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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怎么睡在这里?”
裴翠云轻声抱怨道:“害得我们好找。”
“小哥哥,你答应过观音婢,要讲好多好听的故事,陪观音婢一起玩儿……”
睡梦中的无垢,轻轻呢喃。
那梦呓般的话语,却让言庆心生几分愧疚。
后世,还有蜜月之说。可自己成亲以来,几乎没有和无垢单独在一起过。不是为战事奔波,就是尔虞我诈。其实,自从长孙无垢从岷蜀回来,他又有多少时间,是陪着她一起度过?
许多昔年的承诺,至今仍未实现,看着梦中娇憨的观音婢,言庆不免有些心痛。
“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里,陪她一会儿。”
裴翠云和朵朵相视一笑,颇为体贴的点头退下。
轻手轻脚,言庆在门廊上坐下来,让无垢靠着他,用拿起一张羊毛毯,盖在无垢的娇躯上。
招手示意那头小獒过来,让它匍匐在无垢身旁。
月光皎洁,夜风也很柔和。
从后湖方向拂来,带着阵阵花香,沁人肺腑。
长孙无垢好像小猫一样的蜷成一团,螓首枕在言庆的腿上。而言庆则轻抚无垢柔顺的细发,口中似有还无,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不知不觉,夜深沉。
小径中传来轻弱脚步声,李言庆蓦地惊醒过来。
沈光匆匆走来,在竹楼外停下脚步。他刚要开口,却被李言庆用手势制止。慢慢扶起无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而后将她轻轻抱起来,示意那小獒一同跟着,抱无垢抱进房内,轻柔放在榻上。
盖好了毯子,言庆看着熟睡中的无垢,俯首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起身走出竹楼,和沈光往外走了几部之后,轻声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主公,武士彟武掌柜在府外,有急事求见。”
“哦?”
李言庆一听这话,也不敢怠慢。
和沈光走出花园后,他摆手招来守候在花园外面的婢女。这些婢女,是专门配给长孙无垢的女婢,如今无垢在花园中熟睡,她们也不敢轻易离开。
“好好照顾小娘子,莫要让人惊扰了。”
言庆吩咐了一句之后,和沈光就直奔李府大堂。
此时,武士彟正在大堂上徘徊,见言庆进来,他连忙上前,拱手施礼。
“武掌柜无需客套……说吧,这么晚,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等不得天亮再来通禀?”
武士彟咳嗽一声,向大堂外看了一眼。
不等言庆开口,沈光立刻退出大堂,担任临时的警戒。
“刚接到长安消息,大丞相拟于十天后,在长安接受禅让,登基称帝。”
李言庆闻听,不由得大吃一惊,“大丞相,要登基?”
“另外,大丞相准备派遣使者,欲与山东各路人马接触。如今,使者已在路上,大丞相请郎君,尽量配合。”
第四卷 麒麟高卧声自远 第109章 李神通(一)
言庆很不高兴!
说穿了。他有一种被摘桃子的感觉。
想自己在荥阳弹丸之地,苦苦算计,如履薄冰的走到眼前这一步。好不容易刚站稳脚跟,李渊就派人过来,也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士彟,大丞相要派谁过来?”
武士彟也觉察到了言庆那口吻中一丝阴鸷气息,不禁心里咯噔一下,多多少少有些胆战心惊。
他也想不明白,李渊这时候派人前来,究竟是出于什么居心。
难道说是为了监视李郎君?
应该不会吧……李郎君的父亲,李孝基如今就在大丞相府中出任司直,李渊没必要再派人监视。而且,就算大丞相派人过来监视,难道真的就能监视李郎君吗?这荥阳郡被李言庆经营的风雨不透,想要在这块土地上做出不利于李郎君的事情来,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武士彟想了想,“李郎君,大丞相派谁前来,卑下还不清楚。
不过据我所知,大公子的岳丈郑公,在河东之战时功劳卓著。颇受大丞相的赏识。而且郑公与山东士马素有联系,在荥阳郡本地,也颇有声望。以卑下想来,应该会有郑公随行吧……”
武士彟也说不出太多东西,因为他确实不清楚。
但他还是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李言庆,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向言庆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
李言庆露出一抹笑容,使得他脸上的阴鸷气息,顿时减弱许多。
而武士彟,也不由得暗自出一口气,顿感呼吸通畅不少。休看李郎君年纪小,可这威压却丝毫不比那些久居上位的大人们少。那种杀伐果决之气,那种端庄威严之态,一颦一笑,已具备了扰人心思的魔力。说实话,刚才言庆表情阴沉的时候,武士彟有种几乎要窒息的感受。
“士彟,你很好!”
言庆突然笑道:“早些回去歇息吧,此事我已知晓。大丞相既然派人过来,我自会尽力配合。”
武士彟搞不清楚,李言庆这一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他也的确是承受不住言庆那种森严的威压,连忙拱手躬身告辞。
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言庆,并说出了自家的想法。这也算是向言庆表明:我武稷是站在李郎君您这一边的。
他这并不是矫情,而是发自内心。
在荥阳郡呆了这么久,并在李言庆的吩咐下。开设了唐人商行,这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心得意。
武士彟商人出身,自然是生的一副七窍玲珑心。
他知道自己的前程,受出身影响,很难有大作为。将来能为一地诸侯,恐怕已是了不得的成就,出将入相?他没有考虑过!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家的能力所限,另一方面,他难有机会。
所以,武士彟在李渊帐下时,一直表现的非常本份。
而今随着李渊坐稳长安,时局一步步向李渊倾斜,武士彟就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他知道,一旦李渊坐稳江山,迟早会有一番动荡。李建成是长子,性情宽宏,颇有仁君之风;李世民虽为次子,但是和李建成同为嫡出。性格豪迈,为人精明,在太原时就甚得众人的看重。
这二人,都非池中之物。
李渊若有一个处置不当。势必会引发起剧烈动荡。
到时候,自己该站在哪边?
武士彟身为商人,看事情有时候比政客更远,更清晰。以武士彟的出身和能量,若卷入其中,势必会被吞噬的干干净净。但若恪守中立……他日后也不一定能站稳朝堂。这时候,武士彟需要一个极为强大的护翼,在前面为他掩护。他观察了许久,李言庆无疑最为合适。
言庆不似其他世家子,对商人鄙薄。
有时候他会兴致勃勃的和武士彟探讨各种商业行为,令武士彟收获颇多。
而他身为宗室,有偌大声名。可以说,若李渊真的能开创一个朝代,那么未来言庆的主张,将会左右这个时代的发展。只可惜,言庆年纪太小,而且又居于这荥阳弹丸之地。东有王世充节制,西有李密虎视眈眈。向南,江淮道乱成一团;向北,则有大河天堑阻隔发展。
李言庆如今就好像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处境着实困难。
否则的话,这鹿死谁手,怕尚未可知吧……
武士彟也只能最大程度的向言庆示好,却无法明目张胆的效忠。
幸好,言庆收到了他的示好,而且还接受下来。这也让武士彟心里,更增添了一份保障。
但,仅此而已!
武士彟离开之后,言庆一个人。默默坐在大堂上。
脑袋里突然呈现出纷乱思绪,让他久久无法安静下来。
李渊派人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为收拢山东士马?还是为了监视自己?
乍闻李渊派人前来的时候,李言庆的确是非常愤怒。不过冷静下来,他倒也多少释然一些。
的确,凭言庆目前的能力,想要收服山东士马,显然不太可能。
李密挟八大柱国之后,又追随杨玄感造反,而后凭借瓦岗的力量,才将山东郡县掌控于手中。
但留守山东各郡县的官员,却非李密能够控制。
其多是当地豪族世胄,即便是李密,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利益。
言庆一介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想要说服林立于山东各郡县,百余家豪族世胄?其中还不泛那种数百年门阀,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不,不是困难,或者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在如此情况下,李渊派人整合,效果显然会更好。
但如果……
联想到之前在荥阳时,郑仁基几次欲言又止,李言庆已多多少少。猜到了其中端倪。郑仁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整个关中,李唐麾下将领,知道言庆身份的人,也没有几个。
但郑仁基一定收到了风声,甚至有可能与李唐发生接触。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郑仁基之子郑宏毅,早先就是在长安任职。如今长安失陷,郑家焉能不与李渊联系?问题就在于,是李渊主动联系郑家,还是郑家前去长安联系李渊。
如若前者的话……
言庆浓眉一蹙,眼睛不自觉半眯起来。
“沈光!”
“卑下在。”
“烦你立刻差人传令。命杜如晦、薛收、长孙无忌、姚懿四人明日一早,来府中议事。顺便再去把柴公请来……不,还是我亲自前往县衙,与柴公商议。你准备一下,我马上就要动身。”
也许,我在荥阳郡留下的烙印,还不够深刻!
也许,是时候做出一些举措,让一些人明白,我李言庆可不是任人欺凌的瘦马。
西京,长安。
对李渊来说,这似乎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武德殿里的灯火通明,把个金碧辉煌的大殿,照映的通通透透。
大殿上,聚集有六七人,一个个垂手肃立,静默无语。左一排,尽是李氏族人;而右一列,全是李渊心腹。
“丞相,敢问为何在这种时候派人前往荥阳?”
李孝基一脸怒色,厉声质问:“如今关中未平,薛举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攻击。丞相这时候派人去荥阳,岂非是前功尽弃?我儿在荥阳好不容易保住一个稳定局面,此时派人前往,难免会令他生出不快之心。那孩子的性情我再了解不过,外柔内刚,此时命人去,岂非是要激怒他吗?”
“九哥,你这是什么话?”
李孝基身后,走出一人,面色不善道:“你家孩儿难道就不是我李家子弟?此为大局顾,他若还是李家子弟,就当识得轻重。”
“那依五哥之言,就是要我孩儿放弃荥阳喽?”
李孝基勃然大怒,“可以,我这就写信。让玉娃儿立刻前来关中,将荥阳拱手相让,如何?
我也正好乐得清闲,与我儿享天伦之乐。”
“孝基,住口!”
李渊一听这话,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喝道。
而后他目光一转,看着李孝基身旁男子道:“五弟你说话也不对。言庆虽为我李氏子弟,然则这些年来却未得我李家半分臂助,而至于今日,却是我考虑不周,有些失策了。我本只是想命神通前往山东,招抚山东士马。若能有荥阳之助,则可以事半功倍,却忘了考虑言庆的感受。
孝基,还烦劳你亲写一封书信给言庆,待我道明心意。
你父子这些年来为我李家所做贡献,我都牢记在心里。只是目前,言庆不能离开荥阳,还请向他解释。”
李渊身为宗房族长,表现的姿态很低。
李孝基恶狠狠看了一眼身旁男子,一拱手,而后退到一旁。
“这件事就如此吧,关于言庆之事,我不想再听到有任何人闲言碎语,更不希望言庆的身份,为人所知。
柴慎,回去之后告诉嗣昌。嗣盛在巩县跋扈,不知收敛,也难怪他受此羞辱。嗣昌莫再节外生枝。”
“我等,遵命!”
柴慎是柴绍的父亲,也是李渊的老亲家。
可是在李渊跟前,他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之色。李渊的话里,其实已经说的非常明白。这一次的事情,就是柴绍在后面搞鬼,想要为他那兄弟柴青出一口恶气。此事到此为止,谁也别再提起。
柴慎连忙答应,退到一旁。
“天不早了,大家也都下去歇息吧。”
李渊挥手示意众人离开,但是却把裴寂单独留下。
“玄真,我今日将言庆身份公开,你说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裴寂笑道:“大丞相,您这可就问错人了……我与李郎君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什么了解。
不过以中原如今局势,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丞相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解决薛举梁师都等人。但不知,大丞相心中,可以合适人选?”
李渊想了想,“如今河东战事方息,只余尧君素一人困兽犹斗,不足为虑。
说到对河东之安抚,毘沙门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拟命二郎领军,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