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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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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思来想去,也唯有长孙晟最为合适。
  老师对自己,可说是机关算尽。既要让郑言庆搏一个锦绣前程,又要让他平平稳稳。
  言庆收好了书信,呆坐片刻,总算是稳住了心神。
  “言庆,我要走了!”
  窦奉节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郑言庆一怔,扭头向他看去,只见他已经煎好茶,为他分出一碗茶汤。
  “好,那我改天再去看你。”
  窦奉节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洛阳了。”
  “离开洛阳?去哪儿?”
  “爹爹晌午时问我,是不是想和他一起去资阳。”
  郑言庆恍然大悟,原来是窦轨想通了,要带着窦奉节一起走。这是好事啊!看样子昨天晚上他那一席话,并不是白费功夫。窦轨开始关注窦奉节了,说不定父子两人在一起,可以让窦奉节不再像从前那样懦懦。而且,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
  “奉节,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你昨天不还告诉我说,想要和你父亲在一起吗?”
  窦奉节点点头,“刚开始我的确很开心,可是后来……”
  “怎么了?”
  “我要是去资阳,就再也没办法和你玩儿了!”
  窦奉节抬起头,看着郑言庆,眼睛红红的,轻声道:“我想和爹爹在一起,可我又不想和你分开。我长这么大,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要是去了资阳,我什么人都不认识,会想你的。”
  这个家伙……
  郑言庆颇有些无奈。但又不得不为之感动。
  他站起来,然后又在窦奉节身边坐下,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奉节,你莫要这个样子。想想你父亲,他一个人在巴山蜀水打拼,又何尝不希望你能在他身边陪伴?这一次他好不容易同意带你去,你应该高兴才是。
  你在资阳好好的照顾你爹,说不定过些年,你和你爹就回来了。
  哭哭啼啼的,想个什么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居于一隅,难成大气。”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哈哈哈,傻小子,又不是生离死别。咱们今日分别,正是为了日后的重逢。到那时候,你我都长大了,就可以想大人一样,把酒言欢,互道离别之情,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真的吗?”
  窦奉节忍不住问道:“那到时候,咱们还会和现在一样,是好朋友吗?”
  “当然了,你还记得吗?在学舍的时候,咱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窦奉节瞪大了眼睛,看着郑言庆,用力的点点头。
  言庆搂了他一下,然后起身坐在书案旁,想了想,提笔写道: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远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这是初唐四杰之一王维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其中那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对言庆和窦奉节来说,似乎都不太合适。
  不过,他们都是远离家乡的人。
  窦奉节是远离他洛阳的家乡,而之于郑言庆来说,这个‘远游’的意义更加深远。
  写完之后,他还在上面写下了《送窦奉节之赴蜀州》的名字。
  “收好了,别让人知道这是我写的东西。若一个人寂寞时,就想想,远在洛阳,你还有一个好友正在思念你呢。”
  这一句话,令窦奉节的眼泪,刷的流下来。
  他用力点点头,将墨迹吹干之后,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在怀中。
  经过郑言庆这一番劝导之后,窦奉节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开朗了许多。言庆又给李基写了一封回信,把他这几年在洛阳的生活,一五一十的诉说了一遍。
  窦奉节呢,则和细腰、四眼玩耍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窦家派来了车辆,窦奉节这才依依不舍的和郑言庆告别。
  后天他就要离开洛阳了,这两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估计没办法再来竹园玩耍了。
  言庆把他送上了马车,一直送出了竹林。
  在斜阳暮色之中,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里面顿时生出莫名的空虚感。
  以前窦奉节天天跑来找他玩儿的时候,感觉着听腻歪。毕竟言庆几十岁的灵魂,让他总是和小孩子玩一些小孩子的把戏,会很舒服。可是,当又一个朋友从身边离开时,言庆终于明白:他虽然有这成人的思想,但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融入这个社会。
  从最开始的朵朵,到后来的杜如晦,再到今天的窦奉节……
  他已经在这个时代,留下了属于他自己的烙印。
  这烙印,也许就是从那一天他站出来为窦奉节出头开始,他以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份子。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这是无关于年龄,都是成长的过程。
  言庆原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的看待这些事情,但事到临头他才知道,他做不到!
  “言庆,吃饭了!”
  郑世安的声音,在这时候传入了郑言庆的耳中。
  他突然间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呼的一下子转过身来,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言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竹楼前,“爷爷,你再说一遍?”
  郑世安刚睡醒,迷迷糊糊的看着郑言庆,疑惑的问道:“什么再说一遍?你在说什么?”
  “不是不是!”
  郑言庆连连摇头,“爷爷,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就用刚才那个声调!”
  郑世安一脸迷茫之色,不明白郑言庆在耍什么花招。
  他想了想,“我刚才是说,言庆,吃饭了!”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郑言庆终于想起来了,他日间在洛浦书馆中,见到的那个哈士奇,究竟是何处古怪。
  声音……
  哈士奇在阻止言庆和裴行俨搏斗的时候,语调显得有些高亢尖厉,有点像那种被掐住了脖子,而后做出的嘶声吼叫。按道理说,正常人不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只有,只有,只有失去了生育功能,就好像郑世安这样的人,或者说只有太监这种特殊的人群,一旦大声说起话来,才会出现那种高亢而又尖锐的声音!
  难道说,哈士奇,是太监吗?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16章 种子(上)
  夜已经很深了!
  雄大锤赶在洛阳城门关闭之前离开竹园。因为他还要回去。家里还需要他来坐镇。
  王正陪着郑世安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安歇。
  竹园里静悄悄,偶有秋蝉鸣叫,但旋即消逝无踪。
  皎洁而清冷的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竹林中,恍若在地面上铺下一层白霜。
  啪!
  一声脆响发出,郑言庆收回手掌,看着颤抖不停的竹干,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形状。毛小念蹲在远处,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痴痴的看着沉思的郑言庆。
  日间,哈士奇看似极为轻巧的两击,就让郑言庆和裴行俨失去了抵抗能力。
  这极大的触动了言庆,让他开始犯起了嘀咕。
  他能感觉到,哈士奇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他如此强悍的手段,让言庆心中无比震惊。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突然间出现在洛阳城里,是否别有意图?
  哈士奇说,他在洛阳做小生意。
  郑世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雄大锤也没有听说过此人。他的来历,不免有些诡异。
  言庆想起了当年,他初学武艺的时候,朵朵说过的一些话:武艺的高下,也可以视为对力量运用的程度。力分拙力,明劲、暗劲和化劲三种方式。普通人大都是以拙力应对,力未能成劲……肢体骨骼,坚如金石,重逾山岳。或能意轻轻如鸿毛,或能意重重如泰山。至此时,易骨初成,力化为劲,身体转动和顺而不乖戾,手足起落齐整而不散乱。意生而劲起,刚猛无铸,声势骇人,为明劲。
  时至今日,言庆早已易骨初成,但尚未由力化劲。
  因为他还没有弄清楚,这意与力,力与气如何结合在一起。而观哈士奇的出手,分明已将力量的运用,达到了一种神奇的境界。言庆不敢说自己有千斤之力,但全力出手,几百斤还是能够达到。至于裴行俨的力量,比之言庆更胜一筹。
  言庆甚至能感觉到,裴行俨恐怕已经将意与力结合。而明劲初生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哈士奇却能轻松的将两人分开……
  言庆开始感觉恐慌,决意要尽快的领悟出,这‘劲’中的奥妙。
  竹干修直,中空而挺拔,曲而不折。言庆站在这竹干前,不时的一拳轰出,但却无法将竹干打折。
  天已经很晚了,郑言庆却毫无困意。
  仍旧站在竹林里,细细的琢磨着他刚才轰出的每一拳得失。
  毛小念不明白自家的少爷这是怎么了,不停的击打竹干。但是她却隐隐能感觉到,言庆心中的那份惶恐和焦躁不安。眼看着就快要子时了,郑言庆仍在练习。
  小念想要劝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劝说。
  要说起来,自家这位少爷读的书多,人有聪明,而且思绪缜密。他都想不通的问题,自己又能给他什么帮助?既然无法帮助,那不如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等到少爷能想通了,自然就无事了!
  深秋的风。很柔,但也很凉。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气温陡然下降。
  风开始变得强横起来,摇曳着竹干,发出沙沙声响。郑言庆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挺拔的竹干在狂风中虽不停摇摆,但始终不见折断。他似有所悟,但又解之不得。
  毛小念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来,把一件大氅披在言庆的身上。
  “少爷,已经很晚了,早点去睡吧。有些事情急不得的,想不通就先放开,不要去想。你不是说过,凡事顺其自然。该明白的时候自然明白,别太强迫自己了。”
  言庆闭上眼睛,也觉得有些疲乏。
  小念说的没有错,有些事情,强迫不得……
  他站起身,刚要转身走,一片竹叶轻飘飘落在他的脸上,随手取下来,丢在一旁。
  哪知竹叶并没有落地,反而随着风再次飘扬。
  郑言庆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小念,“你刚才说什么?”
  毛小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怯生生说道:“奴婢说,已经很晚了……”
  “不是这一句,后面的!”
  “凡事顺其自然。想不通就先放开……”
  言庆蓦地转过身去,看着那风中摇曳的竹干。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似地,他快走两步,眨眼间冲到一根竹干前,抬手就是一拳轰出。从表面上看,他这一拳的力道,远远比不上早先的出拳,可是当拳头落在竹干上的一刹那,却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拳头粗细的竹干,被他一拳打折。
  对,就是这种感觉!
  道德经上说过:致虚极守静笃。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力量的运用也是如此,越是强迫,越是力拙。
  郑言庆不由得笑了,大喝一声,踏步上前再次一拳轰出,一根毛竹立刻轰然折断。他不断的感受这种力量的变化,一次次的出拳,到最后,拳挂一股罡风,呼呼作响。
  连续打折了七八根毛竹,言庆闪身后退。
  竹园中。一片狼藉,十几根毛竹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王正和郑世安被惊醒,披衣走出竹楼。见此情景,王正忍不住连连拍手,微笑点头。
  他不懂什么拙力和劲力,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言庆在这瞬间的成长。
  这孩子果然是好灵性,等到了将来,不晓得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只可惜,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突破后的喜悦。无疑是巨大的!
  但同样,也有痛苦。初明劲力之法,对这‘劲’的运用还不成熟,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后,郑言庆的双手通红,肿的好像包子一样。毛小念用药酒搓揉,疼的郑言庆不停呲牙。小念却不停的偷笑,因为在这一刻,她才会觉得言庆是个孩子。
  一天后,窦奉节随着父亲窦轨,动身前往资阳。
  言庆送窦奉节至洛阳十里亭,两人才依依不舍的,洒泪而别。窦轨没有和言庆说什么,只是在窦奉节上了马车之后,他朝着郑言庆拱手,在马上微微欠身。
  这是有违礼制的举动,但也代表了窦轨对言庆深深的谢意。
  若非郑言庆那晚的一席话,只怕他这一辈子,都会忽视与儿子的亲情。说起来,言庆是为他挽回了一段父子情,即便是有违礼制,郑言庆倒也能坦然的接受。
  目送窦奉节一行马车渐行渐远,郑言庆在十里亭中,久久驻足……
  入冬后的第六天,初雪来临。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际飘落,在一夜之间将河洛大地,染成一片苍茫的雪白。
  杨广自春季开始一路北巡,从洛阳到涿郡,又从涿郡到了榆林郡,而后更抵达启民可汗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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