃行礼。
申贵太妃仍旧是几年前曦雨见到时那个端庄高贵的模样,穿着五花五色宫缎衣,系着赭石陈色马面裙,身后的那扇百花孔雀八折大屏风让曦雨看着眼熟。
凤老夫人带着姑嫂两个给申贵太妃行国礼,贵太妃忙叫扶起来,立时便赐了座,笑道:“老封君越发精神了。”又问了茉莉好。
“陛下隆恩,惠泽于宗族;娘娘又于内宫赏下了恩典,臣妾等万分惶恐,特进宫叩谢。”凤老夫人离座,恭恭敬敬的说,茉莉和曦雨也跟着离座垂首站立。
申贵太妃也忙抬手示意,宫女们扶着三人坐下:“凤家是于国有大功的,几代忠心耿耿、恪尽职守。官家不会亏待了忠臣,老封君和国夫人只管教养好了世子,往后多的是享福的时候呢!”
凤老夫人和茉莉自然连声称谢应承,申贵太妃看了看坐在茉莉后面的曦雨,笑道:“三小姐几年不见,清秀了许多!哀家还记得头一回见你,是和康王妃一起站着,姐妹两个都是绝色的美人儿,好叫人嫉妒呢!”
凤老夫人和茉莉面色如常,但都暗暗蹙了眉,曦雨不慌不忙,站起来回话:“臣女谢娘娘称赞,相貌面容传自父母,不论美丑,都自当珍重。”
申贵太妃不动声色:“说得很是,生得丑的,只要品行端正,自然受人尊敬;生得美的,若是自己不尊重,也就不讨人喜欢了。”
“娘娘说得是。”曦雨亦不动声色,恭敬应了。
外面传来“官家驾到”的通报声,申贵太妃和凤老夫人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茉莉和曦雨乖巧地站到凤老夫人后面,低头垂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雍德帝走进来,凤老夫人立刻带着茉莉和曦雨跪下行礼。
皇帝停住脚步示意,陈堰立刻抢上去亲自搀起凤老夫人。雍德帝和颜悦色地:“太夫人年事已高,往后若不是大场合,就不必行大礼了。”
凤老夫人自然再三诚惶诚恐的辞谢,最后还是受了恩典,由茉莉和曦雨代她叩谢了皇帝陛下。
“官家。”申贵太妃蹲了蹲身,皇帝受了她的礼,也给她行了半礼:“母妃娘娘。”今天雍德帝的心情似乎很好,笑道:“今日凤国公带着世子进宫谢恩,朕瞧着小世子着实玉雪可爱,也聪明得很,便留他玩。山阴皇姑看见了也喜欢,便带到涵章宫去,方才朕已命他们将小世子送到这里,母妃娘娘也见一见。”
申贵太妃眉开眼笑:“哀家有许多年不曾听到过孩子的笑声了。如今只有安亲王府一个硕儿,却有不足之症,常年不出府门一步。早听说小世子生得好,粉团子一样,可惹人疼呢。”说着又叹息:“官家常年忙于国事,疏忽了子嗣,如今膝下犹虚,您不急,哀家可想有皇子抱了。”
雍德帝也不恼,正欲说话,有内侍带着苹果宝宝一摇一摆地走进来。
苹果宝宝穿着全套的世子朝服,看上去像个穿着官服的人偶娃娃,可爱极了,奶声奶气地向皇帝和贵太妃请安,又不待叫起就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惹得贵太妃一阵笑,连雍德帝也面露笑容。
申贵太妃叫把苹果送上去,抱着捏了捏小脸蛋,问了“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这些早就知道了答案的问题。雍德帝一向冷厉,最后竟也把苹果抱在膝盖上,笑道:“母妃娘娘既然喜欢,不如常命国公府的女眷们带他进宫玩罢。”
申贵太妃大喜:“难得官家肯开这个金口呢。”说着便嘱咐凤府的女眷们常带着苹果进来请安。凤老夫人和茉莉陪着笑答应着谢恩,曦雨就像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一样,也跟着谢了恩。
毕竟有外命妇在,皇帝没有多待,将苹果宝宝留下便走了。不一会儿,申贵太妃露出疲态来,凤老夫人适时地起身告辞,申贵太妃便说道:“老夫人和国夫人常带哥儿进来,我盼着有人说话抹牌呢。三小姐不在这几年,山阴公主常念着,既然进来了,就去给公主请个安。”
凤老夫人和茉莉心里一凛,但嘴上只能答应着,曦雨面色不变,恭敬地应了“是”。
宫女带着曦雨走在长长的宫廊上,曦雨越走越觉得这条宫廊似曾相识。而当长廊的尽头出现了皇帝陛下的身影时,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几年前的万寿节,正是在这条长廊上,雍德帝在这里截住她,问她是否觉得自己太狠心。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对了
“阿雨。”
曦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雍德帝的这一声“阿雨”并不温和,也不轻柔,便只是普普通通的叫了一声,却让她的眼眶有些发酸。
“时至今日,你是否仍觉得”雍德帝沉吟不语。
曦雨却明白他要说什么,决然道:“臣女当年如何奏对,今日便如何说。不过成王败寇,那些人贪是应该的,彭氏阴毒是应该的,陛下的取舍更是无错。”
“那便好。”雍德帝声音冷沉,一字一句:“朕今日拦在这里,便是想告诉你,这几年,朕无时无刻不在为你痛心,却从未有一刻后悔当日的取舍。”
曦雨面色平静,点点头:“臣女也知陛下绝不会后悔。”
雍德帝深深地看着她,往旁边挪开了身子。
曦雨向他福了福身,便迈着坚定而轻盈的步子从他身边走过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一只戴着青铜熔金扳指的手,拽住了她的后衣摆。
曦雨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阿雨”皇帝低低的、带着些哀恳的声调在她身后响起,急促的呼吸让人几乎以为他要喘不过气。
曦雨觉得自己的瞳孔都放大了,浑身僵直在那儿,如一座石像。而身后死死抓住她衣摆的手牢牢地抠住了她的衣裳。两个人站在那里,隔了一臂的距离远,如一座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曦雨才听见自己干哑生硬的声音:“陛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汉书·张汤传
山阴大长公主早已到了出嫁的年岁,但雍德帝一直没有为她择婿。曦雨到涵章宫向她行礼,被一把拉起来:“在我这儿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曦雨也并不推辞,顺势站起来,只见山阴公主的容貌依旧和几年前一样,柳眉凤眼,烈焰红唇,她眉间荡漾着几分柔和妩媚与淡淡的羞涩,让曦雨在心中暗暗讶异。
山阴公主看出她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也不怕你笑话,官家为我择了驸马都尉。我年纪也大了,再留在宫中,只怕口水能把我淹死。”
曦雨掩嘴笑:“公主可不是会在意流言蜚语的人,只怕陛下千挑万选的驸马都尉让公主很是满意罢。”
山阴公主脸一红,狠狠白她一眼,公主的心腹女官橘儿亲自奉茶上来,凑趣道:“可不是,公主高兴着呢,驸马爷是”
曦雨打断她:“先别说,叫我猜猜。是刑部的严徽严大人,对不对?”
“您怎么知道?”橘儿惊讶:“官家只私下里跟公主说了,还没拟旨呢!”
曦雨摆出高深莫测的得意微笑:“我能掐会算,自然知道。”山阴公主脸上有羞涩的红晕,瞪了橘儿一样,打发她下去将新进上来的水果捧上来给曦雨吃,又携着曦雨的手在榻上坐下,细细问她这几年的情状。
曦雨拣着好的话给她说了,山阴公主叹道:“我也听得出来,你是报喜不报忧的。如今一切都好了,断不会再让你受什么委屈。你还不知道罢?官家处置了彭氏,她的下场,连我看了都觉得有伤天和”
曦雨摇摇头:“公主的意思臣女明白,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山阴公主注视她良久,点点头:“我知道了。”遂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和她说起苹果宝宝来。
曦雨临走时再度恭贺了她,山阴公主羞红了脸,看上去艳丽妩媚,漂亮极了。她心中有淡淡的怅然,想起自己最后还是挣脱了那只拽着自己衣摆的手,又觉得不后悔。
知书人如其名,是个比曦雨还要沉溺痴迷的书痴。她的确和别的丫鬟不同,别的丫鬟或温柔、或爽利、或大方、或灵巧,知书却胆小羞怯,见了生人除了行礼外连句话也不敢说;别的丫鬟极有眼色,处处留心,牢记主子的喜好,惯会讨巧卖乖,知书却整天低着头不说话,在曦雨屋里当了半个月的差,还非要主子说了才知道去倒茶;别的丫鬟闲暇时和小姐妹们聊天玩耍,女红针黹,知书却粗手笨脚,连刺绣也不会,只捧着从曦雨那里求来的书读。有好心的提醒她,也有泼辣的笑话她,知书全都对人家羞涩地笑,依然故我。
夜莺说起来,曦雨饶有兴趣地听着,第二天写字的时候便命知书伺候。
知书做起这些来倒是有条不紊,先给曦雨把雪白的宣纸铺好,拿水晶镇纸压住;将笔洗中灌入大半清水,把笔架放到曦雨最顺手的位置,将纸篓放到桌脚边;最后往砚台里小心地倒入清水,细瘦的手臂稳稳地拈了墨条,开始匀速磨墨。
曦雨点点头,称赞:“你做得很好么,回头让夜莺赏你。”
知书知道三姑娘性子和蔼,兼之对曦雨也熟悉了,便小声回答:“谢谢姑娘赏,只请赏我本书看便好。”
曦雨提起笔蘸了墨,说:“我书房里的书,你尽管拿着看,只是要爱惜,不可污损。你若得闲,把这些书籍都整理造册,也方便找寻。我可是要定期点数目的。”
知书高兴极了,结结巴巴地谢恩。
曦雨摇摇头,叹气:“把莺儿的性子分给你两分便好了。”
知书便红了脸低下头。
曦雨写了两张,便将笔递给她:“你来替我写,这几年甚少动笔,字都没了形架。”
知书浑身一颤。
曦雨说:“不用害怕,你跟着你嫂子请安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虎口上有墨迹。我不是小气的人,身边的人读书识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夜莺也识字的。”
知书便接过笔,按照曦雨口述的写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曦雨凑过去一看,只见笔力遒劲,风骨浑然,不禁一惊,倒对知书刮目相看了。“这是跟谁学的?”
“回姑娘,是灵庄上早年教奴婢识字的那位婶娘,前几年就没了。”
曦雨点点头:“一笔好字,也难得你练出来。”
知书得到了称赞很高兴,但仍旧低了头:“奴婢天生喜欢读书写字,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常常在沙地、麻布上写。这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好的纸上写呢。”
曦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这笔字,荒废了怪可惜的。家里又都是青砖铺地,可没什么泥地、沙地让你写字。我向绿云打个招呼,你问她支些纸笔罢,只是别过分了。”
知书立刻跪在地上向曦雨叩头。
从此书房就专由知书伺候了,曦雨很快便发现,知书的记忆力和反应速度出奇地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她整理过的书目、看过的书籍都记得清清楚楚,省了曦雨不少事情,便将她从小丫鬟提到了二等,嘱咐夜莺多照顾她。
西狄的使团和南荒的使团按照朝廷的安排,在同一天觐见了皇帝陛下。
当天,所有的公卿官员均身着大朝服,颈挂朝珠,手持玉圭,连苹果宝宝也一大早地被穿戴起来,由曦展带着去参加大朝会。
丹陛大乐陈列在大殿两旁,奏起了庄重肃穆的治平调:“我朝世德,作求若天行。天尽所覆畀我国,万方悦喜来享庭。曰予一人,业业兢兢。原天尽所覆,以畀我朝。我德配命,涵濡群生。万国蹈舞,来享来庭。俣俣蹲蹲,视彼干戚。天威式临,其仪不忒。”
在宏大的乐声中,南蛮和西狄的使节们以三跪九叩的礼节向皇帝陛下朝贺。满殿文武无不心潮澎湃:从此边境再无战事,真正是四海臣服了!
南蛮和西狄一起献上贺表、贡品,西狄更是多了一道臣服的国书降表,让所有人都觉得扬眉吐气。
雍德帝受了二族大礼,颁下了赏赐,将早已拟好的诏旨颁行天下:与西狄的互市开通,但只在虎跃关外朝廷规定的地方;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家商号可以在西狄境内通行;呼延郡内百姓可与西狄通婚,但需报至官府,经批准后方可成婚,此后凡有人丁出生、迁移住地都需向官府报备而南荒这三十年来风平浪静,得到了更多的优惠。
最后,雍德帝命在鹿鸣殿赐宴两国使节,在乾阳殿单独召见了西狄的新首领——阿洛汗珠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