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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又愤怒地回到房间,再次把门关上。
丁四喜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眼前,丁四喜浮现了梅子的影子。丁四喜没有任何非份之想,但是,在自己的无奈无助之时,心中总是想着梅子。梅子那清淳的歌声又回荡在丁四喜的耳畔:
妹是朝日把哥想/好比春蚕想嫩桑;
蚕想嫩桑日子短/妹想情哥日子长。
妹在房中想同良/越思越想越心伤;
自从花山别哥后/好比孤雁不成行。
这是梅子随口唱的,但是丁四喜却把梅子唱的这首歌的对象当作自己了。丁四喜凭着多年来对山歌的热爱,也随口编了一首:
想姐心焦不得会/眼泪流来成小溪;
闷坐家中空叹气/龙肉香饭也不吃。
想姐不得来相会/隔山隔岭又隔溪;
望断南雁白云里/空流泪水空着急。
(注:情歌中都把对方称大,男称女方都称为姐)
丁四喜的思绪中泉涌般游离出许多这种男女对唱的情歌。不知不觉中,丁四喜哼出声来了:
想姐想得心头忧/不知哪时共一屋;
若得鸳鸯成双对/青山不老水长流。
秋风无情扫落叶/失群孤雁飞不歇;
好比梁祝梦不断/也要恩爱变蝴蝶
……
15
一个星期后,丁四喜拿到了去蜜福镇任宣传委员的文件,这份文件上还有屠然啸到市委政研室当主任的任命。
突然,丁四喜觉得很轻松,多少还有点兴奋。按他的说法,从此金盆洗手今生今世不再写稿。他说,他喜欢乡下,一是空气新鲜,二是清静,是个练书法的好地方,练练“丁体”才是正道。他特别庆幸老婆没有真的和他离婚,他老婆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农村妇女,虽然文化不高,但善解人意。如今,许多城市里的人都希望找到这样的伴侣,他们不求事业一致,但求理解宽容。屠然啸被提了半级也很兴奋,觉得照这样下去,弄个副处级退休是不成问题的,工作积极性更高了。
晚饭后,丁四喜破例来到河边散步,这时夕阳西下,天边的彩云正缓缓飘过,形成一幅风光无限的美景图,给他以无边的暇想。人们总是习惯把夕阳比作老年人的时光,觉得再美也是黄昏的时候,这又不由得让人生出几分叹息,人生苦短啊!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岁,将来弄个市长当当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如今不行了,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五十而知天命了。丁四喜想起自己的祖父,每每夕阳西下之时,总不忘将那张年岁已久的黄藤椅搬出家门,让自己充分沫浴于夕照之中,尽享晚霞美景的愉悦。那时霞光下的祖父,眼中闪动着的是无限的安详与宁静。丁四喜还不能像祖父那样,在这无限的霞光中体会这份安详与宁静,此时的他不能静下来,他的心中难以平静。他不知道这一段是怎么过来的,人们的猜测和那种不信任的目光总是在他的心中难以抹去。
夕阳中,一对恋人依偎在河畔,是那样的甜蜜幸福。丁四喜有些伤感,虽然妻子对自己算得上是百依百顺,可是丁四喜总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难怪有许多人总喜欢犯喜新厌旧的错误。自己虽然谈不上什么富贵,但是自己与在农村种田的时候还是有些变化,这种变化主要是源于对世界观的认识。当然,不能去与老婆谈世界观,老婆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类在生存,在过日子,她不知道过日子还有一个观点。传说,在古时候,有一个大学士坐一个渔夫的船,这个大学士问这位渔夫:你懂得哲学吗?渔夫说:不懂。大学士说:那你的生命失去了三分之一。大学士又问这位渔夫懂得天文学吗?渔夫一边摇船一边回答说不懂。大学士又说,那你的生命又失去了三分之一。突然,一阵大风吹来,把船吹翻了,渔夫问大学士:你懂得游泳吗?大学士说:不懂。渔夫说:那你就要失去你的整个生命了。这个故事对人生的理论真是诠释得太透彻了。老婆有老婆的人生哲学,老婆的人生哲学很简单,与这位渔夫一样,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没有那么深刻。丁四喜的认识是很复杂的,自己不是那么平庸,自己能够走到这一步,除了机遇,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努力。在宣传部工作期间,每天都要写上千儿八百字的文章。不能看收效怎么样,更重要的还是要看实施的主动性怎么样。人的一生活的是一个过程,不是为了某个目的。虽然,自己的追求是随着自己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但是,必须有变化的资本。当初没有工作的时候,丁四喜的要求是有一个工作,哪怕是扫厕所也行。后来自己在乡电影院有了一个放电影的临时工,他又想有一个正式的工作。如今有了正式的工作,但是又想有一个职位。人啊就是这样的不满足。
丁四喜去蜜福镇报到那天,宣传部唯一的那台吉普车正要大修,司机说大概要修一个星期。丁四喜本来想说要大修还没大修,送他一趟再回来修,但他没说。等不到车送只得搭公共汽车去报到。丁四喜没拿多少东西,只是换洗的衣裤、牙刷等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因为蜜福镇离市区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回家一趟十分方便,没必要带那么多东西。妻子还在生他的气,自然是不会去送他的,他也不好主动要求妻子去送他,再说,都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又不是热恋中的年轻哥哥们,还要送一送,如果妻子主动提出来要送他,他可能还要拒绝咧。宣传部的领导们没问他什么时候去报到,他自然也不好主动提出来,在家休息三天后,丁四喜一个人去报到了。
丁四喜到蜜福镇政府时,已近中午十二点。整个大院空无一人,所有办公室的门都关着,他傻傻地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他听到电话铃响了,便朝那个房间走去,到了房间门口,他才发现一个巴掌大的牌子上写着“办公室”三个字,那个“办”字的两点已没了,只是留有一个印痕而矣。
接电话的是一个小伙子,剃着光头,光着上身,穿一条又大又长的花短裤,趿着一双拖鞋。光头小伙瞟了丁四喜一眼没有打招呼就往另一个房间走,丁四喜赶忙喊道:“小伙子,政府怎么没人上班?”光头小伙抬起头来,不耐烦地答道:“我不是人啊!”丁四喜心理疙瘩了一下:这也是政府上班的人,和社会上的流氓差不多!
丁四喜微笑着说道:“我叫丁四喜,今天来报到!”光头小伙马上笑了起来,紧紧握着丁四喜的手:“丁委员,你好,你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关于你的文件我们刚看到。坐!坐!坐!”
镇里的宣传委员虽然只是一个副科级干部,但是,在乡镇也算是领导了。丁四喜不慌不慌地坐了下来,这时光头小伙倒了一杯水双手送到丁四喜的手中:“我叫牛力,是镇里的办公室秘书。”
“刘书记和郭镇长不在家?”丁四喜问,这时,丁四喜说话的腔调明显拉长了,左脚还十分随意地搭在右脚上,脚尖一点一点的。
“领导们都在,到郭镇长那里有事,我喊他们。”牛力这时拿起电话coll刘书记的BP机。一会儿,电话响了,电话里牛力只说了一句丁委员来报到了,然后看到牛力只是点头说是是是。牛力放下电话对丁四喜说:“丁委员,刘书记要我带你到他们那里去。”
牛力和丁四喜推开郭镇长的房门时,刘书记、郭镇长,还有人大主席及团委书记江风四人正围着桌子“炸金花”,每人手里拿有一把钱,江风正在给大家发牌。刘书记头也不抬说了一声:“坐!坐!坐!”就专心地把发给他的三张牌用力地拿起来,使着暗劲慢慢地轮开,然后把牌放下,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往桌子中央一丢:“走五十!”江风看了一下自己的牌就丢了,郭镇长看了一下自己的牌后也押上五十说“跟五十”!人大主席一直没有看牌,拿出二十五元押上,说“再闷二十五”。刘书记这时丢了牌,转过身来对牛力说:“你带丁委员到他房间去吧!住二楼左边最头上那间,晚上一起到忘情水酒家吃饭,为丁委员接风。”
丁四喜笑了一下说:“你们忙,我先走了。”只有刘书记和他示意了一下,其他的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新一轮发牌,没有任何反应。这时丁四喜发现人大主席正把桌子上的一推钱往自己面前扒,江风说:“主席赢了这么多,帮打个底!”人大主席说:“好好好,这盘我给大家一个打一个底!”
16
镇政府的宿舍楼是一栋吊脚楼,这是侗族地区的特色建筑,吊脚楼是纯木结构,看那破败的板壁和发腐的楼梯,就知道这房子有了些年纪。牛力走在前面,整栋房子都被震得格格直响,丁四喜走得很轻,生怕踩重了楼板要断似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走廊的尽头,牛力开了门,躲闪了一下,丁四喜没有注意,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鼻而来,呛得肺都痛了。牛力笑了笑说:“不知道你来得这么快,还没给你打扫,我去找一个桶打点水,再找一把扫把来。”
房间大概是好久没人住了,木板床上垫的稻草里,几只老鼠被惊动后刚刚往外跑,板壁上糊的报纸全都发黄了,天花板正中处有一团已发黑,看样子是长年被雨淋的结果。丁四喜站在那不知从哪个地方下手整理。
丁四喜站了一会,还不见牛力来,就动手撕板壁上快要脱落的报纸,他扯一张,便把一面墙的全扯下来了,他瞟了一眼,全是他以前在市委宣传部时办的市报,都是同一期。心里又多了几分感慨,以前编市报时,自己认认真真写稿编稿,在板面上立求精美,在文字上立求简练。记得有一次,他发现刚印好的市报在文章里错了一个字,他用钢笔一张一张地改正,整整改了一个通宵才改完。送到乡镇来,人家并没有发下去给老百姓看,全部用来糊板壁了。就像自己写的那么多新闻一样,有谁认真看过?这样一想,觉得自己到乡镇来工作,是一种超脱,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反倒觉得以前干的宣传工作十分幼稚和无聊。
丁四喜动手把床上垫的稻草搂掉,手刚伸进稻草里就摸到一个肉肉的东西,吓了一跳。他找来一根棍子,捞了一下,发现是一个老鼠窝,里面还有几个刚下不久的老鼠崽。
这时,牛力进来了。看着屋子里乌烟瘴气的样子,退了出去。丁四喜说,我自己来吧,你帮我把这捆稻草搂出去就行了。丁四喜把牛力提来的一桶水轻轻地撒在楼板上,就开始打扫地板,从床下扫出了几大砣卫生纸,还有几个用过的避孕套。丁四喜这又想起,在什么地方听到一位乡党委书记说过,上级说他们那里的计生工作抓得不力,这位乡党委书记说,我们这地方穷,吃了晚饭又没有电视看,早早地睡觉又睡不着,两口佬睡在床上不做那些事又干什么?那些事做得多了,肯定是要生孩子的,计生工作又怎能搞得上去。所以说,要搞好计生工作,首先得要发展经济。
用夹子夹着挂在板壁上的那些发黄生虫的资料,丁四喜没有去动。他想,今后有空再慢慢看,但丁四喜把它们合在了一起。在取下这些资料的时候,丁四喜还是忍不住瞟了几眼。发现有一份《关于归界村与上寨村因大洞坡山林纠纷的调解协议》。丁四喜马上意识到,这种东西是要存档的,怎么可以随便丢呢?丁四喜一时糊涂了。
六点钟左右,牛力跑来跟丁四喜说,晚上白滩村的支部书记白纳请政府的领导们吃饭,要他六点钟准时赶到忘情水酒家。丁四喜问牛力是不是也一道去?牛力说他来了同学,抽不开身。丁四喜说也不去了。牛力说,那不行,你们领导的集体活动一定要参加,要不你今后工作咋开展。丁四喜一惊,想不到,牛力这小子还蛮老道的,有机会一定要提携提携他。事后,听别人介绍,本来牛力是要提半级当丁四喜这个宣传委员的,组织部门来考察的时候,干部们对牛力的评价很高。据说是他知道了书记的一点什么隐私,在书记那里没有获得通过。在提拔的问题上,虽然说要民主推荐,但是民主了也还得要集中啊。集中就集中在主要领导那里了,主要领导那一票就是最关键的一票哦!
丁四喜养成了准时赴约的习惯,所以六点还差十五分钟就出发了。到忘情水酒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他先是到书记们玩牌的地方,发现人都不在。然后,又到政府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只好一个人赶到忘情水酒家。丁四喜到忘情水酒家时,白纳已经等在那里。白纳看上去四十七八那样子,其实他的实际年龄已是五十四五了,很精明,也很随意。虽是初次见面,却也热情。他叫服务员泡了茶,就过来陪丁四喜说话,说丁委员的文章写得好什么的,象是对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