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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卿愈强,则王贼忌惮愈深。裴公留在东都,难以施展手脚,且投李卿,他日方可解朕之忧。’
原来这王世充心里,打得是这个主意。
裴仁基看罢书信,立刻将信投进了火盆里,看着那封书信,化为灰烬。
他在房间里徘徊许久,沉吟不语。王世充这一招的确是毒辣,让我出面拖住言庆,而后待求和之后,打言庆一个措手不及……王世充,你倒真是高明,居然要我去害我女婿的性命?
杨侗说的不错,李言庆实力越强,王世充就越是忌惮。
而自己留在东都,似乎也的确是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女儿期盼自己前往巩县,儿子也派人送信,让自己离开洛阳。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裴仁基也不是不明白。如今杨侗即已表态,他自然不会拒绝。再者说了,他若继续留在洛阳,那言庆将来岂不是投鼠忌器?
可问题是,裴仁基还好说,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洛阳。
但他的妻室和家人呢?
难不成留在东都,任由王世充宰割?
裴仁基双眸微闭,半晌之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等头疼的事情,且让那李小子去想办法。若他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我的翠云岂非嫁的亏了!嘿嘿,没错,就让他想主意!
第四卷 麒麟高卧声自远 第101章 纷纷扰扰又一年(六)
‘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共启’。
中军大帐里,只有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两人,面前摆放一封书信。兄弟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不过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二郎,李郎君这封信,你怎么看?”
李建成并不清楚李言庆和自家是什么关系,所以眉头紧锁。
李世民也不清楚,李建成到底知不知道李言庆的身份。这种事情不好乱说,万一父亲并不希望他们知道,而他们又知道了的话,定然会令李渊心生不快。对外而言,李世民同样表现出不清楚李言庆身份的模样。听李建成这么一问,他想了想,“兄长,你又如何看待?”
“我听说,李郎君深受杨氏之恩。
这两年来更是拼死捍卫荥阳郡安危,与李密连番交手。此人意向尚不明朗,突然请求我们在渑池逗留至十二日。我担心,他与王世充有约。王世充一面求和,李言庆则迅速靠拢,将我们阻击于缺门山下……他这封信,恐怕是为了麻痹我们,虽则他言明不助王世充,却不可不防。”
大帐中,一根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火苗子突然一窜,旋即熄灭。
光线一暗,却恰恰将李世民脸上那一闪即逝的诡异笑容掩去。从李建成这一句话,就可以听出,他不知道李言庆的身份。
“这烛火怎么突然熄灭了……来人,速速燃起!”
门外军士捧着一根新火烛进来,点燃后插好,躬身退下。
李世民摇头道:“依我看未必!李言庆或许忠于隋室,却非迂腐之人,断然不会与王世充勾结。早年我曾与他有一面之交,在巩县居住了一段时间。这个人心高气傲,同时又精于谋算……他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此次冒然送书信过来,想必是别有用心,然则于我等无害。
兄长莫非忘记,窦公当年可是与他有恩。
而今窦公又在父亲帐下,说起来,他和咱们的关系也非常亲密。要不然,咱们就依他所言?”
其实李建成也见过李言庆,不过那时候李言庆,年仅六岁。
可能连言庆都已经没了印象。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反倒是李世民,曾在巩县住过一段时日,和李言庆交往颇多。如今,言庆盘踞荥阳,手握兵马,俨然已成为中原各路英豪不敢小觑的一股力量。而他……竟然是九叔的儿子。也就是说,言庆其实是李家在中原埋下的一颗棋子。
一俟关中平定,出击东都时,李言庆定然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他在河洛,声名之盛,使李世民都感到嫉妒。不过同时,李世民更希望能结交李言庆,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李渊称帝,不过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李言庆肯帮自己的话,会有莫大好处。
“你的意思,是答应他?”
“有何不可呢?”
逗留至十二日,距离现在还有八天时间……
李世民笑道:“兄长,不过八天时间,李郎君即便与王世充勾结,难道就能将我等击败吗?
王世充不敢开战。因为在邙岭以东,尚有李密虎视眈眈;李言庆也不敢开战,因为王世充也好,李密也罢,对荥阳是垂涎三尺。同样,李密也不敢开战,他害怕李王两人,突然联手。
这三方相互制约,才使得我们能乘虚而入。
如今,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即便是拖到十二日,也无伤大局。倒不如留下来,看看李郎君玩儿的是什么把戏。说不得对于我们,也是一个机会。我觉得,拖到十二日,完全没问题。”
是啊,三方制衡,谁也不敢动手。
可即便如此,关中想要将王世充一举击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渊同意出兵,震慑意义远大于出兵的实际用意。以关中目前的状况,哪怕李言庆出兵相助,洛阳也绝非短时间可以攻破。一旦陷入焦灼,则关中就会出现危险。李言庆送这封信,恐怕也看清了其中的奥妙。
打破河洛平衡,需要一个契机,关中还无法成为这个契机。
李建成思忖良久,最终点头答应。
商议一番之后,李世民告辞离去。返回自家营寨。
营帐里,一群人正等着他的归来。
王通秦琼、秦用程咬金,以及李世民在太原时结交的部将刘弘基、丘行恭等人,全都等着他。
秦琼等人,是在李世民兵抵渑池之后,和李唐取得联系。
他们在宜阳做势围攻,把王玄应兵马调出之后,被李世民伏击。随后李建成则听从了魏征的主意,扮作败兵混入渑池,内外夹击,一举击溃王玄应。李世民则在宜阳和秦琼等人汇合,如愿以偿的将几人收入帐下。只是他未能收到魏征,盖因魏征主动前来,被李建成看中。
想想,也觉得颇为遗憾。
不过以魏征而言,他投的不是李建成和李世民,而是李渊。
李建成作为李渊的长子,从立长不立幼的角度而言,李建成代表李渊的成分更大。所以,魏征选择了李建成,而非李世民。至于秦琼等人,则是和李世民并肩作战,一同击溃了王玄应的援兵。对于李世民身先士卒的勇武气概。钦佩无比,于是在汇合后,毫不犹豫的投向李世民。
“大都督,咱们何时撤兵?”
刘弘基上前询问。
这刘弘基,是池阳人,父亲刘升,在开皇年间出任河州刺史。刘弘基得父荫而出任右勋侍,在杨广一征辽东的时候,不愿隋军出战,故在家乡宰牛,而被关进牢狱。躲过了征召。
后投奔太原,在李渊帐下效力。
其人性格豪爽,与李世民关系非常密切,故被派至李世民帐下。
而丘行恭,和刘弘基的性质差不多,也是官宦子弟出身。所不同的是,刘弘基的父亲在开皇年间就已经故去,而丘行恭的父亲,至今仍在。他祖籍洛阳,父亲丘和,如今被贬在岭南为官。
李世民示意大家随意,而后坐在大帐中的太师椅上。
扭动两下身子,突然笑道:“你们说,这李郎君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居然有这许多奇思妙想?
这东西坐着就是气派,而且也挺舒服。”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事情有变化,而且和李言庆有关。
但这世上也不仅仅是聪明人,也有那糊涂人,听不出其中的玄机。
只见掌中站起一人,大声说道:“大都督,末将愿领一支人马,取那李郎君首级,献于大都督。”
一句话,只说得大帐里众人瞠目结舌。
甚至连李世民都有点发呆……这年头,还真有听不出好赖话的人?
顺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走出来。
此人名叫秦武通,也是李世民的心腹爱将。这秦武通武艺不俗,勇武刚烈。遇大战时,能保持冷静头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只是脑袋有点不灵光,不打仗的时候,就有点二愣子的性情,时常会闹出一些笑话。不过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李世民对秦武通颇为信任。
李世民,哭笑不得。
“武通,你退到一边去。我何时说过,要你去杀李郎君?”
“大都督刚才不是说,不知道李郎君的脑袋怎么长的吗?难道不是要我等取那李郎君首级?”
“我……”
李世民登时气结,“你滚到一边去,休得呱噪。”
“哦!”
秦武通退到旁边,可帐中之人,却是开怀大笑。连秦琼程咬金等人的脸色,也随之缓和许多。
李言庆,连我们都不是对手,你上来就说要取人首级,莫非说我等无能?
不过现在看来,这家伙就是一个混人。
“叔宝,你们和李郎君交过手,可对他了解?”
秦叔宝等人相视,摇摇头说:“大都督,我们虽与李郎君交锋,可说实话,根本没有资格上前。此人诡计多端,而且口才极佳。黑石关时,以密公之辩才,险些被他骂的气死过去。
我等只知,他麾下颇有能人,而且对他是忠心耿耿。
如若大都督将来和李郎君交锋的话,还请多多小心。这个人,似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本领,和他交手时,总会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受。我们和他交手几次,可是却从未占到过便宜……”
勿论是秦琼还是程咬金,被李言庆打得极为凄惨。
特别是秦琼,八风营两次组建,一次被打残,一次损兵折将。可从内心里,他们对李言庆也没什么恶感。大家各为其主,易地而处,说不得我们也要这么做。所以评价起来,极为尊重。
“如此……大家且去休息。
咱们可能要在这里多呆些时日,不过不会太久,岁末前,必须返回关中。”
送走了众将,李世民把王通留下。
他将和李建成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通。
“先生,你说这李郎君,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通也想了许久,最后苦笑摇头说:“我和李郎君有过争纷,他思路敏捷,非比常人。如今这情况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着实猜不透。不过,大都督又何必担心?既然他请我们留下,那就拖到十二日。到时候他所为何事,估计也就能一目了然,我们只管坐镇渑池旁观。”
李世民点头称善!
“先生,你说李郎君,会不会帮我?”
王通一怔,旋即听出了李世民的弦外之音。
他想了一下,轻声道:“如若大都督能得李郎君之助,势必如虎添翼,再也无人能与大都督相争。”
“呵呵,我也这么想。”
“不过李郎君性情高傲,用普通手段,很难与他相交。
我观此人,好财而取之有道,好色而未见下流。权势与他,也难动心。否则当年他就不会因为郑醒之事,抗旨不尊不说,还与郑家决裂。这个人,很重感情,大都督若要和他结交,不如由此下手。”
李世民站起身,慢慢走出军帐,抬头仰望苍穹。
许久后,他突然道:“王先生,要下雪了!”
一夜大雪,将东都染白。
清晨,铜驼坊炊烟袅袅,在晨光中透出一种绝美之气。
铜驼暮雨,是洛阳一景。不过这铜驼晨烟,同样别有风情。裴府大门开启,只见一个中年美妇,在一群家将的簇拥下,从府中行出。那妇人怀有身孕,体态略显臃肿,神色慵懒……
一顶八人抬的青幔轿子,在府门外停下。
妇人慢慢登上轿子,随着一声‘起轿’,足有百十人的队伍,缓缓在雪中行进。
“裴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哦,听说她今天要去白马寺参佛……”
“要不要禀报主公?”
“这时候主公恐怕还未起早,去了难逃斥责。再者说了,主公只让咱们盯死裴夫人,她去白马寺,又不是出城,跟上去就是。”
十几个人,从街角的暗处行出,跟在轿子后面。
一直来到了白马寺,眼看着裴夫人一行人,全都进入寺内,细作们也就没有再跟着进去。
裴仁基奉旨往石林山劳军,不过家眷却被王世充严密监视。
王世充下令:监视裴家一举一动,但不可惊扰。
毕竟,他还不准备和裴仁基撕破脸皮。而且以裴家的声望,王世充若做的过分,也没有好处。
探子们在寺外守候了许久,从清晨一直等到午后。
按道理说,这参佛也就是半天而已,可是却不见裴家人走出来。
“怎么回事?”
“进去看看再说!”
探子们急忙走进寺中,询问之后才知,晌午参佛的时候,裴夫人突感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