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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见李密有些犹豫,于是再次站出来。
“密公,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曹操可以用张辽镇守逍遥津,孙策可以让太史慈招降旧部。此何原因?盖此二人,皆忠义之士。我观知节,也是忠义之人。密公待知节甚厚,想必也是因他忠义。既然如此,为何又不信他一次呢?”
看起来,这魏征也熟读过《三国演义》。
李密闻听,不由得连连点头。
是啊,既然我喜爱程咬金的忠义,又为什么不能信他一次?
想到这里,李密呼的站起身来。
“那就依玄成所言,命程咬金内军本部人马,连夜动身,秘密前往瓦岗寨。
斩杀翟让之事,就由玄成一手安排。我等如今,已是弦上利矢,不得不发,所以此事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我等,恭祝蒲山公,大业早成!”
李密第一次,如此明白的表露出了自家的心思。
房玄藻等人纷纷上前,表示对他的臣服……
李密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屋角一隅的魏征身上,眼睛不由得一眯。
没想到这魏征,也不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家伙。
此人之心计,不逊于柴孝和,日后倒是可以好生倚重一下。只是可惜了,柴孝和至今音讯全无,也不知是生是死。若说他死了,巩县却没有任何动静;若说他还活着,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恨那李言庆,莫非真是我的克星?
若柴孝和此刻在我身边,想必……我定会更加轻松吧!
想到这里,李密这心里面,陡然生出无尽的惆怅。房玄藻等人虽然可用,却终究比不得那人。
第四卷 麒麟高卧声自远 第041章 机关算尽(上)
巩县,县衙。
乞寒日已经过去。柴孝和作为巩县的县令,参加了乞寒日的祭天大典。
虽说如今几乎是被李言庆软禁,但是这日子过得,倒也不算太坏。明里暗里的,言庆还是给予了柴孝和足够的尊重。原以为自己被架空以后,会举步维艰。可现在看来,李言庆并没有过多为难自己。除了行动不太自由以外,其他大部分时间,柴孝和在县衙过得还算自在。
甚至连巩县的老百姓,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
该柴孝和出席的活动,他是一次没有落下。除了县衙中极个别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柴孝和已被软禁。
事实上,不管是一开始的黄文清,还是后来的长孙无忌,都给足了柴孝和颜面。
对此,柴孝和最初还有些别扭,可渐渐的,也就习惯成了自然。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算太坏。至少不需要似从前那样,提心吊胆。好像做贼一样。读读书,写写字,有事没事的还能和黄文清、长孙无忌一起吟诗做赋,谈古论今。黄文清久经宦海沉浮,历练颇多,长孙无忌也是家学渊源,学识广博。和这两人在一起,柴孝和倒没有感受到压力。
相反,对这样的生活,倒是有几分惬意。
乞寒后一场大雪,把县衙的后花园,银装素裹,装点的格外动人。
柴孝和一大早忽来了兴致,叫上夫人一起来到花园凉亭里,烹茶赏雪。凉亭外,几朵红梅绽放,散发出冷幽之韵。白色的雪,红色的梅,映衬在一起,更显出几分风雅韵味,令柴孝和的心情,顿时大好。
“郎君这几日,心情似乎不错!”
夫人突然开口说话,“看上去比早先要开怀许多,也多了几分笑容,似乎比从前年轻不少。”
“是吗?”
柴孝和下意识的用手轻抚脸颊,而后呵呵笑了起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靖节先生,果不欺我。原以为此种生活,唯神仙才能享受,却不想如今,我已品尝其中滋味。只可惜,这园中不见南山,多多少少,却是一丝遗憾。”
夫人也笑了!
“山在郎君心中,只是郎君不愿意去发现而已。”
“绣娘,你这话语中的禅意,却是越发重了……”
夫妻两人相视,忍不住同时笑了。
靖节先生,本名陶渊明,又名五柳先生,谥号靖节。
柴孝和捧起一杯香茗,看着凉亭外美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日子悠闲倒是悠闲,惬意也够惬意……可问题是,自己真的能受得住,这种悠闲生活吗?
虽则脸上没有任何表露,可是在内心中。似乎总有一些不甘。
李言庆虽然没有明言,会如何处置自己。但想必那结果,无非两种:降,则生;不降,则死!
一开始,柴孝和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死志竟渐渐的淡化。想自己十年苦读,历经诸多挫折磨难,终有了今日这身本领。原以为密公会建立大业,自己也能一展才华;可现在看来,恐怕难以成真。
如果真的死了,那自己这一身本领,岂非白白浪费?
他心里颇有些犹豫。
在恩情和理想间,徘徊不定。
如果李言庆要招降他的话,柴孝和说不得会点头答应。可偏偏,李言庆把他软禁以来,就这么供养着,似乎把他已经忘记了……这种被人遗忘的感觉,着实令人心中不快。至少,柴孝和觉得很不舒服。
算了算了,若真是如此,倒不如去学一下五柳先生,归隐山林。
柴孝和暗自叹了口气,扭头想要和绣娘交谈。
就在这时,有家人前来禀报:“荥阳司马,黑石府鹰扬郎将,巩县男李言庆,求见县令。”
其实,柴孝和如今就是个摆设。
县衙里的差役。府中的家臣,几乎被李言庆清洗了一遍。
除了夫人身边一个年迈的老妈子之外,所有人都换成了李言庆的耳目。按道理说,言庆要见他,自管进来就是。可偏偏他每次前来,这脸面上的功夫都会做个十足,让人无话可说。
柴孝和苦笑一声,“有请!”
就算他不愿意见言庆,也阻拦不住。
自己现在是阶下囚,如果真的惹怒了李言庆,别看他现在彬彬有礼,却说不准会出什么幺蛾子。
柴孝和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对言庆,生出几分畏惧。
“这李县男……”
绣娘看柴孝和一脸无奈之色,忍不住笑道:“明明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行事却比你还要老辣。若不是我亲眼见过他,说不定会以为,他和你一样,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他既然过来,想必是有事情和郎君商议。妾先告退,你和他好好谈谈,莫再犯那倔脾气。”
柴孝和苦涩一笑,轻轻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言庆那略显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小径。
一袭青袍,衬托出卓尔不群的风姿,步履沉稳,流露着强烈的自信。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些疲乏。下巴上生出短短的,唏嘘胡子,让人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沧桑感受。
柴孝和站起身来,走下凉亭。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李言庆可谓给足了他颜面,如果柴孝和继续装逼。不免显得气度不足。
不过,当言庆出现的一刹那,柴孝和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李言庆的年龄,能和他表现出的沉稳气度相吻合,未尝不可参与这场逐鹿天下的游戏。
论声望有声望,论实力有实力,论人才有人才……
只是可惜了!
他的年龄注定局限了他的发展。
就好像那位江淮总管杜伏威,年龄和李言庆相差不多。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占居江淮重地。可实际上,他的基础实在是太薄弱了!薄弱到连他江淮军的内部,也未必是人人服气。
李言庆底子远比杜伏威强,可一旦他要逐鹿天下,他如今手中的班底,还能剩下多少?
就这一点上,李言庆比杜伏威少了几分闯劲儿,但是又多了几分沉稳。不到最后,不见分晓!
柴孝和想着,脚下却不慢。
“见过李司马。”
言庆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住了柴孝和的手臂。
“柴县令何必如此客套,多日不见,县令的气色却是比往昔更佳!”
说着话,他侧过身子,一指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老者,“柴县令,可识得王公?”
柴孝和这才留意到,李言庆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看年纪,大约在五六十岁的模样,一袭黑衣,形容清癯。相貌上倒也显得平常,不过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极为诡异的光彩。
柴孝和一怔,疑惑的问道:“敢问这位先生……”
“太原王頍,无名小卒。”
“啊!”
“莫非是有‘博物先生’之名的王景文先生?”
柴孝和哪能不知道王頍的名字。当他还年幼的时候,王頍就以‘博物’而著称,名扬天下。
王頍一笑,“未曾想。县令也知王某之名。”
柴孝和突然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此前还能自信满满,不把什么人放在眼中。可是现在……论名气,论出身,王頍远比他高出百倍。更重要的是,王頍的本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过验证,否则杨谅也不会千里迢迢,把他从岭南请到府中。只是杨谅有识人之能,却无用人之术,以至于王頍难以施展才华。据说早在十三年前,王頍就已经被郑大士所杀。怎么他还活着?又跟李言庆一起?
柴孝和隐隐捕捉到了一丝灵光,骇然看着李言庆。
他现在可以肯定,李言庆一定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虽然还不清楚,他究竟选择了什么人。可是柴孝和能够觉察到,李言庆所选择的人,定不一般。
强笑一声,柴孝和连忙见礼,“未知王公驾到,柴某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这名士当中,也要讲究资历年龄。
李言庆虽名声显赫,甚至隐隐有宗师之名,可年纪摆在那里;然而王頍可不一样,他不仅仅是才华出众,声名显赫。论辈分,他还是柴孝和的长辈。柴孝和又怎可能,依旧表现倨傲。
王頍却是微微一笑,受了柴孝和一礼。
如果说,柴孝和之前还能释放出自己的气场,以抗衡李言庆的气场。那么现在,在王頍面前,他根本无法释放气场,自然更难以和早先那般,与李言庆抗衡。
言庆和王頍走进凉亭,柴孝和也紧跟着上前。
不等李言庆开口,王頍抢先说道:“老朽尝闻郎君言,柴县令乃当世俊杰,忠义无双。故而今日冒昧与郎君商议,一同前来与柴县令相见。假死之人,冒然出现,还请县令莫要怪罪。”
“学生怎敢怪罪……先生乃今世大贤,学生早年就对先生之名,甚为仰慕,未曾想……
先生莫要再称学生官位,岂非折煞了学生。
但呼学生表字即可。令明今日能聆听先生教诲,实一尝生平所愿。”
何谓前倨后恭?
此时的柴孝和,解释的淋漓尽致。
李言庆和王頍相视一眼,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王頍说:“教诲二字,王某实不敢当。只是王某这里有一件事物,想请令明予以建议。”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柴孝和。
而后王頍自顾自的说道:“李密斩杀张须佗,翟让趁势攻打虎牢关,不过却被李郎君所阻。不过,那李密果然非同寻常,竟弃了翟让,率蒲山公营,偷袭刘长恭,占领了开封三城。
前些时日,市井流传‘瓦岗兴,李当王’之谣言。
翟让闻听之后,立刻撤兵退守瓦岗寨,并宣称与李密分道扬镳……李密如此情形下,会做如何打算?李郎君今日从荥阳回来之后,和老朽谈论此事。老朽也推测不出,故前来请教。”
刚开始的时候,柴孝和尚显得神色自如,面带淡定笑容。
可渐渐的,他脸色可是变得凝重起来……
咽了口唾沫,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好毒辣的计策,这分明是要翟让和李密,二虎相争啊!
谶语一出,使得瓦岗成为焦点。
李密不取瓦岗,就证明不是天命所归之人;但是若取瓦岗,势必要和翟让火并。如今翟让虽连遭败绩,声望大减。可瓦岗寨毕竟是翟让一手建立,他在瓦岗的地位,可非比寻常人。如果晚些时日,等李密的声望越来越高,高到让翟让失去对瓦岗的控制时,李密可顺势取之。
可现在,李密就算不想取瓦岗寨,也不得不去。
一方面固然是那谶语所致;二一来,翟让和李密决裂,等于让李密失去了一个根基,所以势必要夺取瓦岗寨。然则现在,李密声望虽高,却还不足以将瓦岗夺过来。即便是夺到手里,也会令他声望骤减。各路豪杰即便是嘴上不说什么,可这心里面,也会对李密生出顾忌。
再往后……
李密若是能长胜不败,还可以高枕无忧。
一旦遭遇失利,那么就会使得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声望,毁于一旦。
大家是看你能打胜仗才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