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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讲?”
“陛下,襄州乃江淮要地,需重臣守卫。
西安王生死不明。必然会令襄州陷入惶恐。盛师彦虽为悍将,未必能镇得住襄州。”
“那以王兄所言,襄州非王兄,无人可派啊。”
李世民突然阴阳怪气的开口道。
李言庆笑了“若本王出镇襄州,可立时令房玄龄兵退三百里,不敢正视襄州。”
李渊细目一眯,“那朕命你出镇襄州,你以为如何?”
“陛下,非是臣不愿,而是不能。”
“此话怎讲?”
“若陛下命臣出镇襄州,只怕不等臣到襄州,那襄州已陷落于萧隋之手。”
李渊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脸上的阴霾随之一扫而空。
“养真,你确实很自负啊!”
“陛下,非臣自负,实为自信。
那房玄龄与臣交厚,谢映登当年更随臣转战高句丽,对臣甚为了解。杜伏威虽与臣无甚交集,但此人战力之强横,少有人可以比拟。若陛下委派臣做襄州总管,消息一传出去,房玄龄必然猛攻襄州,以期在臣抵达襄州之前,占居更大的优势。
所以,臣往襄州倒是无妨,但却不可出镇襄州。”
李言庆话语中,显出坦荡胸怀。
相比之下,李世民先前那一句阴阳怪气,不免显得落了下乘。
人常言秦王善战,但只凭河南王刚才那一番话,就显得底气不足。
李渊问道:“那养真以为,谁可出镇襄州?”
李建成连连向李言庆使眼色,意思是说,你别急着回答。
可言庆却恍若未觉,沉思片刻后回答说:“臣举荐河间王,豫州总管李道玄。”
“道玄?”
“河间王?”
一时间。立政殿中不时响起惊呼声。
李建成虽然有些不满,但想想,李道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和李孝恭不一样,李道玄早年非常崇拜李世民,但后来去了荥阳,似乎和李世民就疏远许多。
而对李建成,李道玄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他是宗室,其祖父曾收留过李言庆的父亲,而且也很得李渊喜爱,是个合适的人选。
李渊蹙眉道:“可道玄的年纪,是不是有些小了?”
李道玄如今年方十六岁,算起来,的确是小了。
李言庆却说:“陛下,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臣十三岁即征战疆场,十六岁就统领一府之兵。十七岁的时候,已然掌控一州之地……道玄年纪虽小,却身经百战,谋略过人。而且,他身为宗室,出镇襄州,丝毫不比西安王的身份差,同时还不会为房玄龄看重。
陛下,房玄龄虽然夺取了郢州,但想要攻克襄州,还需要一段时间。
臣以为,二萧并为真的合而为一,甚至彼此间矛盾依旧。房玄龄出兵,不过是权宜之计。萧隋需借此机会,谋取更多利益。道玄前往襄州,可令朝廷从容准备。”
一番大道理说出,令朝堂众人顿时失声。
李道玄……
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建成道:“皇上,儿臣以为,道玄可当重任。”
李世民想了想,也附和道:“儿臣也认为,道玄是最合适人选。”
“既然如此,就命河间王为襄州总管,总督江淮道战事。命盛师彦为荆襄道水军总管,协助河间王,出镇襄州。”
“陛下英明!”
立政殿里,众人异口同声。
李渊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李建成拉着言庆,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李渊突然开口道:“养真,你留下来。”
李言庆一怔,停下脚步。
他偷偷向李建成点点头,而后肃手而立。
待众人纷纷离去,李渊起身,绕过龙案,迈步走下玉阶。
“陪朕走走。”
他二话不说,迈步走出立政殿。
李言庆也不清楚,这位爷究竟是什么意思,连忙紧随其后。
安士则等人,则落后数十步的距离,看着在回廊中,一前一后行进的君臣二人。
“养真!”
“臣在。”
“朕只问你一句话……突厥使团,可是你所为?”
李言庆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他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伏地叩首道:“陛下英明,臣早就知道,瞒不得陛下。”
“你这孩子……”
李渊回身看着李言庆,“你以为联络了玄霸,朕就猜不出来是谁所为吗?朕这几个儿子……呵呵,毘沙门性情宽厚,凡事有板有眼,讲求规矩;二郎虽有野心,但却分得清楚轻重;三胡……那孩子是个纨绔性子,志大才疏,但却紧随太子。
唯有玄霸,这世上除了他娘亲,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早年间他身体多病,朕又忙于公务,所以他对他的娘亲极为依赖。皇后走后,他对朕纳妾一事,心怀不满……可他又哪里知道,朕那时候若不如此做,只怕这项上人头,早就不保。”
李言庆还是第一次听说,李渊和李玄霸之间有这么一段事由。
李渊示意李言庆起来,低声道:“刚才你若矢口否认,朕定会决心,取你项上人头。
养真啊,朕知你不喜突厥……其实朕亦不喜。
然则坐在这皇位之上,朕所要考虑的东西,非你能够明白。说实话,自洛阳收复之后,朕看似已得了这天下,可需要操心的事情,却越来越多。连年战乱,连年匪患,各地已贫瘠不堪。这次若非正赶上阿史那咄苾王位不稳,只怕中原又将战火重燃。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只是你日后遇事,务必三思,切不可肆意妄为。”
“臣死罪,臣惶恐……”
李渊抬手,一巴掌拍在李言庆的脑袋上。
“休得那这些糊弄人的言语来糊弄朕……你这孩子,生来胆大,六岁就敢杀人,有个甚惶恐?”
李渊说完,转身迈步而行。
李言庆连忙跟上,小心翼翼的在李渊身后。
“前些日子,秦王向朕献策,言平南十一策。”
言庆心里一咯噔,抬头向李渊看去。
而李渊却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全然不理会李言庆,“秦王言,江南二萧,各怀心计,看似联合,实则貌合神离。他原本建议,由西安王自襄州牵制萧隋,而后在巴蜀集结水军,趁机攻取宜都,围困江陵。江陵被困,则后梁自乱。后梁一乱,苏州鞭长莫及。
没想到,房玄龄居然抢先下手,攻取了郢州……养真,你认为道玄,真能当大任否?”
李言庆听出来了!
李渊不仅仅是需要稳定襄州,还想要复夺郢州。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若如此,道玄恐力有不逮。不过,复夺郢州虽然困难,可缠住房玄龄,却不难……只是房玄龄多谋善断,如若强攻,定然死伤惨重。”
李渊说:“朕知道,你与房家颇有交情,而且与谢家也关系密切。
养真,朕在这里可以给你一个交代。如若房、谢愿降,朕可保证既往不咎,并命其坐镇一方。”
说完,他回身凝视李言庆,“朕希望江南战事尽早结束,故而准备联络岭南冯氏,令其自岭南出兵,牵制萧隋兵马。”
言庆眼睛一亮,忍不住赞道:“此乃上策。”
李渊道:“然则冯氏在岭南,大有自成诸侯之势。想要令其归附,怕不太容易。
朕还听说,钦州俚人蠢蠢欲动……所以,朕想要命你出使岭南,一方面说服冯氏,另一方面,希望你能坐镇邕州,平定宁长真之乱,并协助秦王牵制萧铣……
养真,你可愿往?”
第五卷 长安不见使人愁 第018章 仇人
邕州在哪儿?
李言庆对此全无半点概念。
不过,当‘宁长真’三个字从李渊口中吐出的一刹那,李言庆浑身的汗毛倏的一下子,好像乍起来似地,猛然抬起头,凝视着李渊,一字一顿道:“俚帅,宁长真?”
李渊骤然松了一口气,颔首表示正确。
邕州,远在岭南,也就是后世的广西地区。此时的邕州,尚属蛮荒之地,为俚蛮所占据。
说实话,把李言庆扔到邕州,李渊有些舍不得。
虽说言庆胆大妄为,而且还有些恣意骄狂,但终究是他的侄儿,也是李孝基唯一的骨血。
把李言庆派往邕州,说穿了就是流放。
在李世民向李渊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李渊着实有些为难。
李渊舍不得李言庆,却又觉得,李言庆继续留在长安。无疑会破坏掉朝中平衡。
太子已隐隐羽翼丰满,与李言庆又交往密切。
帝王之道,在于平衡二字。
说穿了就是要手下人无法一家独大。哪怕太子是李渊的亲生儿子,他依旧难免猜忌。如果……只是如果,李言庆有朝一日倒向太子,必然会严重影响到李渊的帝位。
虽说,李言庆是李渊留给李建成的左膀右臂,但在自己还没有交出皇位之前,就不希望李建成威胁到自己。这帝王心术,总有些难以揣摩!李渊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作用下,做出了这个决断。让李言庆去岭南冷一冷,好过他留在长安,兴风作浪。只是,李渊还是有些担心,如果李言庆不同意,他又该怎么办?
李世民说:“父皇何必担心,河南王乃纯孝之人。
父皇只需提一个人,儿臣相信,河南王必不会拒绝,甚至会对父皇感激涕零。”
而这个人,就是宁长真!
宁长真,宁长真……
李言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秀美,带着慈祥笑容的面孔。
母亲……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词,在脑海中闪过。
虽然和母亲只是一面之缘,而且还是在重生之处仓促的一眼,却又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忆。
“宁长真。还活着?”
李渊诧异的看着李言庆,点点头道:“宁长真如今雄霸钦州,更表现出对朝廷不满。也幸亏有冯氏压制,使其无法和苏州萧隋连为一体,否则萧隋实力大增。
不过,冯家还没有下定决心,难保不会和萧隋结盟……
一俟萧隋得了冯家的支持,又收服了宁长真,势必会吞并萧铣,雄霸江南之地……
养真,朕也知道,岭南甚苦!若你不愿意去,朕也不勉强,可以另寻其他方法。”
李言庆抬起头,语气格外坚定。
“陛下,臣愿往岭南。”
李渊这心里面挺不是个滋味。
刚把李言庆从洛阳调过来,又立刻把他赶走。
有心反悔,却也知道不太合适;可真要李言庆离去,他心里不免又有些舍不得。
“如此,你回去准备一下。
需要什么,尽管呈报上来。朕定然准许……至于行期,你可以自行决断。”
李言庆躬身行礼,“臣,告退!”
说完,李言庆转身离去,而李渊却站在回廊中,呆怔怔看着言庆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安!”
“奴婢在!”
“你觉得,让河南王去岭南,究竟是对,还是错?”
安士则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李渊的这个问题。
他很清楚,李渊并不需要他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想借由这个方法,来排解心中的矛盾。
“也罢,让他去吧。
与其在长安招惹是非,倒不如让他前往岭南,说不定……岭南之地贫瘠,即便他站稳了脚跟,也成不得什么气候。”
“陛下圣明!”
安士则依旧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回答。
只是他心里如何想?
却非外人可以知晓……
夜了,风有些寒意。
李言庆身披大袍,怀抱着玉环,坐在竹楼大堂中。
宝贝儿子李周已经睡了!
但两个女儿,却是极为缠人。玉真靠在他的身边,而玉环则在他怀中酣睡。裴翠云,长孙无垢,朵朵和毛小念坐在一旁,而长孙无忌则在另一边坐下。面露凝重之色。
“好端端,陛下为何要把你赶去邕州?”
“哥哥,邕州在哪儿?”
长孙无垢疑惑的看着长孙无忌问道。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长孙无忌歪着头想了想,手指东南方道:“很远,在岭南……据说那里到处都是未开化的蛮子,陛下让言庆取岭南,分明就是流放嘛……从未听过,有郡王发配到那种地方。”
“那不是很危险?”
“危险嘛……”
长孙无忌挠挠头,“倒也不一定。
对了,舅舅好像还留在交趾,不晓得能否联系上……大业十年的时候,我听说他被流放到了交趾,在丘和大人麾下效力。后来时局糜烂,和舅舅就失去了联系。”
长孙无垢喜出望外,“舅舅也在岭南吗?
不过,那里真的好远哦!”
无垢还是不太清楚邕州的具体位置,但却清楚交趾距离长安,几乎是十万八千里。
“陛下为什么让王爷去那么远的地方?”
“未必是陛下的主意,恐怕是有人不愿意让养真继续留在长安。”
长孙无忌脸上,陡然闪过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