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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甩开了那驿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裴行俨薛万彻的房间门口。
“裴大哥,薛大哥,大事不好了!”
裴行俨昨夜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走出来。
“宏毅,一大清早的,你诈唬个甚?”
“言庆,言庆他走了……”
“走就走嘛,你急什么?”裴行俨没太当回事,扭头准备接着睡。可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郑宏毅,失声吼道:“宏毅,你刚才说什么?言庆他,走了?”
“是啊,言庆走了!”
“他去了何处?”
“他,他,他……”郑宏毅越是心急,就越是说不出来话。好半天,他才费力的说:“他回巩县了,说不去洛阳。”
裴行俨一听,也急了眼。
他当然知道那‘投敌’的事情。并且在和谢科的聊天当中,也得知郑醒冒领功劳的事情。说实话,他顶看不起郑醒。可是……薛大将军临行之前,反复叮嘱,不要走得太快。当时裴行俨还没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后来才明白,薛大将军这是要为郑家,或者说是郑元寿,争取时间。
郑言庆到了洛阳,郑家想必已疏通了关系。
裴行俨虽然不太情愿,就这么放过郑醒。可他也知道,这世族之间的关系,容不得他去插嘴。
他也没有放慢速度,想着反正我把言庆带到洛阳,有没有准备妥当,是郑家的事情。
可是现在……
薛万彻也醒了,走过来一问事情缘由,也不由得眉头紧蹙。
“言庆不去洛阳?那可是陛下的意思,听我爹说,陛下还准备在洛阳,为他准备一场隆重典礼呢。他现在说不去就不去,算是什么?”
“算什么?”
谢科走过来,冷笑道:“算是打脸。”
“打谁的脸?”
薛万彻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郑宏毅苦笑一声,“还能打谁的脸,打郑家的脸呗?顺带着,连陛下的脸,也要一起打了。”
薛万彻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谢科冷笑道:“如今洛阳恐怕是满城都知道,言庆在高句丽的作为。他不去,就是表明他心中不满,不愿妥协。依我看,他不去也好,这种事情也要忍,那岂非颜面全无?
既然言庆不去洛阳,那我也不去了……反正这次在高句丽,是以言庆为主,我不过一旁辅佐。一会儿出发的时候,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我离家也有一年多了,老父想必也等的急了……”
“老谢,你又凑什么热闹?”
裴行俨也急了,“言庆不去,你也不去,那怎么办?”
“让宏毅去吧,再者说了,不是还有麦子他们吗?想必这些事情,他们去已经足以说清楚,言庆若不去的话,我去悠悠什么意思?难不成,让我学某些人一样,把功劳占为己有?”
谢科说的是斩钉截铁,任凭郑宏毅如何劝说,他也不愿改变主意。
眼睁睁看着谢科回房收拾行李,挟弓持枪,从马棚里牵出战败,扬长而去。郑宏毅脑袋瓜子,嗡嗡直响,脸上流露出苦涩笑容:言庆,你这难道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场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薛万彻忍不住问道。
“怎么办?立刻启程,咱们立刻返回洛阳……言庆这一次,定然想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
宏毅,你最好立刻与你父亲联系,如若真的不可收拾,那麻烦……才是真的大了。”
郑宏毅长叹一口气:其实,从来护儿大将军听信郑醒谗言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已经闹大了!
第三卷 将军百战碎铁衣 第065章 功过相抵
天空飘洒冰雨。
雨丝夹杂着小米粒大小的冰雪落下。令道路显得泥泞湿滑。天际尽头,雨雾蒙蒙,让人无法看得真切。寒冬腊月里,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压抑,有些阴沉,风卷冰雨,格外寂寥……
官道上,一队铁骑,护送着两辆马车急速行进。
车轱辘从泥泞的路面上碾过,泥水飞溅。铁蹄掠过,只留下遍地狼藉。
雄阔海和阚棱各驾驶一辆马车,一路上不停的扬鞭催马。苏烈一袭白衣,外罩一件藏青色大红里子的披风,率领十名虎卫在前面开路。郑言庆和沈光,则并驾而行,紧随马车之后。
从武邑悄然离开后,郑言庆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不知为什么,自他决意回家的那一刻起,竟生出归心似箭的感受。
从未有过如此急迫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子。思念郑世安,思念毛小念,思念家中的每一个人。
在此之前,不管他表面上如何作为,可内心中,始终怀有一分抵触。
但是在高句丽征战厮杀近一载光阴后,他开始慢慢的融入于这个时代。他可以忍受别人诬陷他投敌,可以忍受别人冒领他的功勋。可他绝无法忍受,那些人把郑世安也牵连在里面。
郑言庆当然清楚,他不去洛阳,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他不会后悔。
有些事情可以忍,但有些事情,绝不能忍。即便是官场上讲求中庸之道,讲求平衡之道。可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这种事情绝不能退让。否则,他今日退让一步,明日就要退让两步,三步,乃至于到了最后,退无可退。
郑家欺人太甚,亦或者说郑醒欺人太甚,他宁可和郑家撕破脸皮,这一次也不会退让半步。
“少爷,前面过了永济渠,就是馆陶。今晚,可是在馆陶落脚?”
苏烈从前面过来。询问郑言庆。
他也知道了郑言庆的打算,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决意跟随。在苏烈眼中,郑言庆所做的决定,无疑最对他的胃口。男儿大丈夫,岂能任由他人污蔑?虽然这样一来,苏烈的前程会受到影响。可是他相信,郑言庆定然能重新崛起,甚至不需要等待太久。只因为,他是郑言庆。
一个六岁就能名扬士林,出身高贵,师从名将,文采出众,又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怎可能就此沉沦?
哪怕是暂时的蛰伏,为的也是日后冲天而起。
所以,苏烈没有改变主意。而郑言庆呢,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承诺,但却一直默默的观察。
苏烈长于骑军,犹好奇兵。
这一点,倒是挺对郑言庆的胃口,所以一路上。郑言庆把他在高句丽的所作所为,都详细的讲述给苏烈知晓。果然,苏烈在听罢之后,大加赞赏,对郑言庆的信服,有增加了几分。
馆陶?
郑言庆勒住了马,沉吟一下,轻声道:“咱们今晚,不过永济渠。”
“啊?”
“连夜赶路,咱们沿济水西行,在明日入夜前抵达临漳。
后日可在临漳休整一日,然后绕道河内。我估计,三天内咱们就可以从汜水关,直抵巩县。”
这样安排,等同于把路途拉远了。
可郑言庆还是决定这样走。
反正能在除夕之前,抵达巩县就行。如果走馆陶……
以郑言庆对郑宏毅的了解,那小子未必不会派人,在馆陶堵他。如果被郑宏毅堵住了,那面子上就会不好看。毕竟一起患难与共,经历过无数次惨烈厮杀,这种袍泽之情,他无法拒绝。
如果郑宏毅要求情,他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郑宏毅开口,甚至不和郑宏毅见面。只要他抵达巩县,那郑醒就难逃一死。
至于郑元寿会怎么考虑?郑仁基会怎么想?
都不在郑言庆的考虑范畴。了不起一拍两散,我光脚的,难不成还怕你们这些穿鞋子的吗?
苏烈不太明白郑言庆的想法,有些为难的说:“公子。这样一来,可就多出一天的路程。”
“我知道,你照做就是。”
苏烈虽然有些不解,但骨子里有一种军人的习性,让他还是严格的按照郑言庆吩咐去做。骑队在岔路口转向,向西急行。郑言庆抬头看看天色,突然把沈光叫道了身边,低声吩咐。
“沈大哥,我想请你,先行赶回巩县。
我听说,爷爷的田产已经被没收,不过他的住所想必不会有变。姑姑带人在那里坐镇,郑家人也不敢太过于为难。你先回巩县,告诉爷爷,我这边一切平安,不日就会抵达,请他放心。”
沈光想了想,点头答应。
为了让郑世安放心,郑言庆还把他的假面,交给沈光,以证明他平安无事。
沈光领命之后,又从马队里牵出一匹战马,打马扬鞭而去。见沈光离开。郑言庆立时松了口气。
宏毅,对不起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郑家,太不给我面子!
郑言庆决意不去洛阳,谢科紧跟着也直接返回阳夏。
裴行俨听从了郑宏毅的建议,派人在馆陶,想要把郑言庆拦住。可没想到,郑言庆根本就没有从馆陶经过。
如此一来,消息飞快的就传到了洛阳。
郑善果从鱼俱罗的府邸中出来,登上了马车。
鱼俱罗是在八月初,卸掉隆山郡太守职务。从岷蜀返回洛阳。如今,他闲赋在家,过的非常悠闲。郑言庆‘投敌’的消息传来时,鱼俱罗是第一个上奏皇帝,表示他不相信郑言庆会在平壤‘投敌’。
无奈何,当时杨广正因为辽东战败的事情,而心烦意乱。
所以鱼俱罗的奏章,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反而在第二天一早,下令千牛卫前往巩县,捉拿郑世安。好在,千牛卫刚离开洛阳,裴世矩就站出来,为郑言庆求情。他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不相信郑言庆会‘投敌’。此后,和郑言庆素无交情的驸马宇文士及,也不知为何,通过南阳公主之口,表达了他的意思。
不过,宇文士及并没有似裴世矩鱼俱罗那样求情,而是说,郑言庆是长孙晟的弟子,还请陛下看在长孙晟的面子上,三思而行。长孙晟是什么人?那是杨广最为信赖的一名近臣。
其实,那言下之意也是说:长孙晟教出来的学生,焉能投敌?
再后来,求情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萧皇后也站出来,为郑言庆说话。
当然,萧皇后求情,是因为得了裴淑英的请求。加之她对郑言庆的感官也不差,同样不太相信郑言庆会在平壤‘投敌’。别人的话,杨广可以不听。但萧皇后的话,杨广却要思量。
于是在拍出千牛卫的第三天,他又发出一道诏令,赦免了郑世安。
郑世安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巩县大牢里呆了一天之后,便重获自由。出狱后。他才知道,郑言庆在高句丽出了事情,至今下落不明。郑世安得知此事后,当场昏了过去。
后来虽然苏醒过来,却从此卧床不起,再也无法下地走动。
在郑世安心里,有一丝愧疚。
他知道,郑言庆其实并不想去平壤。如果言庆在高句丽真的出了事,那就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
思念、牵挂、还有内疚,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郑世安病倒了。
可他没有想到,郑家竟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不但罢免了他族老的职务,还夺走了他名下的田产。若非裴淑英领人及时赶到,郑世安甚至有可能,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这心里,又该何等憋屈?
郑善果从一开始,就不太赞成郑家的这些举措。
首先,他了解郑醒,所以根本不相信,郑醒有那种魄力,把一个营寨的粮草辎重焚毁,以集结隋军败将。其次,他也不相信郑言庆会投敌……可这是族老会的决意,郑善果也无可奈何。
现在真相大白了,郑家开始慌了。
郑元寿派人赶到洛阳,请郑善果出面说项。
郑善果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郑言庆在岷蜀时,曾随鱼俱罗学槊。故而厚着脸皮登门拜访,却不想,鱼俱罗闭门不见。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郑善果轻轻揉着太阳穴。
该怎么办才好?
郑醒闹出这一档子事,可算是丢尽了郑家的脸面。既然鱼俱罗不愿出面说项,那只有另想办法。
“福成!”
“老爷,有什么吩咐。”
郑福成是郑善果的老管家,也是心腹之人。
听到郑善果在车里呼唤,他连忙催马上前,在车帘外恭敬的候命。
“你立刻去窦家村一趟,持我名剌,求见窦威窦先生。就说我今晚,在大定酒楼摆酒,请他务必赏光。”
“喏!”
郑福成连忙拨转马头,朝着长夏门方向疾驰而去。
郑善果闭上眼睛,心里苦笑:如今,这洛阳人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哥哥啊,既知今日,你们又何必当初呢?我虽然不知道窦家和郑言庆是什么关系。可你们差一点弄的郑言庆家破人亡,窦家有可能出面为你们说项吗?若窦威不肯出面,那只有请求言庆,能高抬贵手。
一想到这些,郑善果就感觉无比烦闷。
回到家中,郑善果刚坐下来,没等他喝上一口茶,就见听人说:“安远堂郑源,求见老爷。”
郑善果是二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