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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您认为怒潮欺贷案,是兰宛茹个人的问题,还是京都市金融体制的问题?”
“您目前的人身安全还有没有问题?”
还有记者问法官宋大和:“听说,最早发现怒潮欺诈行为的常太平先生之死是怒潮公司一伙人干的。请问,司法机关目前有线索了吗?”
“怒潮股份的财务虚假问题实际已经涉及刑事问题,目前的这个民事纠纷还有审判的必要吗?”
宋大和见时间已过而且人声嘈杂,便板着面孔,敲一下桌子,大声说:“肃静!”见法庭里安静下来,宋大和接着说:“开庭时间已到,下面按照程序,首先由被告陈述意见。”
陈淑媛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陈述材料摘要宣读了一遍,陈淑媛陈述完毕,原告却依然未到。
大家正嘈杂四顾的时候,突然,法庭外面人声嘈杂起来。
陈淑媛和法官都以为怒潮公司有人赶来了,所有的人都扭头外望,但是进来的不是兰宛茹,也不是朱副总、丁博士,而是两个电视台的记者,抗着沉重的摄像机挤进来,最前面的便是《呼唤诚信》的主持人老乔。他抽出一只手对宋大和及陈淑媛比划着:继续!继续!
面对摄像机的镜头,陈淑媛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更加振作起来。她把陈述材料简要地归纳了一下,而后,抑扬顿挫地说:“我的结论是:怒潮集团通过提供虚假财务信息骗取银行贷款是事实,不存在本人侵犯该公司名誉权的问题。我相信法庭会给予一个正确的判决,我相信正义也会给我一个正义的回答!”
董大为、骆雪和牛蓓薇带头鼓起了掌,法庭上的人们也应和着鼓了掌。就在大家的掌声还没有落去的时候,原告辩护席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坐上一个人来!他身高八尺、一表人才。
来人等大家掌声一落,突然神情严肃地发言了:“我叫章朗,是原告的律师。我对正义的看法与被告不同!”
章朗一开口,整个法庭立刻人声嘈杂起来。宋大和只得再敲桌子,大喊:“肃静!”
待人声一落,章朗索性站起身:“正义是有倾向性的,是有角度的。从我的角度来说,虽然我的原告在舆论导向和行政权力方面处于劣势,但是,为了原告已经预付的律师费,帮助原告打嬴官司,获得我后期的律师费,就是我的正义!因此,我请问原告,你认为怒潮集团的财务信息与事实不符,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侵犯我的原告权益!”
陈淑媛面对突然出现的章朗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电视节目及领导批示都在,还需要什么证据?”
章朗冷笑了:“舆论和行政批示不能够替代法律的证据!”
陈淑媛本以为在原告及其辩护人均未到场的情况下,在众多媒体的倾向性的影响下,法官会草草进行缺席审判,精神已经放松了。但是,没有想到半路会突然杀出一个章朗来,而且这个章朗还会这样认真地按照程序发问,并以打嬴官司为后快!她揭露兰宛如的材料很详实,但是,却没有对材料真实性进行论证的准备,一时竟语塞起来。
章朗得意了:“如果怒潮公司负面材料没有曝光之前,你那《立即停止对怒潮公司发放贷款》的文章,侵犯商誉是必然成立的,因为,是你使怒潮公司资金链断裂,并引起其经营上的连锁负面反映。现在,虽然经过你的努力,电视台播出了你的这些材料,市委领导也有批示,但是,这些还只是舆论的导向,依然不是证据!法庭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
在章朗的追问下,没有任何庭辩经验的陈淑媛竟被憋红了脸,心急如焚、怒火中烧,但却依然无话可说。章朗见状,笑眯了眼,宋大和则一脸茫然,整个法庭一会儿鸦雀无声,一会儿便又嘈杂起来。看来,这陈淑媛还真有赢了道义,而赢不了官司的可能!
“我有证据!”坐在听众席上的董大为突然站起来,发话了。
宋大问眼睛一亮,赶紧大声说:“呈给本庭!”
董大为在爱妻骆雪惊异的眼神中,在电视台摄像机近距离拍摄的强光映照下,镇静地走出听众席,没有半点徘徊、没有半点忧郁地走上来。他缓步来到法官席前,把一打厚厚的调查报告材料递给宋大和,平静地说:“我是国商银行怒潮调查小组的组长,叫董大为。我亲自到怒潮集团所属的美丽湖场区和其他场区进行过现场调查,证明怒潮公司的财务数据与事实不符。这是盖着银行章的调查报告。同时,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良知、一个国有商业银行职员的职业精神证明,陈淑媛同志的材料是真实无误的。”
章朗不屑了:“你那只是银行的内部材料,还不足以作为证据!”
董大为见章朗如此张狂,突然转过身,从包里摸索一下,而后对着法庭里黑压压的听众,对着摄像机的大灯,拿着一盘录象带,高高地举起手臂,大声说:“怒潮一伙,不但通过提供虚假财务信息骗取银行巨额贷款,而且,他们还利用卑鄙的手段公然拉拢国家公职人员!在我赴美丽湖调查期间,那个朱副总送八万元现金卡给我,被我拒绝了。之后,他们竟然用最卑鄙的手段给我制作了这盘淫秽录象!以此要挟我!”
董大为话一出口,全场立刻哗然。有个女记者,尖锐而刻薄地问:“请问,您的裸体是真实的吗?”
其他记者也七嘴八舌起来:“女角是谁?不会是兰宛茹吧!”
“真干了没有?如果没有,怎么录淫秽录象?”
“您怎么搞到这盘带子的?”
“您的太太怎么看待您的裸体?”
面对众多提问,董大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倒真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会使自己如此尴尬,老脸立刻憋红了,他结巴着:“我愿意把这盘带子,提供给法庭,作为证据!”
董大为话音为落,爱妻骆雪已经冲将上来,一把夺了董大为手里的带子,红着脸蛋,气冲冲地娇嗔道:“老公!没有我的同意,你怎么能够把自己的裸体公之于众!而且,这也不是地方!”拿了带子,转身而去,立刻就躲进人海里了。
董大为没有想老婆当众给自己难堪,才明白自己在爱妻的眼里,原来自己始终、永远应该是一个听命于老婆的男人!他被弄得羞愧难耐,只得尴尬地强辩道:“我饭碗都不怕丢,曝光一下裸体算什么!”
小两口的隐私纠纷,让法庭上的人们突然从诉讼的紧张回到亲情的轻松中,不觉都笑了起来,那笑声轰然而起不久便又嘎然而止了,因为,谁都明白:审判还没有个结果,现在,还不是轻松欢笑的时候。
宋大问给董大为找了台阶:“本厅只需要证明陈淑媛材料的真实,骆雪同志说得对,带子与本案无关!可以另案处理!”
章朗则顺势顽强进攻:“我的原告如果真正存在行贿、敲诈行为,也与名誉权案无关!录象带不能够作为证明被告材料真实的证据!”
终于,听众席上的牛蓓薇坐不住了,她大喊一声:“我还有证据!”她“呼”地站起身来,白白的脸通红通红的,大声说:“我是证券监管委员会的,叫牛蓓薇。原来是扩股审批处的处长,现在是证券监管委员会专案调查小组组长。我这里也有因查实怒潮财务数据虚假不与扩股的文件!我可以代表证券监管委员会证明,陈淑媛同志的材料是完全真实的。”
章朗见了代表政府和证券权威部门的牛蓓薇突然站出来作证,自己一时也不知所措,也语塞了。
法庭外面突然又人声嘈杂起来,大家以为是原告亲自赶过来,又要再耍花招了。都把眼神聚焦到了门口,摄像机也把镜头对准了人们在大门处留下的一条人缝。
可进门来的却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伙子。他气喘吁吁地钻过人群,径直跑了上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呼:“我叫于胜利!我这里又有一盘怒潮公司杀人灭口的录象!那常太平原来是被朱副总光着屁股扔到楼下摔死的!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姓段那老疯子偷拍的,千真万确!我复制了好几盘,刚当毛片卖两盘了!”
宋大和豁然开朗,他知道此案的转机来了,兰宛茹一伙缺席出庭的原因已经不言自明!那兰宛如即将丧失民事行为能力!如果判即将丧失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相关经济案胜诉,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眼前的司法程序还必须走完。于是,他板着面孔,严肃地问陈淑媛:“被告,他也是你的证人吗?”
陈淑媛见过于胜利,知道他那录象带的重大意义,但是,却不敢断定真委,她疑惑着没有说话。
于胜利三步并两步,跑到了陈淑媛身边,高声说:“丫兰宛茹还告个狗屁状!我从段笑银老疯子哪儿,还找到怒潮的第二个犯罪线索呢!”
陈淑媛见于胜利如是说,开始相信录象带的真实性了,便急不可待地夺过录象带,强压冲动的情绪,颤抖着声音问:“什么材料?”
“段疯子还录下了怒潮三个人堵上常太平家门的镜头!朱副总、兰宛茹,还有一个秃顶的人!原来段疯子没有疯之前就开始偷窥了!”
陈淑媛听了大喜,一把扬起手里的录象带,向宋大和说:“怒潮主要高层领导人已经全部涉及刑事案啦!”
听陈淑媛这么一说,记者们立刻闹翻了天:
“陈总,你们怎么掌握的这些线索?”
“公安机关是否开始行动了?”
宋大和见状,一拍桌子,高声叫:“肃静!刑事证据可速交公安局,由他们立刻提起刑事诉讼,由中院刑事厅审理、判决!与民事庭受理的本案无关!”而后,盯住于胜利说:“请你退下!”
于胜利被法官宋大和的威严震慑了,吭哧道:“合着,我这证据没有用!我还想卖陈总一万块呢!”
宋大和见于胜利退到听众席了,便依照法律程序,没有经过休庭商议,果断地对诉讼侵犯商誉案进行了缺席宣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规定,判决如下:原告怒潮集团公司诉被告陈淑媛侵犯商誉一案,本院不予支持。本案诉讼费全部由原告支付。”
面对这个预期而来却又来之不易的宣判结果,整个法庭里的人们,依然回报以热烈的掌声。
章朗嘀咕一声:“我本来就知道赢不了,不就为多拿几个钱嘛!”说罢,赶紧夹着包,像来时一样悄没声地溜走了。
宋大和怕被记者缠住问个没完没了,赶紧与书记员一起离席退场;董大为、骆雪跑了上来向陈淑媛祝贺,但是,董大为、骆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记者们就已经把陈淑媛围上了。
此时的陈淑媛呆立在被告席上,没有说出一句话,两只大眼睛木呆呆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仿佛对沸腾的人群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觉了。见证券监管委员会的牛蓓薇处长挤上来了,她才终于有了生气,一双大眼睛里突然大滴大滴地流淌出了泪水。
牛蓓薇见陈淑媛激动得哭了,自己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里也立刻湿润起来。陈淑媛始终没有说话,牛蓓薇也一直没有开口,但是,两个老姑娘对视了片刻,却不顾在场之人的众多与嘈杂,都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与对方拥抱起来。她们心中的事业滋味,她们心中的婚恋甘苦,恐怕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够明白,也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够体会!
骆雪率先鼓起了掌,而后是董大为,马上在场的人们全部再次鼓起了掌,似乎只有这掌声才最能够表达现在大家心底的声音了。
此时,正义像空气一样,立刻充满了整个法庭,洋溢进了在场全体人员的心里,就连于胜利也摸一摸脑袋,竟忘了再讹陈淑媛一万块钱,傻乎乎地走了。他还要到外面卖拷贝的带子,最早那两盘,他一盘卖了五千块钱呢!
就像那曾经灿烂的桃花一样,近来兰宛茹的身体感到了疲惫,她的心也仿佛随着春天的桃花一起无奈地凋谢了。就在陈淑媛在法庭等待着与她决战的时候,她和她的丁博士虽然没有阻止章朗继续出庭,但是,他们自己却都已经沉沦得顾不上到法庭向陈淑媛的侵犯商誉行为讨说法了。因为,此时,他们自己最清楚:再怎么瞒天过海,假的也确实真不了了!
还是在法院开庭的那一天,还是一个冷冷清清的晚上,还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中间夹着一个红衣女人,漫步在京都市的金融街街头。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辉煌之处,他们的怒潮品牌,他们的企业大厦就是依靠这里源源不断的供血,搭建起来的。
矮个的丁博士领着大家走进金融街上的日本料理餐厅,在身着和服的中国小姐引导下,进了雅间。
虽然怒潮的老底已经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但是,吃饭的钱,潇洒的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