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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淳硕在一旁看见,忙伸手从雍德帝手里接过他:“怎么了?”
苹果宝宝扁了扁嘴,终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哇”地一声发泄了出来:“哥哥坏坏!吃苹果都吃到半条虫虫!”
满殿一静,紧接而来的哄堂大笑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所有人都在笑,苹果见状,哭得更厉害了。
嬴淳硕向皇帝陛下告了罪,带苹果出去换衣裳洗脸。
苹果哭累了,趴在他肩膀上抽抽搭搭,还嘟囔着:“半条虫虫。”
“好好好,”嬴淳硕很无奈地哄着他:“等明天哥哥带着你骑马好不好?等你长大了,也给你驯一匹。”
“唔半条虫虫。”苹果宝宝对半条虫虫很是执着。
嬴淳硕哭笑不得,还欲再哄,偏头一看,苹果已经在他肩上睡着了。他凑过去,在苹果宝宝脸上一咬,晶莹剔透的果肉上就出现了一个牙印。嬴淳硕左右看看,很满意:“嗯,这可没有虫虫哦。”抱着苹果继续向前走去。
长长的阴森的宫道,在这样的夜晚却显得温馨而芳香。
竹枝词
门外是铁器上沾染着鲜血的味道。
门内是肠穿腹烂、晕死过去的皇帝。
曦雨神情平静,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陈堰一起,将雍德帝弄到屏风后的床榻上,曦雨随手撕了垂挂的帐幔,在陈堰的帮助下,折断了那支箭的长翎,只留箭头在内,将皇帝肚子上的伤口牢牢扎起来,然后在陈堰惊骇的目光下扬起手“啪啪”两下抽在雍德帝的脸上。
“他的伤只要先止住血,就暂时不会危及生命,总要先把他弄醒,安排妥当。”曦雨顶着陈堰刀子一样利的目光,面不改色。
陈堰彻底悲催了,努力保持着不抽搐:“姑娘,官家早已安排好了。”
“哦,那也得先把他弄醒。我还有话要问呢。”曦雨依旧面不改色,毫无愧疚之感。
床榻上整个小腹都被染红了的雍德帝睁开眼,一瞬间的茫然之后,眼神立刻清明无比,只是脸色白得像鬼。
曦雨见他这个样子,俯身比出两个手指:“这是几?”
雍德帝喘息了一下,显然是痛极了:“二。”
“很好,神智清楚。”曦雨点点头:“你的伤很重,虽然暂时不会危及性命,但如果没有比较有效的手段,很可能会死在感染、高烧下。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再怎么也不愿意你就这么死。你要是有把握,就写个谕旨什么的,准许我给你用药。”
雍德帝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看向陈堰。
陈堰立刻飞奔到龙案边,用最快的速度写好了谕旨,盖上了行玺。
曦雨拿过谕旨,对陈堰说:“我屋子里有几个银白色的箱子,上面画着交叉的红道,夜莺知道在哪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这儿来。”
陈堰二话不说,立刻出去了。
曦雨坐到床榻边,看看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染着雍德帝的血,她把能找到的织物都盖在皇帝身上,保持他身体的温度:“你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会儿,但千万不要让自己完全昏迷过去,需要你醒的时候,你一定要醒过来。”
雍德帝艰难而从容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昏迷了过去。
陈堰还没有回来,安亲王和康亲王先到了。
整个北宫原本的侍卫和宫人们全被安亲王迅雷不及掩耳地关押起来,换上了康亲王的嫡系——屠杀彭氏的那些兵士,他们原本在杜川流手下,被涂山瑾暗地里亲自带回京城。而康亲王怀里抱着一柄长剑,进门便倚坐在雍德帝的床榻尾不动了。
在北宫值班的御医们以最快的速度被拽来了,检查了一下皇帝的伤势,立刻嘴里发苦,开方的开方,抓药的抓药。曦雨见状,悄声对康亲王:“姊夫,还是找几个可靠的军医进来吧。”
康亲王冷笑:“早寻了,立刻就进来。这帮人自然不敢在皇兄身上动刀子。”
军医和曦雨的箱子被一起送了进来,跟着来的还有荣亲王和端阳公主。
军医在战场上不知道给多少士兵剜过箭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但仍旧有许多士兵死于术后的感染和并发症。曦雨此刻的心态很诡异,见到皇帝受伤,她既很幸灾乐祸,又很不开心,虽然是自己选择了不救他,但也不愿意看到他死。
就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中,曦雨拿着那张谕旨,先用酒精把雍德帝的伤口清理了一遍,然后毫不客气地又往“龙颜”上招呼了几下,把皇帝弄醒,告知他军医们要为他剜出箭头,又告诉他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要给他输血。
荣亲王和端阳公主的目光像箭一样“嗖嗖”地往她身上钉,但曦雨毫无感觉,皇帝在榻上用微弱的声音说:“准了。”
“陛下!”端阳公主低呼,输血一事太过匪夷所思,怎能拿来给皇帝用?
“阿雨,你什么都可以往朕身上招呼,但最后朕若山陵崩,你要来给朕殉葬。”雍德帝喘着气说。
“好呀。”曦雨毫不在意地挑挑眉,根本不当一回事,康亲王狠狠地瞪她,曦雨当没看见。
众人哑口无言。
曦雨很好心地提供了麻醉药、手术刀、缝合针线、纱布、绷带、药棉等等一系列简易手术物品,慢条斯理地问皇帝是要全麻还是局麻,一屋子紧张得要上火的人中夹杂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人真是刺眼得很。
雍德帝选择了局部麻醉,曦雨赞赏地点点头:“有眼光,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个机会看到自己肚子里面是什么样的。”
荣亲王和端阳公主真恨不得把她掐死。
康亲王忽然觉得,自己为小姨子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每当自己觉得小姨子真是个人物的同时,她总有办法打破他的认知极限,让他认识到其实她还能更强。
军医们都是胆大心细的人,手底下的病人就是皇帝,但他们只是略感紧张,双手依然很稳定。有条不紊的切开伤口、剜出箭头,撒上药粉、缝合,最后包扎,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雍德帝在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昏睡过去,麻醉药在他身上起的作用似乎超出了预期。曦雨验了几个身强力壮侍卫和皇帝的血型,给他输了适量的血。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康亲王低声:“皇叔,请您去替下安皇兄。陛下这里离不了人,我与安皇兄一人十二个时辰。汤药饭食就请大皇姑费心。”
荣亲王二话不说便出去了,端阳公主叮嘱了几句,出去为皇帝煎药。军医们鱼贯退出,留下两人在隔壁当值,屋中只余康亲王坐在床尾,陈堰站在床头,曦雨坐在床边。
从此刻起,最难熬的时候才开始。
康亲王润润唇,不敢有一刻放松,看到曦雨发鬓散乱、脸有疲色的模样,便道:“阿雨,你快去梳洗歇着吧。”
曦雨坐在那里,抬起头对他苦笑:“姊夫,我腿有些软。”
康亲王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敢情你刚才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说实话,看见他中箭,我很高兴,但是我也很伤心难过。”曦雨很诚实地说,现在她很想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
康亲王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我并不想让他死。”曦雨承认:“那时,我觉得躺在这里的是林子晏,而不是皇帝陛下,我可以很轻松地面对他,对他说很不客气的话,做很过分的事,什么也不用想、不用顾虑。可是我也很清楚,那不是林子晏,如果真是林子晏受伤了躺在这里,我会急疯的,而不会像刚才那么冷静”她又苦笑了一下:“陛下就是林子晏,林子晏就是陛下,三年前就明白的事,我直到现在才真真正正的接受。”
“阿雨”康亲王叹气:“不要多想了!快去梳洗歇息吧。”
曦雨垂下头,一滴泪落在膝上斑斑驳驳的血迹中。
“阿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响起,雍德帝艰难地睁开双眼,吃力地向她伸出手。
曦雨明澈的眼睛静静地回望。
“这三年中,朕想了无数遍、考量了无数次。”雍德帝的精神好了许多,也静静地说:“有时闲坐着,便会想你还会不会回头,朕还能不能与你共读诗书、共度余生。朕深知你的性子,也明白大约是没有希望了,一念灰绝。有一日,翰林院将修撰好的《先帝实录》呈上来,朕看见里面有先帝与你父亲的话。”
“父皇问你父亲:‘卿妙语无数,最喜何句?’”
“你父亲答:世间种种情状,均在‘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一句。后来,他有了爱女,果然以这一句取了名字。”
“阿雨,从那时起,朕便下定决心了。”
诗经·小雅·常棣
皇帝陛下遇刺受伤的消息是不可能瞒住的——阿洛汗珠丹在出绿泉林的路上也遇刺了,受了轻伤。而且现在离七月初九的万寿节也只有十几天了,皇帝不可能在此时出去狩猎、度假什么的,所以荣亲王和安王、康王商量过,决定对外实说陛下遇刺,但只说是和阿洛汗珠丹可汗一样,受了轻伤。
从北宫当天便发出了圣谕,着安亲王和康亲王轮流领兵守卫圣驾,朝政由三省六部共议,荣亲王暂领。御医和军医们都被扣在宫里,曦雨自然也被扣下了。
雍德帝当天下午,便从绿泉林挪回了北宫的正殿云光殿,云光殿清凉干爽,且规制整齐、易于守卫,自然比绿泉林更适宜养伤。
曦雨早已洗去一身的血污,换了干净衣裳,被安排在云光殿的偏殿休息。她此刻心里放松得很,完全没了负担,再加上今天真是累极了,吃了些粥,头一沾枕头便睡着。
半夜,有人在帐外低喊:“姑娘醒醒,官家发了高热,在叫您呢。”
曦雨好梦正酣,猛一下被叫醒,“腾”地坐起来撩开帐子,见是陈堰,勉强咽下火气:“公公,不是有大夫在守着吗?我又不是大夫,发了高热,该让他们给陛下降热才是。”
陈堰愁眉苦脸:“好姑娘,您就去瞧瞧,这时候除了您,谁能顶用?”
敢情没我你们就不活了?曦雨翻了个白眼,下床穿了件长衣,连头发也没挽,就这么女鬼状披散着,打算一会儿回来继续睡觉。
云光殿内气氛紧张,几个宫女端着冰盆,山阴公主双目微红,正绞着冰帕子敷在雍德帝的额头上,康亲王仍旧抱着剑坐在榻尾一动不动,安亲王和荣亲王神情严肃,看几个军医在那里斟酌药方。
而床榻上那个发着高烧的人神情痛苦,面色潮红,嘴里喊着“阿雨”,手指不住地动。
曦雨看着如此小言、如此狗血、如此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场景,不禁站住脚步,抬手捂住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快要冒出来的黑线和十字路口压下去。
“姑娘?”陈堰见她停住脚步,试探地问了一声。
“难道就没人先随便伸个手让他握着么?”曦雨痛苦地问。
“”没有人回答。
曦雨对这群人完全不抱什么希望了,走到榻边拿起山阴公主的手放到雍德帝手里。
事实证明,言情小说男主的手并不具备“昏迷中分辨女主”的雷达功能,皇帝手里一握住东西,立刻不动了,只是嘴里还低喊着“阿雨”。
不行,这杀伤力太大了,得赶快解决然后回去睡觉。曦雨当机立断,火速把那些个消炎、退烧、安眠的药碾一碾弄成药粉和水给皇帝灌下去,不一会儿雍德帝就安静地睡着了,面色明显趋于正常,额上也不再冒冷汗。
曦雨女鬼状飘回去睡觉,半夜把她喊起来就为了这个够言情够雷的场面,真是太打击她弱小的心灵了。
康亲王木着一张脸抱剑坐在皇帝的脚边不挪窝,觉得奇囧无比,为什么皇兄这次受伤,他丝毫不觉得担忧害怕,反而还觉得异常无语呢?
雍德帝在第二天清晨便完全退烧、清醒了过来,军医们看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对皇帝伤口复原的速度啧啧称奇。
康亲王守了一夜,这才放下心来:“陛下既然没大碍了,臣弟便出宫梳洗,换安皇兄来。”
雍德帝点点头:“子琮辛苦了,回头朕重赏康王妃。”
妻奴康亲王立刻喜笑颜开:“是臣弟的本分。”
“去罢。”
康亲王退下了,须臾,安亲王亦带剑进来:“陛下圣安。”
雍德帝点点头:“皇兄不必多礼。”
安亲王亦抱剑在皇帝的榻尾坐下,道:“陛下龙体若无大恙了,不妨召见几位重臣,以安人心。”
“皇兄说的是。”雍德帝的声音冰凉,朝陈堰吩咐:“过午便叫递了牌子的进来。”
陈堰躬身答应了,殿内又恢复一片寂静。两个亲兄弟之间反倒不如堂兄弟亲近,气氛甚是尴尬。
端阳公主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嬴淳硕,向安亲王嗔道:“如今里边儿不太平,你又带孩子进来做什么?”
安亲王正容道:“还不跪下。”
嬴淳硕老老实实地跪下叩头:“臣请罪。”
雍德帝眉头一皱,安亲王道:“虽说是陛下有意,但还是他不谨慎,才被换走了令牌,便宜了刺客。就让他入宫来为陛下侍疾,等您大好了再发落他罢。”
雍德帝看了一眼安亲王:“皇兄既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