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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李言庆脸上笑意更浓。
李密一路上思来想去,觉得黑石关,能不能最好不打。
只要说降了李言庆,荥阳唾手可得。他也是真的喜爱李言庆。哪怕对李言庆有所顾忌,但对言庆的才干,却非常欣赏。
普天之下,能把我李密逼得如此凄惨者,恐怕除李言庆外,再无旁人。
这心里面甚至动了一个念头,如若李言庆愿臣服我,我可以受他为义子,把基业都托付给他。
毕竟,李密两次逃亡,家人都死光了。
四五十岁的人,不剩下一个子嗣。而李言庆似乎也是个孤儿,不但年纪合适,而且还姓李,岂非老天给我的继承人吗?
听到许敬宗的询问,李密刚准备回答,却听到黑石关上,一阵疯狂的哄笑声。
这些家伙在笑什么?
难不成我的名字,就这么可笑?
李密心中奇怪,同时又感到一丝恼怒。
这些家伙,实在是太无礼了!
李言庆站出来,手扶城垛,一脸笑容道:“密公。别来无恙……呵呵,别来无恙啊。只是如今你我势若水火,密公此来,又有何见教?”
“李郎君,孤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为救郎君性命。”
言庆一怔,旋即明白了李密话中含意。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密公,莫非是要效仿那苏秦张仪之流,令李某献城投降不成?”
不等李密回答。李言庆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道:“李某心中颇有疑问,但不知可否请教密公?”
李密道:“李郎君尽可直言。”
“密公,你可有妻儿?”
“啊?”
“我曾听说,密公乃世胄出身,曾娶妻楚公杨素之女,不知真否?”
李密不明白言庆突然提及此事,究竟是何用意,想了想,点头道:“楚公当年厚爱于李密,将其女嫁于李密,确有此事。”
“杨玄感被诛之后,密公流亡四方。
我又闻,雍丘人丘君明曾收留密公,并将同村王彦之女嫁于密公,不知真否?”
“这个……李密落难时,幸得丘公君明护佑,确实介绍同村王彦之女,嫁于李密,此事不假。”
李言庆酝酿了一下情绪,声色俱厉。
“但不知,密公你妻儿如今何在?”
李密心里一抽,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抬头向黑石关上看去。
言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李密,你当初为一己之私,令妻儿受牵连,命丧黄泉。连妻儿都保不住的匹夫,又有何面目,来说降于我?如今,你又为自己的私欲,令苍生遭难。
自你造反以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瓦岗军也敢自称义军。可是每至一地,你就纵兵劫掠,留下满目疮痍,令无数人流离失所。你这等人。也配称作‘好汉’?落难时,尔如丧家之犬,可与乞儿结义;得意时,昔日助你之人,早抛在脑后。我问你,丘君明授首,满门曝尸荒野,你可曾想过为他们收敛?王彦不在意你被捉拿,将女儿嫁给你,还为你生下幼子。可是他父女祖孙三人,如今坟茔何方?
翟让在你危难时,收留于你。
你却为登上王位,将他害死……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为一己之私而抛妻弃子者无数,其实大家也并不在意。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却不会把话挑明。李言庆一番话说的全都是事实,李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赵郡满门被杀,他尚可用朝夕不保搪塞;可是王彦父女,还有丘君明……李密这心里,又何曾在意过呢?
王彦,不过一个乡下的教书匠。
王彦的女儿,也只是个五大三粗,粗鄙而薄有姿色的女人……
李密早已经把这些人抛在脑后,甚至快要忘记。然则李言庆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伤疤一个接着一个的挑开,令李密瞠目结舌。
言庆接着骂道:“李密,你貌似忠厚,实则心怀奸诈,忘恩负义,豺狼也!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
李密,你的为人之本何在?因你之过,令父母亡故,令妻儿受累,你所言之道,又是哪个?李言庆虽说年纪不大,也知忠孝二字,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焉能与尔豺狼共存乎?”
李言庆就差没有骂李密不是人了!
李密脸通红,手指李言庆,气得身子颤抖不已。
薛收生平最重孝悌。这一点从他生父薛道衡被杀后,他立志不为隋杨做事,就能看出端倪。
听罢李言庆这番斥骂,薛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冲到城头,朝着城下吐了口唾沫。
“李密,豺狼耳!”
他这一带头,黑石关上的人们,莫不朝城下吐口水。
更有雄阔海痛哭失声,“我爹娘死得早,令我无法承欢膝下。可是你这贼子,竟害死爹娘,实猪狗不如。”
“李密,猪狗不如!”
“李密,畜生……”
李密这个时候,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用手遥指李言庆,疯狂吼叫道:“李言庆,孤誓取尔狗头!”
说罢,李密也不再劝降李言庆了,命战车返回本阵。他登上望楼,看着黑石关巍峨城墙,拔出肋下宝剑,遥指黑石关,嘶声吼道:“给我进攻,给我踏平黑石关……李言庆,孤对天发誓,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令巩县鸡犬不留!”
第四卷 麒麟高卧声自远 第062章 烽火连三月(十二)
三国志里有这么一句话,后来在三国演义中,由刘备说出。
当时张飞丢了徐州,失陷了刘备的家小,被关羽说了两句之后,急得想要自刎。刘备上前抱住,夺剑掷地曰:“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刘备说出这句话,安抚的性质居多。
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反映了女性在当时的社会地位。
也许在所有枭雄眼中,陪伴着他们打江山的兄弟最为重要。而且这也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君不见汉高祖彭城兵败时,连儿子女儿都能踹下车仗,面对项羽烹杀其父的威胁,安然说出‘分我一杯羹’的话语。没有人去责怪他,反而极力称赞。相反情深意重的项羽,似乎成了妇人之仁的代名词。
可是在普通百姓眼里,汉高祖果真威武吗?
成王败寇,李密如果此时已平定天下。说不得人们会称赞他如何了得。可是现在,李密在荥阳人眼里,不过一介草寇而已。如此他的种种作为,都会被人关注。没有人提及也就罢了,一旦提及,就是一大败笔。好在此前,大家心有灵犀,或故意或无意,将这些事忘却。
如今李言庆旧话重提,李密如何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随着他一声令下,瓦岗军列阵,缓缓逼向黑石关。与此同时,挡箭牌,云梯纷纷出动,向黑石关扑来。
而黑石关上的军卒,也正因为李密那句‘鸡犬不留’,而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你要让我们全家死光光吗?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于是,一边是长途跋涉的骄兵悍卒,一边是万众一心,誓死要守住黑石关的乡勇。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在黑石关下,拉开序幕……
就在李密对黑石关发动攻击的时候,王世充率领本部四万人,抵达偃师城外。
得知李密在邙岭大败庞玉霍世举之后,王世充立刻敏锐的觉察到,自己占领荥阳的机会来了。
他备下重金厚礼。派人送至元文都的府邸中。
王世充很清楚,他在洛阳的底子薄,如果没有朝中大员的支持,很难站稳脚跟。太原王氏的力量,多集中在山西河北地区,对洛阳的影响力非常小。所以,背靠家族固然不可缺少,联络这洛阳的权贵世胄,同样非常重要。为了河南讨捕大使这个职务,王世充算是豁出去了。
想当初,他信誓旦旦来到洛阳,一心想要建立功业。
可没想到,出来了一个李言庆,把他诸般计划,全都破坏。
做不成河南讨捕大使,他就无法出兵荥阳;占领不到荥阳,他就难以获得足够的兵员和辎重;没有足够的兵员和辎重,他又如何在河洛立足?这本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以至于从他进入洛阳的第一天开始,就和李言庆不可避免的要发生冲突。即便,他并不愿意如此。
王世充也知道。李言庆同样甚得杨广喜爱。
他通过种种手段,获取了杨广的信任;可是李言庆除了杨广之外,还有萧皇后默默在支持。
对李言庆用手段吗?
只怕这最终的结果,难以预料!
而且,言庆也的确是有资本和他争锋。
王世充心里很清楚,除非有意外发生,他和李言庆之间的荥阳之争,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没想到,意外真的出现了……
李密攻取新郑、阳城和箕山,又在邙岭击溃庞玉霍世举,使得荥阳郡的南大门,顿时洞开。
他进可以攻取巩县,退可以转战江淮,亦或者直取东都,并非没有可能。
出现这样的局面,绝非李言庆之过。
天晓得新郑、阳城竟然被李密兵不刃血的夺取;天晓得庞玉霍世举,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但不管和李言庆有没有关系,对王世充而言,机会,来了!
不过王世充也知道,单凭段达一个人的支持,他很难成功。三大辅臣的意见很重要,可是卢楚又不愿意帮助他。思来想去,元文都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在王世充刻意的迎奉下,再加上重金贿赂,才有了元文都在朝堂上明里阴阳两持,暗地里还是偏向王世充的举动。
再加上王世充请刘良娣为王太后,使得杨侗对他好感倍增。
卢楚呢,也说不出个理由。
其实在卢楚而言。李言庆也好,王世充也罢,和他关系都不大。他所要做的,就是看好东都,辅佐好杨侗。如果王世充出镇偃师,和李言庆相互牵制的话,说不定会令东都更加安全。
“叔父,咱们不去黑石关吗?”
在王世充的大帐里,一个牛山濯濯的青年男子,疑惑的向王世充问道。
王世充虽则抵达偃师,但并未入城驻扎。相反,他还严令麾下人马,不得擅自入城扰民,极大的提升了偃师人对他的好感。偃师县令郑乾象,是荥阳郑氏族人。得知王世充不进城,他立刻派人送去足够的辎重粮草。正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不入城,我就配合你。
丘八们的习性,郑乾象再了解不过。
能少一事则少一事,大家两下相安无事,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王世充的帐下,共分两个阵营。
一个是王氏族人,其中又以王世充的三个兄弟为核心。形成了王世充最初的班底;还有一个阵营,则是王世充征讨格谦卢明月时,所招揽的各路豪杰。这里面,则是以河北悍匪,曾经劫掠过隋炀帝飞黄上厩御马而闻名天下的杨公卿为首的草莽出身,双方之间,泾渭分明。
此次出镇偃师,王世充决意以王氏族人为主。
青年名叫王仁则,是王世充三兄王世恽的独生子。从小就跟随王世充,曾拜西域奇人为师,练就一身好武艺。胯下马。善使一杆一百八十斤的青铜长锤,有万夫不挡之勇,也是王世充帐下的第一好汉。
王世充笑道:“去黑石关作甚?”
“李密不是马上就要兵临黑石关,我们前去救援?”
“错!”
王世充笑道:“陛下的诏令上明明写着,让我们探听情况,伺机而动。
如今黑石关情况尚不明朗,我们怎能冒然出击?还是先派出探马,打听清楚情况再做主张。”
王仁则不是傻子,王世充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怎能不明白叔父的心意?
“如此,侄儿还要恭喜叔父才是。”
“哦,喜从何来?”
“此次叔父入主荥阳,这河南讨捕大使之职,非叔父莫属,侄儿又如何不能恭喜叔父得偿所愿?”
“不不不,圣上一日没有下诏,此事就一日当不得准。
再者说,如今荥阳危在旦夕,我也没有那精神考虑这许多琐事。国事为重,一切以国事为重。”
不管王世充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可他的心思,王仁则已经明白。
“叔父这一招,可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王世充哈哈大笑,而后压低声音,“错,应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们斗吧,斗得越惨烈越好。不如此,我焉能光明正大进入荥阳郡?我要李言庆这一次,把他手中的实力,全都消耗掉。到时候我倒要看他,还能否硬气起来。他如果聪明的话,自然该知道如何选择。”
王仁则闻听,眉头一蹙。
从王世充话语中,王仁则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叔父似乎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