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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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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坐下来,缓缓沿着河堤行走,是沸腾的气血,渐渐平息。
  远处,一行车马行来。
  大约有百十个人,其中不泛骑乘高头大马的雄武骑士。
  言庆停下脚步,在河堤上诧异的看着那些人。此时,田野中已经有农人开始忙碌,这些人却跑到了河堤上,是观赏风景,亦或者有其他的目的?
  那些人当中,有两人有特别醒目。
  一个高高瘦瘦,却是道士打扮;另一个很壮实,须发灰白,胸前一部美髯,放在须囊之中。古人以长须为美,对胡子照顾的非常周详。出门怕被风吹乱了胡子,就会做一副须囊,将胡子置于其中。
  其余人,似乎都是随从,跟在两人身后。
  已过了踏青时节,这么早两个老头,其中一个还是道士,跑这河堤上是什么意思?
  言庆不由得驻足观瞧。
  只见两人比比划划,一会儿手指洛阳方向,一会儿又朝着远处龙门山方向看去。
  或激烈争吵,或低声交谈。
  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总体而言,似乎是那道士占居了上风。
  “小孩儿,去别的地方玩耍。”
  一个青年看见了言庆,于是走过来,让他离开。
  他信手一推,却不成想手掌碰触言庆的肩膀时,言庆的肌肤似有一种弹力,向下一凹,然后猛然弹出。这倒不是郑言庆刻意为之,而是他练功三年的自然反应。
  特别是修炼引导术数月,他的身体对外界力量非常敏感。
  青年猝不及防,险些被言庆撞了个趔趄。口中不由得轻呼一声,做势就要擒拿。
  “楚客,你在干什么?”
  那美髯老者觉察到了这边的状况,连忙高声喝止。
  青年说:“爷爷,这边有个小孩子,我怕他耽误您的事情,所以要他离开。”
  美髯老者走过来,瞪了青年一眼,然后笑道:“小孩儿,刚才是我家孙儿无礼,你莫要在意……我这里有一贯钱,权作赔礼。你是不是住在附近,知道这儿的田地是谁所有吗?”
  老者倒是挺和蔼,还给钱。
  一贯钱,就是一千枚隋五铢,言庆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这一片都是郑家的土地。”
  “是荥阳郑家,还是彭城郑家?”
  郑家有南北之分,故而有荥阳郑,和彭城郑的说法。老者话出口,旋即觉得好笑。
  这小孩子,哪会知道这些?
  郑言庆说:“是荥阳郑家。”
  “哦,原来你真的知道啊……恩,荥阳郑家。”
  老者想了想,然后伸手摸了摸言庆的头,“去别处玩儿吧,这儿人多,万一撞着你可不好。”
  言庆应了一声,迈步走下河堤。
  下河堤后,他忍不住又停下脚步,扭头朝河堤上看了一眼。
  这些人是什么人?
  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郑言庆想到这里,挠了挠头。
  猜不出来,不过看那老者的样貌,倒是有几分官气,甚至还有些眼熟。
  言庆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个老者。但他有种直觉,似乎会有大事情发生。
  脑海中,若隐若现有一丝光,却又找不到。
  郑言庆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于是干脆就抛在一边,慢腾腾的朝着住所走去。
  晌午就不去学舍了,这时候就算去,肯定是迟到。
  午后再去,老师肯定在,正好和他见上一面。言庆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丝丝莫名期盼。
  回到住处,远远的就看见,门口的拴马桩上,系着几匹马。
  言庆不由得一怔,看看天色,才不过辰时。这么早就有人登门了吗?又会是谁呢?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65章 石灰吟(上)
  其实,早在昨天,郑为善送言庆来住所的时候,就已经给他提过了醒。
  “言庆,你可要小心点,你今天回来,估计明天就会在洛阳城里传开了。最近这一段时间,登门想要拜访你的人可不少。如果被他们知道你回来,很可能立刻跑来。”
  “找我吗?”
  言庆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郑为善。
  他当然知道那些想要拜访的人,大致上是出于什么居心。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想要领教一下他的本事,另一种则是想要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试图把他击败。
  郑言庆的年纪毕竟不大,就算能写出一手好字,装运气似地写两首好诗和一篇八法论,但又能有多大的本领?自古以来,神童倒是不少见,能七八岁吟诵诗篇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如言庆这般妖孽的神童却不多。加上郑家刻意的炒作,郑言庆俨然有宗师之名。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多少双眼睛盯着郑言庆,只要能胜了郑言庆,不出名都不行了……这自然会引得一批人,在蠢蠢欲动。
  郑言庆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要拜会他。
  郑为善挠挠头,有些苦笑道:“这个我哪能记得清楚?不过我倒是记得两个人,当时大公子对他们倒是非常客气。其中一个叫王通,是河东王氏族人,看上去颇有些傲气,言辞间似乎对你不太服气……还有一人,我却记不清名字,是官宦子弟。”
  “王通?”
  言庆对这个名字还真有些陌生了。
  好在郑为善着实帮他留意过,于是介绍道:“这王通是绛州龙门人,乃太原王氏族人。他父亲就是开皇初年,向圣人奏过《兴衰要论》七篇的王隆,甚得圣人称道,为国子博士。此人颇有才华,去年西游长安,曾奏太平十二策,但是圣人没有接受。后来得薛道衡大人推荐,任蜀郡书佐。他又不满意,就弃官而归。
  如今在于仲华先生身边学易,此前多次登门,说要向你讨教,但被颜先生拒绝……对了,他兄弟也挺有名气,去年和他一起去长安时,还被越国公赞为‘神童仙子’呢。”
  言庆觉得,越国公杨素口中的‘神童’,可真不值钱。
  据他所了解,韩擒虎的侄子李靖,被杨素称赞过,蒲山公李密,也被称赞过。再加上之前的颜师古,还有言庆自己……哈,原来神童还真不值钱,到处都是神童。
  “他兄弟叫什么?”
  “好像是叫王绩……”
  “哦!”言庆心里突然一咯噔,王通……想起来了!
  王通的兄弟王绩,后世称之为五斗先生,曾留下过一篇《五斗先生传》,还被初唐时期太史令李淳风称赞为‘酒家之南董’。至于王通,名气也不小,死后被尊为‘文中子’。但真正让言庆记得王通这个名字的,并非王通,而是他的孙子,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
  这个人,可没有‘文中子’的风范啊!
  想言庆一个小孩子,他王通的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居然跑来要和言庆讨教?说好听了叫讨教,说难听一点,那就是踢场子。这么一个人,真的是王勃的祖父吗?
  郑言庆当时就对这王通,看低了几分。
  这才一大早,就有人登门了!
  郑言庆有些不高兴,于是迈步走上门阶。门子是郑大士送过来的健仆,名叫郑福。
  差不多快五十岁的年纪,不过身体挺好,也颇有眼光。
  他老早就看见了言庆,连忙跑过来,“少爷,您这一大早跑哪儿去了,家里来了客人。”
  虽说已经有些日子,可郑言庆听别人叫他‘少爷’,还是觉得有点古怪。
  两个月前,他得叫别人少爷,如今别人却要叫他少爷。这种身份的颠倒,让他很不适应。不过他知道,他必须要适应,因为他现在,不再是郑家的家奴,而是郑氏族人。
  “是什么客人?”
  “哦,有小公子和徐少爷,还有两个人,我不太认得。”
  徐世绩?郑宏毅?
  他们怎么来了……
  言庆道了一声:“福伯,辛苦了!”
  然后迈步往里面走。殊不知,这一句福伯,让老头子顿时精神抖擞起来。都说郑少爷性子古怪,傲慢,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至少在安远堂,那家少爷会叫他一声福伯?
  郑福的这点心思,言庆自然不知道。
  他才走进前堂,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杜大哥!”
  言庆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那笑声是发自何人。莫非,是杜如晦和张仲坚过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前堂。
  只见杜如晦一袭青衫,足蹬黑靴,正在和郑世安说话。
  在他身边,作者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一脸庄重之色,也是青衫黑靴打扮。
  与杜如晦不一样,青年看上去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徐世绩和郑宏毅在一旁坐着,不时还能和杜如晦交谈两句。可那青年,似乎不愿开口。
  “言庆!”
  杜如晦很高兴,跑上前一把将言庆抱起来。
  “哈,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我去河堤上晨练了……”
  “嘿嘿,让老杜看看。恩,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你可是长高了不少……也更有名气了,现在整个关中都在谈论你的诗,你的字。昔日的小家伙,如今可成了大名鼎鼎的鹅公子了。”
  杜如晦这一通夸,让言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下来后,又和徐世绩打了个招呼,然后向郑宏毅一欠身。
  “小公子,你也来了!”
  郑宏毅用力的点头,“言庆哥哥,颜先生说,以后下学了,我可以过来找你读书。”
  “读书啊,还是听故事?”
  “恩,恩,先听故事,再读书。”
  很显然,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场争纷,并没有影响到郑宏毅对言庆的态度。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开口叫言庆‘哥哥’。殊不知,当初正是因为这一声‘哥哥’,让崔夫人下定了决心。不过现在倒是无所谓了,不管怎么说,言庆归宗后,这声‘哥哥’,还担当的起。
  “言庆,之前的事,我不知道。”
  这也是‘玉带门’发生后,徐世绩第一次见到言庆。
  对于那一次,他未能出面帮到言庆的忙,徐世绩还是心怀愧疚。言庆嘻嘻一笑,和他用力的拥抱了一下。
  言庆的个头在这两个月里,长的很快。
  之前他比徐世绩要低一个头,现在却只低了半个头。
  他这一亲昵的动作,让徐世绩心里一暖,小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言庆,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房玄龄。”
  “房大哥您好……”
  言庆笑眯眯的上前见礼,可是这礼行到了一半,却突然僵住了,脱口而出道:“你是房玄龄?”
  房玄龄自言庆进来后,一直默默旁观。
  “你认识我?”
  “啊,我听说过您的名字……您十八岁就中了进士,据说是本朝以来最年轻的进士。”
  “哦!”
  言庆这一句话,可正挠在了房玄龄的痒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容。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66章 石灰吟(下)
  历史上,都说是唐太宗开了科举,但实际上,在隋朝就有了科举制度。隋文帝为压制关东门阀和关陇贵族,试图自民间招揽人才。房玄龄的父亲房彦谦,是隋朝官员,如今是长葛县令。说起来,房玄龄是官宦子弟,但论出身,也是卑品。
  他年少时非常聪慧,十八岁就中了进士。
  郑言庆在读唐史的时候,曾认真的看过房玄龄传,更知道房玄龄的父亲,是一个好官。
  房彦谦后来做到了郡司马,掌管军事。
  当他从长葛离开的时候,长葛县的百姓不忍他离去,沿途挽留,后来还立碑纪念。
  言庆重生前几年,这块石碑在长葛出土。
  所以言庆对房玄龄的父亲做过了解,于是开口说:“我还听人说,房先生的父亲房大人,曾说过:人皆因禄富,我独以官贫,所遗子孙,在于清白耳。言庆甚为敬佩。”
  这句话一出口,房玄龄动容了!
  他可以把言庆之前的话,当作恭维。但是刚才这一番话,房彦谦的确是对他说过。
  至于怎么流传出去?
  房玄龄不清楚。
  可言庆此举,无疑是表达出了他足够的敬意。这敬意并非是对他,而是对他的父亲。
  也就是说,言庆此前的惊异,也不是因为房玄龄,是因为房彦谦。
  “言庆小弟过誉了,家父的确是如此告诫我等,却不想小弟居然也知道。”
  看得出,房玄龄对他的父亲,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言庆心里一动,计上心来。
  “小子得知老大人有此言时,亦深敬佩之。闲暇之余,曾做有一诗,只因苦无引荐之人,无从呈现。今日大兄既然驾临寒舍,小弟还请大兄将这首诗,转呈于老大人,不知可否?”
  房玄龄,再一次动容了!
  说实在话,他并不是很看得起言庆,总觉得言庆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名气,固然有其才华在其中,但更多的,则是郑家的吹捧。试想,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才气?
  偏偏被郑家吹得天花乱坠,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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